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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他們發現了人類。

保爾·柯察金叫嚷起來。秦北洋記得在光緒帝的地宮，「制獸九宮」的第八宮驗收，見到過老虎作為鎮墓獸的犧牲品。照《水滸傳》的說法，那是被武二郎打死的吊睛白額大蟲，此刻卻是一頭真正的森林之王。

保爾的手電筒只能照亮一小塊，他慢慢移動方向，照出一大片黑色毛髮，像森林里垂落的藤蔓。他嚇得摔倒在地，秦北洋也看到了那個龐然大物。

「猛獁象！」

讓人意外的是，秦北洋發現了象牙，非常多的象牙，堆積在冰窟中心，估計有上百對。在這冰天雪地的外興安嶺，怎麼可能會有熱帶才有的大象？

秦北洋把耳朵貼在他的嘴邊，聽到模糊不清的幾串音階：「普熱瓦爾斯基……卡捷琳娜……安德烈耶夫娜……沃爾夫娜……」

秦北洋回頭看了一眼冰塊里的人們，他們用冰凍的猛獁象給自己做鎮墓獸。

秦北洋早已淡然，自己這條命啊，早在半年前就該沒了，如今多活一天就是賺了。

跟「冰葬」的古人一樣，這頭猛獁象處於冰凍狀態，故而完整保持生前的皮肉，就連每一www.hetubook.com.com根毛都是新鮮的。

猛虎咬住了馬脖子。秦北洋的肺葉灼燒，格外虛弱，從戰馬上被掀下來，幾無還手之力。

突然，秦北洋再次胸口劇痛，以至於在地上打滾，九色著急地看著他，卻又不敢靠近他，以免加深他的痛苦。

秦北洋、保爾還有九色都被怔住了，他們看到幾十個赤身裸體的人，靜止在冰塊之中，栩栩如生，雙眼睜開，凝視著三個闖入者。

保爾一同墜馬，步槍掉入一米多深的雪地。秦北洋背後的唐刀被凍住，根本抽不出刀鞘，十字弓也一樣。後面的紅軍隊伍還沒跟上，他倆和九色只能朝山下奔逃，一腳踩入虛空。

不計其數的人影凝固在冰面上，就像一個個永恆的雕塑。秦北洋詫異地要撲上去救人，但被戰友們拉回來。原來，這年冬天太寒冷了，白俄們拖家帶口向中國逃亡，卻在穿越貝加爾湖時被活活凍死。那年冬天，矗立在冰面上的殭屍竟有二十五萬人之多，成為這場戰爭的犧牲品。

但這種象牙很特別，比普通的象牙更長，前段高度彎曲，像一個碩大和*圖*書的鉤子。

癌症複發了……

戰友們安營紮寨，就著篝火聊天。秦北洋聽到一種傳說——白俄臨時政府逃亡時，帶走了五百噸的沙俄帝國的黃金儲備，誰也不知道這些黃金的最終去向。

秦北洋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是一頭大象。

這位穿著海軍制服的白俄軍官，在秦北洋的懷裡斷氣。他被留在貝加爾湖畔，任由冰雪覆蓋或餓狼吞食……

這一路勢如破竹，穿越冰封的西伯利亞，秦北洋和保爾路過貝加爾湖。這座古代蘇武牧羊的「北海」，世界上最深的內陸湖，藏有地球表面全部淡水量的五分之一，仍然結著厚厚的冰層。

他想起貝加爾湖畔的冰雪中，穿著海軍制服的男人的臨終遺言。

秦北洋在京都第三高等學校讀到過這種古生物，一萬年前就已滅絕——某種程度來說，這也是被遺忘的上古神獸。

九色的琉璃色眼球也亮了，歡快地朝前衝去，這一切都告訴秦北洋——這是個古墓。

忽然，九色衝到貝加爾湖畔，在積雪中拽出個奄奄一息的男人。

什麼亂七八糟的，臨終遺言？雖說俄國人的姓名又長又ｗww•ｈｅｔuboｏｋ•cｏm.ｃoｍ啰嗦，簡直能跑火車，秦北洋還是記住了這四個名字——第一個是男人，後面三個都是女人。

