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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墓獸

作者:蔡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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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地下世界 第八十六章 精絕古城

第三卷 地下世界

第八十六章 精絕古城

天明時分,一人一馬一犬,衝出喀什綠洲,沿途儘是茫茫沙漠。
忽然,客棧馬廄的火把下,照出一張爬滿鬍鬚的俄國男人的臉,他故意把帽檐往下壓,卻還是被秦北洋認了出來。
秦北洋想起父親生前說過——秦氏墓匠族的起源,可以追溯到殷商年代,一支來自極遙遠的西域的鬼戎部落。
「對不起,我是秦氏墓匠族的傳人。」秦北洋大方地承認了,卻給了李隆盛一個白眼,「我不相信鎮墓獸是舶來品。各位教授與博士,你們接著聊天吧,我要上昆崙山追兇去了。」
秦北洋再次一緊馬刺,幽神向著地勢漸高的戈壁而去,小鎮墓獸九色沖在最前頭。
三天後,他們艱難翻越海拔將近四千米的吐爾尕特山口。據說唐玄奘也曾路過此地,幾乎為大雪吞沒。古時絲綢之路上的人們,要克服大自然的障礙,不知要付出多少生命。
新月高懸,路過艾提尕清真寺前的小廣場。小郡王悄悄關照李隆盛與王教授,千萬不要泄露歐陽安娜已嫁給齊遠山的消息,他怕秦北洋會發瘋,甚至狠揍他一頓。
小鎮墓獸預感到某種危險,帶著小郡王衝出客棧房間。黑夜中鹿角迅速生長,伊萬諾夫知道它不好惹,當即下令撤退。這些白俄人翻身上馬,帶著沃爾夫娜狂奔出客棧。
深入墓穴,幽冥世界的冰涼,漸漸覆蓋滾燙的胸腔,殺滅致命的癌細胞。他在深呼吸,儘管到處都是黃沙,必須用布矇著口鼻,感覺舒服了很多,視覺、聽覺、嗅覺等等五感都敏銳起來。
秦北洋喊出他的名字:「李隆盛。」
「卡佳!」
「但我沒死,有……」他不想說是北歐神獸救了自己,「有人救了我。一言難盡,這一年多來,猶如伊利亞特加上奧德修斯!」
秦北洋注意到乾屍的胳膊上,綁著醒目的錦緞,雖然不大,但綉著幾個清晰的漢字——「五星出東方利中國」。
歷經戰亂的喀什噶爾,早已破敗不堪。漢城內駐紮擁兵自重的喀什提督馬福興,回城內的高台民居猶如雜亂無章的城堡。
想當年,王家維從香山碧雲寺把這乳臭未乾的小工匠帶到北大。兩年過去,他又長高了,肩膀更寬,臉上多了風吹日晒的滄桑。
伊萬諾夫邊走邊退,身邊還有十來個白俄士兵——原是他在西伯利亞的舊部,最近從中亞流亡到喀什,正好與老長官重逢。他們用槍口對準秦北洋,又將沃爾夫娜捆住送上馬背。
「嗯,也有幾分道理。其實,我一點都不恨脫歡。如果他能代替我做郡王,讓我遊戲人間做個闊少爺,少掉爭權奪利的煩惱,豈不快哉?」
越千年而未朽,清晰可辨乾枯的皮膚肌肉。沙漠中的木乃伊並不罕見,這是座合葬墓,一對男女,齊頭並卧,頭下墊有錦枕,身上覆蓋錦被,全身被雙層織錦包裹,臉上矇著錦布。女主人頭頸掛著珠飾,男主人腳下有兩副弓箭。棺材內空間相當大,兩具屍體的側面,分別有兩具衣架,掛著錦緞絲質長裙。
不少白俄人排隊來換馬蹄鐵,估計明天要遠行。師傅釘馬掌的手藝不錯,絲毫沒有傷著「幽神」。沃爾夫娜也喜歡這匹烏黑的汗血馬,摟著它的脖子和鬃毛。
