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鎮墓獸

作者:蔡駿
鎮墓獸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四卷 第二章 姑獲鳥之冬

第四卷

第二章 姑獲鳥之冬

齊遠山驚慌地掙脫出來,反而牽住秦北洋的手,用力拽到身邊:「安娜,救回九色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秦北洋半蹲下來,掏出十字弓,藉著琉璃火球的亮光往裡看去……
其二,黑貓循著古代盜洞,自己鑽入地宮,卻不知如何鑽出去?出現在此,純屬巧合。
秦北洋爽朗地大笑起來,拍了拍齊遠山的胳膊,「遠山,你有了自己的軍隊和地盤,以後就是一方的諸侯啦!」
畢竟,歐陽安娜聽說過姑獲鳥,也知道鎮墓獸,但沒人會把姑獲鳥與鎮墓獸聯想在一起。
秦北洋的腦海閃過三個字——姑獲鳥!
「以為我已經死了!不錯,在北極的維京人陵墓,你們親眼看到我墜入火山口,粉身碎骨,化為灰燼……全世界都會這麼覺得!天經地義!有時候,我感覺自己並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個孤魂野鬼,只能住在古墓之中。」
「交出孩子!」
他們沿著墓道,拾級而上,將盜墓賊的屍體留下。再過一千年,考古隊員們進來,也會像他發現五代宋朝的盜墓賊遺骨一樣驚奇。
它不是雕像,也不是鎮墓獸,而是一頭活生生的鹿。
是夜接到通報,附近又有盜墓賊出沒。齊遠山儘管年輕,治軍卻極嚴厲,哪管什麼春節過年,立即率隊出營,前往四周巡邏。來到乾陵的陪葬墓之一,永泰公主墓,發現墳冢前有兩個被打暈的盜墓賊。軍隊便守在墓道口外,等候盜墓賊出來一網打盡。
她的注意力全在孩子和齊遠山身上,並未看到丈夫身後的那個高大男子,也未看到男子腳邊的那條「獵犬」。
有一點可以肯定,黑貓本身就是一種有靈性的動物,正好與這唐朝古墓與姑獲鳥還有母鹿的氣質相配。
齊遠山低頭看到北洋懷中所抱的小女嬰:「誰家的孩子?」
九色伸出雪白鹿角,及時擋住她的指甲,救了秦北洋的性命。
不對——這是畫出來的天象圖!
「遠山!安娜!」秦北洋微微一笑,抓著他倆的手,讓他們握在一起,觸碰到安娜左手中指上的玉指環,沒想到她還戴著這枚他送的禮物,「祝福你們!」
忽然,姑獲鳥想起了什麼——剛才的決鬥,正是秦北洋用唐刀斬斷了她的翅膀。
這隻貓,不一般。
但這一天,終將來臨,誰都在劫難逃。
喵嗚……
但只有兩秒工夫,齊遠山又將襁褓恢複原狀。秦北洋正好低頭跟小鎮墓獸說話,從而錯過了這一發現。
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九色,這尊小鎮墓獸的體內,不也有一頭活鹿嗎?
「對,九色在這兒呢!」
這正是永泰公主墓志銘上最末的四句話,幾乎是對十七歲夭亡公主悲慘一生的總結。
秦北洋瞪大雙眼,確認這不是一句玩笑話。
姑獲鳥想的倒是周到。她從山上抓一頭哺乳期的母鹿回來,將它圈養在地宮后室,提供草料等食物,以便它的乳汁養活這小嬰兒。
嬰兒的哭聲……
「安娜!」秦北洋不是傻子,剛才那一幕,安娜與齊遠山的吻,就在他的眼門前發生,他搖搖頭說,「嫂子。」
無數人勸他們放棄吧,這孩子被姑獲鳥偷走,十有八九已經夭折了。但安娜固執地相信女兒還活著,而且就在乾陵附近的某個地方,只是從未想過,居然會在和*圖*書古墓地宮之中。
而在破碎的石棺台階上,竟然盤腿卧著一頭鹿和一隻貓。
不過,還有那隻黑貓,始終跟隨在秦北洋腳邊,眼巴巴張望襁褓里的孩子,不曉得它為何在這裏?簡單分析,得出三種可能——
剎那間,她真想大聲說出口——秦北洋,你是九色的親爹!
