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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墓獸

作者:蔡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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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地下世界 第二十三章 九色之殤

第三卷 地下世界

第二十三章 九色之殤

歐陽安娜竟無法反駁——兩年前,她要找工匠修復幼麒麟鎮墓獸,才與秦北洋見面相識。九色就是他倆之間的紅娘,徹底改變了兩個人的命運。
忽然間,秦北洋高聲呼喊,用力拍打小鎮墓獸的腦袋,琉璃色眼球徹底暗淡了,彷彿油盡燈枯。他把頭貼在九色胸口,再也感受不到熱量,千年靈石都冷卻了。赤色鬃毛開始枯萎,白色被毛垂落,腹中流出更多液體——鎮墓獸的生命之水?
他目光獃滯地回答:「安娜,如果沒有九色,我倆也不會相遇。」
安娜也跪在九色面前抽泣,想起第一次見到它,上海虹口的海上達摩山,她家的私人博物館——白鹿原唐朝大墓的出土文物,威風凜凜,頭頂鹿角,身披鱗甲,價值連城的幼麒麟鎮墓獸。若它還是一千二百年不變的青銅雕像,鎮守地宮的冥器,也不會有如今的「死亡」。它將跳脫出人與動物的六道輪迴,與天地與山川同歸於寂,直到末日審判。
他剛一回頭,燈光照出密室牆角的一行文字——
秦北洋拍了拍枕戈待旦的四翼天使鎮墓獸:「它有兩對翅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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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把九色埋葬在巴黎?」
他有些後悔,如果留在巴黎聖母院的塔樓上,與工匠聯盟第一代大尊者秦晉、敲鐘人卡西莫多與吉普賽女郎艾斯美蘭達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靈魂相伴,九色是不能能多活幾天?而在四翼天使的背上飛越巴黎,反而耗盡了它的最後一點元氣?就像秋風五丈原,莽撞的魏延闖入大帳,讓風吹滅了諸葛孔明續命的油燈?
巴黎郊外的森林深處,安娜抹著眼淚仰頭,望見月亮逃出濃雲的枷鎖,如同朵雲軒扇面上的一抹黃暈,輕輕遊盪著靈魂們的氣味。
四翼天使躲藏在密室中保護九色,兩尊鎮墓獸同病相憐,似已成為好友。李隆盛驚訝地看著它們,就像墜入中世紀的博物館,或一座唐朝的古墓地宮。
秦北洋若有所思地摸著九色,望向塔樓密室深處的鐵門,埋葬著工匠聯盟第一代大尊者——中國人秦晉的石棺。
「從哪裡來?回哪裡去?」這句話提醒了秦北洋,撫摸懷中死去的小鎮墓獸,「我們回中國吧!九色應歸葬于故鄉,終南山下,白鹿原上,唐朝大墓,小皇子地宮之中。」
秦北洋撕掉嘴上的小鬍子,緊緊抱著九色,琉璃色眼球越發暗淡。打開它的腹部與背部傷口,還有零星的液體滲出,當場讓主人淚水掉落……
秦北洋欲哭無淚。
「你怎麼知道的?」
九色死了……
他們兵分兩路,李隆盛與歐陽安娜乘坐馬車,前往郊外森林找義大利人卡普羅https://www•hetubook.com.com尼。
李隆盛將信將疑,打開手電筒、馬燈、蠟燭等一切照明工具,仔細查看九色的受損狀況。他問為何不能在外面的陽光下,反正塔樓上沒其他人。秦北洋說鎮墓獸害怕陽光,還是在密室更好,能夠還原地宮的環境。
「這裏顯然不行,除非把它運過英吉利海峽,到劍橋大學的實驗室。」李隆基摸了摸九色的赤色鬃毛,「它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卡普羅尼騎摩托車帶我去看過。」安娜沒說那天拒絕了義大利人求愛的一節,「我只是想看看錢科,有沒有能夠幫到你的地方。」
錢科也來插了一句,用了龔自珍的《已亥雜詩》之一。
「這是……希臘文?」
可惜,它是個活物,活生生的鎮墓獸,來自另一個年代的生命體,早已滅絕的上古神獸。有生必有死。神龜雖壽,猶有竟時!一千二百年的祥瑞之獸,終究要死了。
李隆盛偷聽到了所有談話,驚訝于秦北洋竟有如此詭異身世,他也勸說起來:「既是鎮墓獸,終將要回歸墓穴,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九色!」