「你叫她卡佳?賤貨!」和圖書伊萬諾夫的臂彎如同絞索,勒緊沃爾夫娜的脖子,「你向中國男人敞開了大腿!」
遺址邊緣有座高大的墳冢,常年在風沙之中,封土大多風化剝落,已經暴露了墓道口。但在這沙漠中心,盜墓賊也難以抵達,反而形成天然的保護。
這次萬里西行,見到太多古墓中的古怪事兒,他早已鍛鍊出大心臟,鷂子翻身而起,抽出唐刀與十字弓。
月光下的喀什噶爾,九色恢復為獵犬。它早已記住沃爾夫娜的氣味,這俄國女人身上的體味,在南疆沙漠綠洲如此獨特,百裡外都能分辨得出。汗血馬四蹄飛奔,秦北洋怒火中燒,跟著九色窮追不捨,不救回卡佳不罷休。
小郡王揉著馬鞭抽過的臉上,搖頭苦笑:「秦北洋,你到底還是為女人抽了兄弟啊!」
「物理學家的本質就是冒險,在前人從未踏足的領域開拓新世界,就像愛因斯坦的相對論。」
「秦,原來你也還活著,金子在哪裡?」
九色變身為幼麒麟鎮墓獸,吐出琉璃火球,照亮棺材里的兩具乾屍。
考古隊折騰了一整天,決定休息一晚,明早再發掘古墓。
「你是……」
他們要回中國,但不走回頭路,決定向南去喀什。
次日天明,三騎一獸,衝下河谷,經過荒蕪的戈壁與鹽鹼地,穿越盛產無花果的阿圖什庄,來到塔里木盆地邊緣的喀什噶爾綠洲。
他給汗血馬起了個名字,既是阿幽相贈的禮物,便叫「幽神」——既和阿幽有關,又符合這匹烏騅駒的氣質,一個「神」字,凸顯這匹千里馬的不凡。
「北洋!」
刀郎族的牧羊人經過,連帶比劃和聽音,秦北洋才知這是塔里木河上游的葉爾羌河。汗血馬喝足了水,啃著豐茂的野草。
※※※
劍橋大學物理系博士一驚,託了托金絲邊眼鏡,衝到秦北洋跟前熱烈擁抱,又驚恐地後退兩步:「你真是秦北洋?」
九色已嗅到白俄人的氣味,拽著秦北洋沖向戈壁灘,遠望巍峨的雪山,那就是綿延數千里的昆崙山。
「不,他會活著下來的。」李隆盛已給秦北洋算好了命,「赫定先生,我們現在該去向何方?」
這是活下去的唯一方法。
李隆盛露出令人著迷的笑,秦北洋加倍自慚形穢。
李隆盛擺弄從精絕古城遺址挖出來的錦緞說:「中國有文字可考歷史三千多年,相比古埃及與古巴比倫,落後了兩千年。歷史學家拉克伯里認為,商代出現偉大的青銅器以及車馬文明,都與古埃及與蘇美爾文明存在關係。三千多年前,一支使用馬車和青銅器的部落,自兩河流域出發,翻山越嶺而來,可能征服了中國,也可能被殷商打敗,成為俘虜和奴隸,卻把文明傳播到東方。」
女孩們中間,有個男人抬起頭,瘦高個頭,鶴立雞群,陽光灑在白皙的面孔上,猶如萬人迷的沙漠王子。他穿一身西式工裝服,上衣口袋插著鋼筆,年紀不會超過三十歲。
這是一塊織錦護膊,還用白、赤、黃、綠四色在青地上織出漢式圖案,雲氣紋、鳥獸、辟邪和代表日月的紅白圓形紋,猶如內地諸侯貴戚的隨葬品。
王家維認了出來。這種文字源於古印度犍陀羅文明,興盛于大月氏人建立hetubook•com.com的貴霜帝國。漢代西域,佉盧文大量用於書寫佛經、官方文書、民間契約。
九色既未豎起雪白鹿角,也沒變出青銅鱗甲,沒有感應到鎮墓獸的存在。在這天涯之遠的沙漠深處,出現鎮墓獸的幾率不高。
帖木兒得意洋洋,臉上還有淡淡血痕,小鎮墓獸九色知道他並無惡意。
秦北洋進入長方形豎穴的墓室,看到一口木頭棺材。其上覆蓋毛毯,外圍有木框架,形如漢朝外槨,中間填充麥草和紅柳枝。已是深秋,大漠頗為寒冷,但在這間墓室卻很溫暖,足夠舒舒服服過一夜了。
「伊萬諾夫上校?」
這殺千刀的強盜居然還活著?沃爾夫娜一聲尖叫,不曉得出於恐懼?還是念在昔日枕席舊情?