「遠山,你絕對想不到的,這座墓里的鎮墓獸,竟然是姑獲鳥!」兩兄弟久別重逢,秦北洋來不及敘舊,先說了剛才奇遇,「這孩子被姑獲鳥偷來,吃著鹿奶長大的呢!」
石槨的大門敞開了。
石槨中的嬰兒。
秦北洋的這一句,說到齊遠山後背心發麻——自己的媳婦就是秦北洋最愛的歐陽安娜!
秦北洋微微嘆息,抱著小嬰兒往外走,卻看到她伸手指著那頭梅花鹿。
這聲音如此真實,就跟這頭母鹿一樣,絕對不是幻聽!
姑獲鳥的目光變得疑惑,斜著腦袋,垂下髮絲,仔細端詳秦北洋的面孔。連帶著她懷裡的小嬰兒,那雙水汪汪的眼睛似在說:哇,好眼熟呢。
五個月來,齊遠山和安娜始終沒有放棄尋找女兒。搜索範圍從乾縣全境,擴大到附近的五個縣,然後是整個關中與渭河流域,最終是陝西全省。北到延安寶塔山,榆林長城外,東到黃河戶口瀑布,西至秋風五丈原,南抵漢中定軍山,到處留下他倆尋女的足跡。
在九色被姑獲鳥偷走的五個月里,齊遠山用盡一切方法,不惜任何代價地尋覓,他是有多麼喜愛這個小姑娘啊。
齊遠山回了一句:「我們的女兒!」
那隻永泰公主墓里出來的黑貓,始終奔跑跟隨在馬隊的後邊。
「奉天山兮茫茫,青松黛栝森作行,泉閨夜台相窅窱,千秋萬歲何時曉?」
「你是……」
「這是天意!」齊遠山悲傷地長出一口熱氣,他是明白一切之人,唯有秦北洋還被蒙在鼓裡,「你還活著!而你終究要回來!回到我們的面前!」
包圍者身著藍色的北洋軍制服,還有馬匹嘶鳴,估計是西北的騎兵。士兵們罵罵咧咧,想是把秦北洋當作了盜墓賊,正要開槍將其正法,背後響起一個響亮的聲音:「等一等!」
倏忽間,石槨之中響起哭聲。
貓。
走出墓道口,回到大年三十的雪夜。還沒來得及深呼吸,就發現墳冢四周全是火把,上百隻明晃晃的槍口與刺刀對準自己。
梅花鹿,明顯已經成年,但頭上沒有角,應該是一隻母鹿。
「是,我還活著,這是一個奇迹!說來可就話長了!」秦北洋到底還是屏住了,沒有泄露地下世界的秘密,「遠山,竟然用我的小鎮墓獸九色來給女兒起名字,可真有你的!」
新造的瓦房之中,小九色的哭聲響起。一名少婦身著棉袍出來,自來卷的髮絲垂在耳邊。她閃爍著琉璃色目光,看到齊遠山懷中的孩子,又驚又喜地接過來,在燭光下端詳小臉蛋,當下淚如泉湧。
「不,我說的九色是她!」
齊遠山抱著女嬰,失而復得,喜極而泣,竟把自己哭成了淚人,讓秦北洋不知所措。
乾陵側畔,永泰公主墓,姑獲鳥鎮墓獸。
其三,黑貓原本就是唐朝永泰公主的寵物,作為陪葬品埋在地宮裡一千二百年了!如是,便似古埃及的貓木乃https://www•hetubook.com.com伊!至於為何又活了?鬼知道!
