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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墓獸

作者:蔡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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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地下世界 第三十一章 木乃伊之夜

第三卷 地下世界

第三十一章 木乃伊之夜

木乃伊衝破兩層金棺,摘下臉上的金面罩,從古王國時期來到公元二十世紀。他(她)困惑地看著這個世界,為何沒有茫茫大漠,沒有綠色的尼羅河谷,也沒有高聳入雲的金字塔與獅身人面像?但他(她)看到了無數同伴,漸漸從數千年沉睡中蘇醒,打破所有束縛和枷鎖。在黑暗的墳墓深處,他(她)們無時不刻地渴望著自由,而將肉身製作成木乃伊,就是等待復活這一天。
值班的保安巡邏路過,看到木乃伊站在面前,揉了揉眼睛以為是噩夢。保安的耳朵里,整個盧浮宮墳墓般寂靜無聲。對木乃伊們來說,卻有一場交響音樂會。一尊高大魁梧的木乃伊,用拳頭砸碎櫥窗玻璃,取出一支古埃及的青銅劍,砍下了保安的人頭。
埃及劍與漢朝劍,相隔兩千年的決鬥,伯希和看不到對方的眼睛,因為渾身都被白布包裹糾纏,他順手拿起一面古羅馬的盾,在決鬥中有了一點點優勢。格擋住對方的一擊之後,伯希和刺中了木乃伊的胸膛。
工作人員瘋狂地逃命,唯獨大漢學家伯希和不慌不忙,大概在敦煌探險中也有過類似遭遇,他從倉庫取出一把漢朝的古劍,勇敢地與古埃及木乃伊對抗。
秦海關的面前出現了霍爾施泰因博士:「秦!你忘了嗎?我們說好的,一起把鎮墓獸帶走。」
木乃伊是死人,死人還會再死一遍嗎?不,古埃及木乃伊和_圖_書沒有心臟,他們所有器官在死亡后被取出了。
不僅是人,還有那些貓和狗的木乃伊,也紛紛被喚醒而行動。某種程度而言,這些動物木乃伊,就是古埃及人的鎮墓獸,用來保護墓主人,祛除邪靈的入侵。
巴赫的管風琴超聲波,靜謐又洪亮地穿透古老牆壁,滲透進盧浮宮的迴廊、轉角還有密室。米洛斯的斷臂維納斯睜開眼睛,薩摩特拉斯的勝利女神揚起翅膀,達·芬奇的蒙娜麗莎女士不再微笑,流下兩行百年孤寂的淚水。巴赫蜿蜒前進,拂過三千年前的漢謨拉比法典,進入古埃及藏館,金碧輝煌的棺材,層層疊疊的木乃伊裹屍布里,千年萬載不朽的屍骸……
被堵在門外的木乃伊們衝進來了。
數日之前,十角七頭鎮墓獸,被法國總理克列孟梭一個電話,就從凡爾賽機場送去了盧浮宮。儘管貝當元帥已做保證,這件寶貝不會輕易還給中國人。但霍爾施泰因不相信法國人,在卑鄙的政治家面前,科學研究與文物古迹就是個屁。他已失去了四翼天使鎮墓獸,九色也不翼而飛,十角七頭是最後的希望,難道再回中國去挖掘古墓不成?袁世凱的金蟾鎮墓獸的殘骸,據說已被北洋政府扔到鋼鐵廠的爐子里熔成鐵水了……
他做過幾十次實驗,道具有兩種,一是海軍的聲吶系統,二是從教堂搬來的管風琴。十角七頭對這兩種和-圖-書聲音都有反應,尤其當管風琴演奏巴赫的《d小調托卡塔與賦格》,這尊藏有安祿山靈魂的鎮墓獸,竟如聖徒一般順從,伴隨這段語言華麗,氣魄宏偉,節奏飽滿的音樂擺動身體,搖晃那七個野獸的腦袋。
一百年來,盧浮宮博物館堅持認為,這個靈異傳說,純屬無稽之談。事後博物館檢查木乃伊,並未有任何遺失,當晚也沒有員工死亡或受傷。
最後,是長著狗頭人身的怪物——阿努比斯神。
靈魂機械體,無法完全依靠機械的力量,必須要藉助靈魂——霍爾施泰因博士如是說。
卡爾·霍爾施泰因邀請了義大利管風琴工匠大師——也是工匠聯盟的高階成員,幫助他改造了一副碩大的教堂管風琴,可以用巴赫的《d小調托卡塔與賦格》同時發出兩種頻率:人耳可聞聲與不可聞的超聲波。
老秦高興地撫摸十角七頭,失而復得的小兒子啊,他心甘情願被七個獸頭舉起,將他放到後背的裝甲堡壘上。
巴黎的月光下,它見到了秦海關,就像寵物見到主人,兒子見到爸爸,竟然撒嬌地拿頭去蹭老秦,彷彿還是剛出生的小獸。
巴赫響徹巴黎。