秦北洋皺起眉頭,看著劈啪作響的篝火說:「他們的目標不是郡王府,而是剛從北京運來的小婢女——阿幽。」
到底是蒙古王子,懂得越是千里良駒,越需要悉心照料,不能肆意驅使,暴殄天物。
王教授激動地說不出話,與秦北洋緊緊相擁,就像抱住失散多年的親兒子。
他跳下汗血馬「幽神」,只見地下被整個挖開,露出夯土遺迹,女孩們用小鏟子與毛刷清理土中的罈罈罐罐。分明是考古發掘現場,人們更傾向於雇傭女民工,因為她們心思比男人細緻,更容易發現寶貝,也不會輕易破壞文物。
毋庸置疑,精絕國曾達到非凡的文明高度,考古隊又發現了大量陶器、木器、漆器、銅鏡、古錢幣。甚至還有捕鼠夾和靴熨斗……
秦北洋騎上汗血馬「幽神」,正要向莽莽雪山而去,李隆盛抓住轡頭:「昆崙山平均海拔七千米,比塔克拉瑪干沙漠還要危險,你確定要上山?」
秦北洋隨手抄了把鐵鍬,挖開板結的沙土,就像掘金的礦工,自然想起了老金,忽然覺得那個人不錯啊,真可惜,怎會是刺客們的一員?
鄂爾多斯多羅小郡王高喊一聲,從庫倫到阿爾泰山再到伊塞克湖,這一路都有小郡王相伴,但他也沒有勇氣上山。看著秦北洋遠去的背影,小郡王無奈搖頭:「只要他內心決定的事兒,便會一條道兒走到黑。」
李隆盛介紹道:「這位是瑞典大探險家,舉世聞名的斯文·赫定先生。」
子彈射出槍膛的速度,總比唐刀砍向頭頸快一些。
「教授,我是秦北洋。」
「你贏了,帶走了阿幽,但卻沒有保護好她。」
他悄悄鑽出帳篷,九色緊跟主人,循著月光下的精絕古城,一頭鑽進古墓洞口。
塔克拉瑪干沙漠腹地,穿過乾涸的和田河,探險隊抵達尼雅河盡頭。大片枯死橫卧的胡楊樹中,到處是城垣、神廟、佛塔、果園、墓地的遺址。
秦北洋連生火的力氣都沒了,躺倒在胡楊林中,抱著九色睡了一宿。直到腦袋被馬鞭抽了一下,他翻身躍起抽出唐刀,卻發現是鄂爾多斯多羅小郡王。
突然,九色來了。
李隆盛補充一句:「我甚至認為,鎮墓獸也並非中國原創,而是來自於兩河流域。會不會是鎮墓獸,或者說,是建造鎮墓獸的工匠,給中國帶來了文明?」
「你已經證明了,帖木兒。」
半夜,秦北洋的肺葉再次燃燒,癌細胞像開派對,疼得滿頭黃豆https://www.hetubook.com.com大的冷汗……
「三十年前,本應是我的伯父繼承郡王之位。老郡王廢長立幼,傳位給了次子,就是我的父親。我的長相隨媽,更像江浙人,從小就被嘲笑,郡王府的家臣與奴才們,也說我不堪大任,做不了蒙古人的王。而脫歡牛高馬大,大家都說他更有資格繼承王位。我強迫自己學習騎馬、射箭、打獵還有博克——就是摔跤,參加那達慕大會比武,打敗了粗壯的純種蒙古人。我想證明自己也是堂堂的孛兒只斤氏,成吉思汗的直系後裔,黃金家族的一員。」
「前方沙漠極為兇險,你們單槍匹馬進去,等於送死。」
秦北洋騎著汗血馬,翻越雪山與納林河谷,攀登白雪皚皚的吐爾尕特山口。他在北極和西伯利亞都生活過,早已習慣冰天雪地。
「走我二十年前走過的路,向東跨越沙漠——羅布泊,樓蘭古城。」
秦北洋請人給汗血馬釘了馬蹄鐵。沃爾夫娜陪伴在他身邊,只要一離開秦北洋,她就毫無安全感。九色卻沒跟著他,也許是嫉妒主人有了新寵。
就當秦北洋要抽出唐刀,伊萬諾夫飛快地掏出手槍,頂在白俄美婦人的太陽穴上。
秦北洋有句話憋了好久,終於問道:「你怎認識那個刺客?」
李隆盛、王家維教授、斯文·赫定都來了。後面還有一支駱駝隊,還有五條狗、十隻羊,夠吃三個月的糧食,全套冬裝,氣溫表,測高儀等一應科學儀器……儼然是要穿越沙漠的探險隊。這年頭土匪橫行,喀什噶爾提督派遣十名全副武裝的士兵,一路護送中瑞聯合考古隊前行。
喀什噶爾,絲綢之路上的重鎮,中亞的文明中心,可與撒馬爾罕、布哈拉齊名。乾隆朝平定回疆,即以喀什噶爾參贊大臣「總理南八城事宜」,堪稱南疆首府。