終於,她恢復了正常的少女容顏,也許就是永泰公主李仙蕙生前的真容,她憂傷地看著秦北洋,看著貌似自己堂弟李隆麒的面容,幽幽地吐出幾句話——
最後,秦北洋猛吸幾口唐朝大墓的氣息,能幫自己多熬幾天對付癌細胞。
嬰兒的哭聲,就是從她懷抱中的襁褓發出的。
琉璃火球在地宮中轉了一圈,墓室中心有一尊石槨。有著精美的廡殿頂,中間兩扇石門,各雕一名守門侍女。頂部刻著一對鴛鴦,張開羽翼,相向飛舞,說明棺槨里葬著一對小夫妻。
那雙閃閃發亮的貓眼,既像核桃仁,又像藍寶石,難以形容到底是什麼顏色?對了,宛如歐陽安娜的眼眸!
姑獲鳥本是失去孩子的孕婦冤魂,穿上毛衣即為飛鳥,脫毛即為女子,常常偷竊別人的幼兒撫養,以至於會被誤認為人販子。
然而,半人半鳥的怪物,卻在悉心照顧嬰兒,輕輕拍打襁褓,將之暴露在幽幽的光線下。
他看著小鎮墓獸九色說:「如果她的名字跟你一樣該多好!」
他又看著安娜琉璃色的眼球說:「安娜,你的女兒太漂亮了,而且她跟我很有緣分!我可以做她的乾爹嗎?」
姑獲鳥慘叫著摔倒在石槨中,倒在墓主人的木棺旁,奄奄一息。
齊遠山立時把手抽回來,低聲說:「對不起,北洋,所有人都以為你已經……」
再次失聲痛哭,即便五個月不見,女兒仍然認得媽媽,至少記得媽媽身上的氣味。
終於,姑獲鳥——不,是永泰公主李仙蕙,她認出了這張臉。
七八個月大小,皮膚白皙粉|嫩,雙眼分外明亮,正好看到不速之客的秦北洋。
果然,秦北洋覷到地宮角落裡,有無數小小的骨骸,分明是小嬰兒的頭顱骨,還有迷你型的股骨、脛腓骨、琵琶骨……
他獨自匍匐著靠近姑獲鳥,雙眼柔和地說:「永泰!永泰!你可認得我?可認得我?」
有個鑲著少校肩章的軍官,看年紀不過二十齣頭,牽著秦北洋的汗血馬而來。幽神並不聽話,不停地尥蹶子,四周人等紛紛讓開。
突然,孩子哭了!一雙粉|嫩蓮藕似的小手,向著姑獲鳥抓去,好像那才是她的親生母親。
秦北洋看到鹿頭在轉動,胸口微微起伏,雙眼發出幽暗的光,眼眶裡閃著一汪淚水……
她再次目露凶光,伸出刀尖般鋒利的指甲,沖向秦北洋的后脖子,要奪回手中的小女嬰。
秦北洋恍然大悟,想起兩年前的留日生涯,在京都嵯峨野,安倍晴明墓所背後的「妖怪博物館」,看到過一隻姑獲鳥的標本或乾屍。
棺材里的十七歲公主在哭?