這些人的長相都是西伯利亞土著，略有幾分像蒙古人。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禁錮在冰塊之中，不知過去了多少年？

《秦氏墓匠鑒》說過，上古時北方肅慎氏部落，曾有罕見的「冰葬」習俗。這回親眼所見了，古人用原始工具開鑿凍土層，把屍體放在冰塊中，千年萬載而不腐，就像北極奧丁的木乃伊。至於為何赤|裸？每個人赤條條來到這世界，理所應當赤條條離開。

這下明白象牙的來歷了，如此多的象牙藏在墓中，說明古人獵殺過不計其數的猛獁象，導致了這個物種的滅絕——神獸也是這樣從人間絕跡的嗎？

越過清朝時代的國界，外興安嶺的積雪厚得嚇人。小分隊被迫拉成一列長隊。皚皚白雪反射著陽光，最容易傷害到人的眼角膜，許多紅軍戰士們都害了眼疾，嚴重的短暫失明——這是雪盲症，必須避開雪地反光。

戰友們在馬上催促他，不要把時間浪費在將死之人身上。秦北洋卻不放手，對方睜開眼睛https://m.hetubook.com.com，雙目如同鷹隼，似乎還要說話？

自由落體……

如假包換的大象，矗立在冰窟深處，有三個秦北洋那麼高，二十隻西伯利亞虎那麼大，一對蒲扇般的招風耳，垂落到地面的粗長鼻子，兩根鋒利彎曲的象牙——截然不同於照片上的亞洲象與非洲象，更不同的是它渾身長滿棕褐色的毛，就像一隻大棕熊的皮毛。

九色變成幼麒麟鎮墓獸，用鹿角保護他倆，吐出琉璃火球，照亮整個冰窟。

穿過布里亞特草原，外貝加爾森林，翻越外興安嶺，走向阿穆爾河——中國的黑龍江，曾經全部是尼布楚條約規定的中國領土。火燒圓明園前後，俄國從清廷手中割佔了黑龍江以北，烏蘇里江以東的大片國土。

摔到堅硬的地面。皮肉和骨頭劇痛。秦北洋喘息著，點起一根火柴，短暫照亮了九色與保爾，烏克蘭人驚魂未定：「我們還活著嗎？」

永恆的人類。

他們掉到了一個冰窟窿里，凍得幾乎能粘住手指頭，但切削得非常光滑，明顯是人工製造出來的。火柴很快燒光，保爾身上有個手電筒，向著冰窟深處而去。這一帶都是永久凍土，泥土比鐵還硬和*圖*書，能開鑿出這樣的冰窟窿，不知要耗費多少人工？

西伯利亞，繼續向東前進，穿過零下三十度的荒野。

這個人快要死了。

「當然。」

祖國不遠了。

次日，秦北洋與九色乘坐裝甲列車東進，繼續追擊高爾察克的白衛軍。

不錯，地上有一些人工製品，弓箭、木棍、石器，看起來頗為原始。

「西伯利亞虎！」

老虎氣勢洶洶地撲來。大白天，九色無法變身，只是一條獵犬，否則別說是老虎，就算恐龍來了都沒事兒。戰馬全都驚了。秦北洋不想犧牲黑駿馬，他向老虎打了一槍，但在馬上劇烈顛簸，完全無法瞄準。

秦北洋扶起那個人——四十多歲，五官格外立體，皮膚蒼白，無論長相還是氣質，都不同於通常的俄國人。此人居然穿著海軍制服，貌似軍銜很高，白衣上有幾個彈孔，已被凝固的血跡染紅。

絕了！

落向不知何處的地獄，自從上回掉入北極的火山口，他就不再恐懼墜落感。

九色前驅，秦北洋與保爾各自戴上墨鏡，兩馬當先，走過荒蕪的山坡，突然出現一頭碩大的老虎。

保爾·柯察金陪他去看軍醫，無法給出準確診斷，野戰醫院沒有X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