赤色的目光,像兩支碩大的手電筒,照亮倉庫大門。十角七頭聽到了,來自盧浮宮牆外的超聲波,也是它最愛的約翰·塞巴斯蒂安·巴赫。
它的面前,又有一堆木乃伊來阻攔,用和*圖*書古埃及的刀劍和長矛攻擊它的青銅外殼。鎮墓獸不客氣了,它伸出七個獸頭,輕而易舉地把木乃伊咬成兩段,再用獸腿踩成齏粉。
霍爾施泰因博士決定搶回他的十角七頭,但這事兒一個人幹不了,必須要有鎮墓獸的操控者幫忙,這個人就是秦海關。
然後,秦海關向十角七頭鎮墓獸下達指令:「殺了他。」
所有木乃伊在巴赫的管風琴聲中復活。他們各自奪取武器,殺死所能見到的每一個活人。
它被喚醒了,突然發現生命的意義,不止於殺戮殺戮再殺戮……
老秦冷笑著搖頭,坐在裝甲艙里說:「霍爾施泰因,你已經瘋了,而我也活不了多久,我們都沒有明天。」
除了獸的本性,還有巴赫。
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靈異故事,已在盧浮宮的管理員中口耳相傳了一個世紀——四千年前的木乃伊,儘管內臟已經被取出,但靈魂依然附著在殘存的骨骸之中。巴赫《d小調托卡塔與賦格》與其說是與神對話,不如說是一首招魂曲。
一路暢通無阻,來到盧浮宮前。霍爾施泰因啟動發電機,在管風琴鍵盤上彈奏巴赫的《d小調托卡塔與賦格》……
月光照在塞納河上,也照在不遠的巴黎聖母院的塔樓尖頂,無數小怪獸正在夜空翱翔。霍爾施泰因博士陪在老秦身邊,博士打開卡車貨廂,藏著一台柴油發電機,還有一套古怪的設備,乍看像m.hetubook.com.com教堂里的管風琴,彷彿隨時會演奏出唱詩班的天堂之音。
大漢學家面如灰土……
他熟練地鑽進艙室,通過瞭望孔觀察形勢,再用操縱桿指揮十角七頭。雖然油箱里沒有油,無法使用改裝后的機械系統。但在黑夜,靈石可以提供能量,鎮墓獸的心臟變得滾燙,穿過協和廣場前進。
博士也是個古典音樂狂人,就像他的德意志同胞一樣,最崇拜巴赫。管風琴已有兩千年歷史,音域極為寬廣,氣勢雄偉,音色優美莊重,能模仿管弦樂器的效果,還能演奏豐富的和聲,通達天堂,直逼靈魂。
十角七頭接受召喚,向著超聲波而去,邁動四條粗壯的獸腿,踩碎無數來自圓明園的中國文物——也是贓物。
霍爾施泰因發現鎮墓獸有特殊的聽覺系統,可以聽到人類正常頻率的聲波,也能接收和發出超出人類耳朵的音波頻率——20千赫到1吉赫是超聲波,比如蝙蝠、海豚、鯨魚、食蟲目動物,甚至一些老鼠和有袋類都能發出超聲波。
這首創作于兩百年前的管風琴音樂,悠揚神聖地回蕩在巴黎的心臟,塞納河邊,香榭麗舍,每一座橋孔之中。卡車頂上有一排超大喇叭,卻沒有一個人類能聽到這個音樂。因為這是超聲波,頻率高達2萬千赫!只有黑夜裡的蝙蝠,從巴黎各個樓頂與洞穴飛出,成千上萬地聚集到盧浮宮上空,猶如黑壓壓的濃雲滅頂。
https://www.hetubook.com.com墓獸乃是「靈魂機械體」,既然有靈魂,就適合管風琴這樣的樂器。
循著巴赫的召喚,這頭野獸衝出博物館的牢籠,來到播放超聲波喇叭的卡車前。
老秦對十角七頭鎮墓獸,也是情同父子的關係。兩個人一拍即合。博士弄了一輛陸軍的卡車,載著超聲波管風琴與發電機,趁夜開出了凡爾賽。
據說古物在黑夜裡,能夠說話、行動、思考甚至嬉笑打鬧。凡是任何物體,一旦成為人或動物的形狀,就會被賦予或多或少的靈魂——這也是「靈魂機械體」的原理。
十角七頭在盧浮宮中飛奔自如,七個頭好奇地觀望《蒙娜麗莎》、《岩間聖母》、《拿破崙一世在巴黎聖母院加冕》,它看到達·芬奇筆下的女士們面露驚恐,彷彿高聲齊呼要把這瀆神的怪物趕出去。
鎮墓獸睜開了眼睛。
他確信,這種神聖的樂器,對於鎮墓獸具有不可抵抗的誘惑力。
秦北洋深入巴黎地下墓穴之時,他的父親秦海關,恰好來到盧浮宮的小廣場前。
盧浮宮博物館的值班員們,鬼哭狼嚎地奔逃,許多人躲入倉庫。大漢學家伯希和,正在熬夜研究十角七頭鎮墓獸。他已卸掉七個獸頭裡的彈藥,想把武器和油箱拆掉,把它恢復成剛剛出土的原始面貌。
七個獸頭將伯希和甩到一邊,狂奔著打開倉庫大門。
唯獨一件事無法否認,1919年6月27日,夜,十角七頭鎮墓獸逃出了盧浮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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