秦北洋對孩子嘻嘻一笑,九色也同樣地笑了。
在這十八個月里,無論秦北洋還是齊遠山,都經歷了人生中的大起大落。兩人的容貌也發生了許多變化,不再是弱冠少年,而已步入成年人的世界,比如娶妻「生子」的齊遠山。
如果,歐陽安娜活在二十一世紀,她一定會這麼說出口,並且毫不猶豫地選擇跟齊遠山離婚,帶著女兒,重新嫁給秦北洋。
除夕夜,七個半月的女孩九色,完璧歸齊。
此時此刻,齊遠山緊緊抱住秦北洋,臉頰相貼,耳m.hetubook.com.com鬢廝磨,淚長流……
擦乾眼淚出來,她緊緊抱著齊遠山,耳邊呢喃:「謝謝你!遠山!你救了我的女兒!」
除夕夜,齊遠山與安娜都毫無過年的心情。夫妻關係徒有其名,兩人平常都是分房睡覺。安娜房裡始終留著女兒失蹤時的搖籃床,堅信九色一定會回來。
她急匆匆奔回卧房,打開襁褓,確認是個女孩,又看到脖頸背後的鹿角形赤色胎記——如假包換的齊九色,正是中元節之夜丟失的心肝寶貝兒。
此時此刻,姑獲鳥懷中的小嬰兒,必是附近的農家孩子,最近剛被她偷竊到地宮撫養。
永泰公主墓的地宮深處,這其樂融融的氣氛有些詭異了……
姑獲鳥將信將疑,再看襁褓中的小嬰兒。沒想到,這孩子竟然眨著眼睛,又點了點頭,同意了秦北洋的說法。
其一,黑貓被姑獲鳥從野外抓到墓里來陪伴小女嬰,免得她孤單寂寞。
這孩子非但沒有哭,反而給了他一個笑臉。
不,這年齡不是十七歲,也不是七歲,恐怕最多七個月了吧?
「你說什麼?」
剎那間,姑獲鳥的臉上寫滿各種表情,喜怒哀樂,酸甜苦辣,就差淚眼婆娑。同為高宗李治與女皇武則天的孫輩,一千兩百年相隔,姐弟在幽冥之下重逢。
眼前不是幻覺,耳邊不是幻聽,真真切切的,如假包換的,一個小嬰兒。
這一回,怕是打中了鎮墓獸的心臟——靈石。
留給秦北洋的選擇更少,他笑著說:「我是個將死之人,你們一定要好好的!遠山是個頂天立地的好男人,安娜嫁給遠山真是有福氣,真是天作之合!對啦,請忘了我吧!告辭!」
永泰公主的墓誌說她「珠胎毀月」難產而死,難道這就是殺死公主又胎死腹中的孩子?中國民間所說的「鬼嬰」?暹羅國妖術「古曼童」?
可惜,這是中華民國十年,西元1921年,留給安娜的選擇不多。
鹿。
塵埃落定,告別姑獲鳥,告別永泰公主,秦北洋將女嬰與梅花鹿都帶出地宮。
怪不得這孩子聲音響亮,面色紅潤,手腳都有力量,生命力旺盛得不得了。原來是吃鹿奶長大的,就像一頭風馳電掣的小鹿誒!
漂亮的嬰兒,頭髮烏黑而柔軟,臉型輪廓柔和,再看那雙眼睛,必然是個小女孩。
齊遠山也沒有放棄,反而加緊修建營房與工事,徵召附近的農民參軍,建成步、騎、炮多兵種混成的西北模範團。他堪稱軍事天才,辦事效率奇高,帶著從日本陸軍學來的作風,訓練出一支鐵血強兵,保衛乾陵,監視西安,同時搜索失蹤的孩子。
眼淚水又嘩嘩地奔流而下,她剛要撲入秦北洋的懷抱,卻看到一旁的齊遠山,卻緊鎖眉頭地後退。
九色長大所在的陵墓主人,與秦北洋出生所在的陵墓主人,一個是永泰公主,一個終南郡王,還是有血緣的姐弟關係。
它也不是雕像,更不是鎮墓獸,一隻活生生的貓。