跑了三天三夜,秦北洋和「幽神」都累得不行,唯獨九色有無窮無盡的力道。前頭有條寬闊卻乾涸的大河,只有中間的涓涓細流,兩岸布滿枯死的胡楊林,千年不倒。
「荷馬史詩——你一定要好好跟我說。」李隆盛摟著秦北洋的胳膊,又見到鄂爾多斯多羅小郡王,還有黑紗蒙住面孔的白俄美婦人沃爾夫娜,他向著考古工地大喊一聲,「教授,你看誰來了。」
「那我在大白天見到鬼了?還是幻覺?對不起,科學家不該說這種話。但在北極的維京古墓,我親眼看到你掉進了噴發的火山口。」
考古隊沒有去葉爾羌城,直接渡過葉爾羌河,深入茫茫大漠……
始終沉默的大探險家斯文·赫定,突然爆出一句德語:「可憐的年輕人,他會死在昆崙山上的。」
「墓主人在上,晚輩秦北洋,患有痼疾,藥石無效,唯入古墓,方可續命。今宵至此,借君寶地,暫住一宿,得罪了!」
心焦的秦北洋不聽勸,他想若是大白天,九色的威力無法施展,夜裡小鎮墓獸卻很強大。他抽了小郡王一馬鞭,馬刺促使「幽神」嘶鳴著衝出客棧。
「昆崙山乃是中國人的聖山,決不能被白俄強盜們玷污。」
三天後,考古探險隊來到一處巴扎,這兒有上千戶農牧民,極少與外界來往。大伙兒購買更多的駱駝與食物,還要雇傭民夫同行。
琉璃火球緩慢而https://www.hetubook.com.com穩定地在乾屍上方轉悠,照到一個敞開的漆質梳妝盒,能看到銅鏡、梳子、篦子、香囊等等女人用品……這是一對貴族夫婦,甚至可能是精絕國王與王后。
「中華雄立宇宙間,廓八埏,華胄來從崑崙巔,江湖浩蕩山錦連,勛華揖讓開堯天,億萬年。」秦北洋高聲唱起袁世凱時期的中國國歌,最後複述一句,「華胄來從崑崙巔。」
他不敢去碰墓主人,不是怕屍變或鬼上身。不管是盜墓賊還是考古隊,任何人闖入古墓,都從未得到過墓主人或其後代的允許,也絕對不可能允許。必須要有一份敬畏之心,不是考古隊就可以肆意妄為地攫取古物,破壞亡靈的安息。
秦北洋沒忘記跪拜告知,免得墓主人託夢來找他麻煩。棺材上面的羊毛毯不錯,他便扯下來鋪在地上,緊挨著棺材旁邊躺下,再蓋上厚厚的麥草,好像跟墓主人大被同眠。
考古挖掘告一段落,他騎著汗血馬「幽神」,與鎮墓獸九色進入喀什城。小郡王、沃爾夫娜、李隆盛、王家維、斯文·赫定依次騎馬而行……
進入深切的河谷,他們露宿一宿。鄂爾多斯多羅小郡王點起篝火,看著清澈透明的星空。沃爾夫娜畢竟是個女子,在馬背上勞頓虛弱,早早鑽入帳篷睡去。
王家維跟了一句:「從古至今,昆崙山都是文明交匯之地。」
王家維教授一聲高呼:「如果我沒猜錯,這就是精絕古城。班固在《漢書·西域傳》里說,精絕國距離長安八千八百二十里,人口四百八十戶,三千三百六十人……但在玄奘取經東歸的路上,精絕國已變成了廢墟。十多年前,考古學家斯坦因最早來到這裏。」
王家維教授附和道:「這是中國文明西來說,許多日本學者都支持這一觀點,近來在中國學界也頗為流行。」
小郡王對秦北洋說了一番交心的話,向著西北方的天狼星做出彎弓搭箭的姿態:「脫歡比我大五歲,在我十歲那年,他突然失蹤了。北洋,袁世凱稱帝那年,我們為了阿幽,在北京地方法院門口比試過摔跤。」
小郡王尷尬地咳嗽幾聲:「哎呀……居然被你窺出來了。北洋,你的眼睛真毒呢。」
「駱駝隊剛回到鄂爾多斯,王府就發生了叛亂,脫歡突然出現,率領舊部把我們一家老小都俘虜了。駐紮榆林的北洋軍,奉袁世凱之命前來平息叛亂。脫歡再次消失,阿幽也在動亂中不見蹤影。」
「我騎汗血馬,你們卻是駱駝,怎能追得上我?」秦北洋低頭回想走過的路,似乎有些彎彎曲曲,時而向東,時而向南,讓人摸不著頭腦,「必是伊萬諾夫等人迷了路,在沙漠中轉了好幾圈。跟蹤他們的九色,同樣也在繞圈。一晝夜就能走完的路,我們卻花去了三天。」