三人通過新橋,上了西堤島,沒幾步就到了巴黎聖母院。
安娜想起一件事兒:「前幾天,朱塞佩·卡普羅尼被法國軍方釋放了,他在巴黎郊外找了塊廢棄農場,跟錢科一起研發飛行m.hetubook.com.com器,那裡非常隱蔽,有許多機器設備,也許對九色有用。」
「一發高射炮彈穿透了它的身體,同時破壞了生命體臟器與青銅外殼。」
秦北洋翻身跳下,小心翼翼地將九色抱下來。義大利人卡普羅尼、錢科還有李隆盛都來幫忙。
「對不起,我們還是遲了一步。如果能讓它死而復生,恐怕不是物理學,而要依靠靈學的力量吧。」
「命運!如果我沒記錯,維克多·雨果在這座塔樓中看到了這行字希臘文的『命運』,才寫出了偉大的《巴黎聖母院》。」
秦北洋帶著他們走上樓梯。沒人去年久失修的塔樓,只有一道形同虛設的鐵門。拾級而上,進入卡西莫多的世界。安娜眺望塔樓四方的小怪獸石雕,俯瞰底下的塞納河,以及正對著的埃菲爾鐵塔。
「放屁!秦北洋,你必須好好活下去!難道在你的心裏,鎮墓獸比我還重要?」
「北洋,別太難過,放開九色吧。」歐陽安娜自己也哭成淚人,還在安慰他,「保重身體!」
「這也是鎮墓獸的命運之地。」
月光下,抱著九色冰冷的屍身,這團包裹著神獸生命體的青銅與毛髮,他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臟碎裂成兩半的聲音,這是失去至親至愛的悲傷,再也無法挽回的深入骨髓之痛。兔死狐悲,四翼天使鎮墓獸,也耷拉下四扇翅膀,蹲在九色身邊哀嚎。www.hetubook.com.com
「嗯,九色是唯一活著的鎮墓獸。」
月黑風高,沒有星星。四翼天使具有蝙蝠般的導航能力,黑夜不會使它迷失方向。秦北洋背著唐刀,不斷用言語下達命令,同時輕撫命懸一線的九色……
在鎮墓獸蘇醒之前,巴黎聖母院塔樓上的石雕們先行動了。那隻托腮思考的怪獸石雕,歡快地撲扇翅膀,飛翔在巴黎的夜空,還轉頭瞪了秦北洋一眼。
「人死不能復生,鎮墓獸也是如此,北洋,你快醒醒啊。」
步入聖母院寬闊的大廳,光坐席就有1500個。安娜走到最前面,跪在聖母哀子像前,在胸口畫著十字,祈禱每一個中國人不再遭受苦難。
從空中飛越巴黎,貢比涅森林深處,亮起三個品字形的光點,這是安娜在為他們導航呢。四翼天使鎮墓獸俯衝而去,果然有一片空地,徐徐降落在廢棄的農莊。
李隆盛蹲在秦北洋的耳邊說,就差加一句「節哀順變」。
「它是生命體?」
「李博士,這好像是幾百年前就刻在牆上,能認出是什麼意思呢?」
李隆盛呈現不可思議的表情,彷彿眼前全是一群蒸汽朋克的狂人。
「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
歐陽安娜仰望中間高聳的門洞,名曰「最後的審判」。她吃力地仰著脖子,無數人物雕塑繁花似錦般堆積。天使拿著一桿秤,每個人的靈魂都會掂出分量—www.hetubook•com.com—高尚者向左進天堂,卑劣者向右下地獄。
「只要能救活九色,大恩大德,永世難忘!」
秦北洋已失魂落魄,眼淚鼻涕都下來了,抱著九色不知所措。李隆盛再度查看鎮墓獸的傷勢,甚至給它測量溫度,已失去所謂生命體征,也對外界刺|激沒反應了。
「朱塞佩·卡普羅尼?義大利卡普羅尼飛機公司的空戰英雄?」李隆盛也聽說過這個名字,「可以去試試。不過,還是個老問題,你怎麼把九色運過去?」
「九色既死,我也時日無多。」
半晌之後,李隆盛的衣服與臉上都沾滿油污甚至「血」污,他取出幾塊金屬碎片,面色凝重地說:「如果它是一個動物,早已死了。如果它是一個機器,也已報廢無法使用。如果它是一個『靈魂機械體』,或許我還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救活它。」
巴黎聖母院的塔樓密室之中,李隆盛擰起眉毛,輕輕吐出兩個字——
「你不明白,它可不是你小時候養的小貓小狗……我出生在白鹿原唐朝大墓的地宮下。九色是小皇子李隆麒的鎮墓獸,它親眼看著我出生,保護我來到紛紛擾擾的人世間。它也是我的保護神,是我命中注定的一部分。」
秦北洋必須等到天黑以後。
安娜連連搖頭:「北洋,你已悲傷過度昏了頭,我們哪裡做得到啊?」
然後,他和九色騎上四翼天使鎮墓獸,躲藏在四扇羽翼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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