安娜還有奶水,即便女兒失蹤的日子里,她也保持每天擠奶的習慣,就是為了女兒回來的那一天,能吃上一口媽媽的奶。她解開衣襟,將飽滿的乳|頭塞到孩子的小嘴裏。吃慣了鹿奶的九色,吃起母乳來又是另一番味道。女兒吃得很香,吸幹了左邊再吸右邊,直到在媽媽和圖書懷裡心滿意足地睡去。她將女兒放在搖籃床上,鎖緊門窗,外面還有鐵欄杆,以免再有妖魔鬼怪來偷走孩子。
「一個女嬰。」秦北洋也擰著濃眉,藉著閃爍的火把,打量那位年輕的少校,「遠山?」
九色剛要變身幼麒麟鎮墓獸,就被秦北洋制止。他的懷裡抱著小嬰兒,絕不能傷及無辜。
果不其然,小鎮墓獸九色討厭這隻黑貓,總想噴出琉璃火球燒死它,但被秦北洋阻止。
一路上,齊遠山默不作聲,秦北洋心中生出一絲隱憂。
「這匹汗血寶馬非同凡響,我想你不是普通的盜墓賊。」對方指著秦北洋的雙眼,眯起眼睛說,「你懷裡抱著什麼?」
五個月過去,僅僅通過相貌辨認,可能會有所偏差,但是胎記不會說謊。還有這女嬰的眼神,眉宇之間的氣質,都有幾分像她的媽媽,甚至還有幾分像秦北洋。
「她叫九色。」心中反覆思量之後,齊遠山決定只說後半句話,「她是我的女兒。」
於是,姑獲鳥鎮墓獸將小嬰兒交到秦北洋的手中。
永泰公主李仙蕙是難產而死,奉帝命為她建造鎮墓獸的秦氏墓匠族,自然想起姑獲鳥的神話。利用公主生前遺物種魂,造出這尊惟妙惟肖的姑獲鳥鎮墓獸。一千二百年來,這尊姑獲鳥陪伴著永泰公主與駙馬的遺骨,忍受著母子一屍兩命的痛苦,思念著腹中未能出生的孩子。此墓多次被挖出盜洞,雖然盜墓賊都被姑獲鳥消滅,卻給了她逃出地宮,完成墓主人遺願的機會——就像傳說中的姑獲鳥,去偷竊人家的孩子來撫養。
秦北洋想起父親說過——庚子年,自己剛出生在白鹿原時,娘親就去世了,回北京的一路上,是一隻母羊的奶養活了他。
「你是什麼時候結婚生孩子的?」秦北洋親了親小女孩肥嘟嘟的臉蛋,「太有緣分了!我在除夕之夜,闖入永泰公主的地宮,決戰姑獲鳥鎮墓獸,竟然救了你的女兒!」
淚眼朦朧的歐陽安娜,依然沒注意到暗處的秦北洋,她忘情地送給齊遠山一個香吻。
秦北洋從沒抱過孩子,手忙腳亂地哄著她,低頭看向石槨中的姑獲鳥。
黑貓,不曉得多少年紀,黑得像一團炭球,黑得像一層地獄。
齊遠山快速翻開女嬰的襁褓。只見孩子的后脖頸上,有兩塊鹿角形的赤色胎記。
什麼情況?
這是……再看半人半鳥的怪物,再看襁褓里的孩子。
黑貓叫喚了一聲,帶有幾分警告。
歐陽安娜。
秦北洋相信根本沒有什麼嬰兒,襁褓空空如也,或者只是個假人,哭聲是這個少女妖怪發出的。
與此同時,一團琉璃火球,再次擊中姑獲鳥的胸口。
「永泰,告訴你個秘密——你已化作魂魄,往生西天極樂世界。」秦北洋用半生不熟的唐朝長安音韻說話,有幾個字用了日語的「漢音」,他接著編了個謊言,「聽我說,我就是這個孩子的父親!請將他還給我。」
然後,姑獲鳥閉上眼睛,作為一尊忠誠的鎮墓獸,結束了一千二百年的生命。
「姑獲鳥?」齊遠山的眼眶發紅,從秦北洋手裡接過襁褓,低聲顫抖著說,「九色!」
不過,她的翅膀已為唐刀所傷,殘破的羽衣被卸在地上,恐怕不會再有飛行能力。
齊遠山摘下軍帽,仔細端詳秦北洋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面孔……他倆上次分別,是在1919年夏天,北極冰海中的孤島,維京人的陵墓,已相隔整整十八個月!