李隆盛插了一嘴,瑞典大探險家用望遠鏡遙望四周,又用德語跟李隆盛交流——秦北洋完全聽懂了,斯文·赫定是德國地理學家李希霍芬的高徒,德語水平非常不錯。
※※※
斯文·赫定只會簡單的漢語,向秦北洋打了聲招呼,繼續蹲在地上,用鉛筆速寫記錄出土的神殿遺址。
考古現場還有個外國人,五十來歲,灰色頭髮,目光深邃,像是歐洲北部的人種。
大漠孤煙直,長河和*圖*書落日圓。
「中華民族起源於昆崙山。」王教授為他鼓掌,「不錯,《山海經》、《穆天子傳》等古籍都這麼記載。昆崙山東到青海,西到帕米爾高原,再往西是伊朗高原,這就是西來說的一種佐證。」
「如假包換。」
秦北洋一聲暴喝,剛跳上汗血馬,就被小郡王拉住轡頭:「古人云,窮寇莫追。何況天黑了,人困馬乏了一天,你要休息,馬也要休息。」
當地人說,幾天前,有一隊白俄人來到此地,其中有個綁在馬上的女人。這些傢伙洗劫了村莊,搶走許多烤饢和山羊,奔向昆崙山。
秦北洋別無所求,只為活命耳。他又躺在棺材旁,墊著毛毯,蓋著麥草。正是良辰美景,迅速沉入夢鄉,好久沒有睡得那麼香甜。只有在古墓中,他才能像在自家一樣睡個安穩覺,彷彿回到襁褓和搖籃里,甚至是從未謀面的媽媽的懷抱……
國立北京大學歷史系教授王家維,頂著滿頭亂髮與灰土,吐了口唾沫擦拭眼鏡片,這才看清了秦北洋的面孔。
「帖木兒,這並非你的肺腑之言。你是一個有雄心壯志之人,只不過用花天酒地風流倜儻來掩飾罷了。」
進入喀什城牆之前,秦北洋看到有片特殊的工地,只有穿著花裙子的女孩進進出出。
走入一間破敗的古屋,秦北洋看到一千五百年前的木簡公文,完好無損地封存著,儲藏室里堆積穀子,還有黃橙橙的金色。打開一間古老的廚房,他看到鍋里的干羊肉和干蔓菁,彷彿還熱乎著可以吃,就像一萬年前的猛獁象肉……
「這是疏勒古國,西域三十六國之一,班超鎮守過的盤橐城。我總是不務正業,又拋下劍橋大學的理論物理實驗室,志願給斯文·赫定先生做翻譯和助手。我們從印度出發,經過克什米爾山谷,翻越喀喇崑崙山脈,在喀什跟王教授匯合,組成中瑞聯合考古隊。」
「伊萬諾夫是去挖鎮墓獸的。」
忽然,棺材蓋掉了下來,幾乎砸到秦北洋的身上。
「金子屬於地宮,任何活人都無法進入,放棄那個念頭吧。」秦北洋一隻手握著唐刀,另一隻手牽著汗血馬,「放開卡佳!」
「這好像已超出了你的理論物理學的專業範疇。」
已是深秋,陽光依然濃烈,路邊有高大的白楊樹與胡楊林,與伊塞克湖完全兩個天地。白楊的葉子變得金黃,就像內地銀杏。這片綠洲頗為富饒,到處阡陌連接,精耕細作,集市上全是戴著小花帽的白鬍子老爺爺,梳著無數根小辮子的美麗姑娘們。
大伙兒住進喀什最大的客棧。客人來自陝西甘肅,以至於中亞、阿富汗與克什米爾的商賈,甚至有一大批白俄浪人。
「佉盧文。」
時間在這片乾燥的沙漠中停止,所有人彷彿剛剛離開,或瞬間蒸發,變成幽靈和幻影,無聲地注視這群闖入者。
「脫歡……」小郡王帖木兒口中呵出白氣,「他是我的堂兄,可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他也是蒙古貴族?」
他們清理出成百上千的簡牘,除了漢字隸書,還有許多鬼畫符般的文字。
「中國文明從何而來?你能說清楚?」貴公子似的李隆盛,氣定神閑地撫摸秦北洋的胯|下坐騎,「就說這汗血馬,也非中國之物吧?否則,漢武帝幹嘛勞師遠征大宛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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