齊遠山的雙手在顫抖,該不該告訴秦北洋呢?這個被他親手所救的小女孩,就是他的親生骨肉,秦北洋與歐陽安娜的女兒——她叫九色。
安娜先是點頭,卻又搖頭:「你不可以做九色的乾爹。」
東有三足金鳥象徵日;西有玉兔象徵月;中有燦爛銀河,但絕非胡亂繪畫,每一顆天體都有相對應的位置,遠不止二十八星宿這麼簡單。
秦北洋高聲一喝,姑獲鳥反而瞪圓雙眼,發出恐怖的咆哮,一陣黑煙席捲墓室,讓人不由得退避三舍。但他按捺住小鎮墓獸九色的衝動,免得它在打鬥中傷了孩子,正如投鼠忌器。
這哭聲讓人直起雞皮疙瘩,即便是在地宮出生長大的秦北洋。
剎那間,嬰兒似乎認得他,不哭了。
她狐疑地走近燈光,這才看到秦北洋二十一歲的臉,依然是一副小工匠的打扮,只是皮膚多了些陽光與時間的痕迹。
秦北洋將小鎮墓獸抓過來,也讓它給齊遠山撒撒嬌,卻被九色嫌棄地躲開了,琉璃眼球彷彿在說話——真當我是寵物狗啦?
姑獲鳥本無害人之心,卻造成別人骨肉分離,嬰孩白白命喪地宮!這恐怕不是永泰公主在天之靈所願吧。
她的堂弟,睿宗李旦第六子,終南郡王,李隆麒。
去年夏天,他帶著妻兒來到陝西,奉命籌建北洋政府陸軍部駐陝西聯絡處,實為在大西北打入直系軍閥的勢力。齊遠山選擇在乾陵駐軍,認定高宗李治與女皇武則天的陵墓,無論從地形還是風水看,都足以控扼關中平原,何況還能藉助大唐帝王氣。誰能料想?來到乾陵的第一夜,農曆七月半,歐陽安娜的女兒九色,就被姑獲鳥妖怪偷走,飛入中元節的茫茫黑夜。
「慢著!」秦北洋幾乎要被他抱得喘不過氣,「別壓壞了寶寶!」
九色向她低頭叩首,並沒有像對待其他鎮墓獸那樣,吞吃它們的心臟靈石,顯然是對永泰公主存有一份敬畏之心。
「你……」
秦北洋陷入恍惚,這是在做夢嗎?闖入武則天的孫女,永泰公主墓,結果撞上一頭活鹿,一隻活貓?
這是他倆結婚以來,第一個真正的吻,四片嘴唇的相聚。
只見地宮角落有許多草料,甚至有一堆掩蓋鹿的排泄物的沙土。母鹿胸腹晃著兩隻鼓鼓的乳|頭,必是在哺乳期。姑獲鳥是鎮墓獸,不可能產生乳汁,而這嬰兒如何在古墓里生存?就是吃這頭母鹿的乳汁啊。
除夕夜,秦北洋騎著汗血馬,帶著小鎮墓獸九色,穿過乾陵的雪夜,進入一對奶頭山前,固若金湯的營盤。
齊遠山抱著女兒上馬,吩咐士兵封閉墓道口,綁上兩個被打暈的盜墓賊返回。
「對了,你的媳婦呢?快帶我認識一下,我得叫她一句嫂子是不?她也一定想念這孩子呢,就當是我給你們的新年禮物!」
兩扇石門之中,端坐一位美少女,正是剛才半人半鳥的怪物。她披散長發,裸|露雙乳,背後已不見了翅膀,身上也不再有一根羽毛。而在她的腳邊,扔著一領綴滿羽毛的袍子,依稀有翅膀的形狀,又缺少了一小塊。她已傷痕纍纍,胸口有被三眼銃打穿的三個洞口,還有被琉璃火球燒穿的痕迹。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