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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墓獸

作者:蔡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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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七章 小木的禮物

第四卷

第七章 小木的禮物

但他選擇下井救人。
「阿幽妹妹!你怎地做了背信棄義,暗箭傷人之事?」
「袁天罡與李淳風的墓?」秦北洋下馬查看,「怪不得,唐朝小皇子的魔方大墓之下,還有李淳風所留封印。」
載著昏迷的小木,白馬與烏黑的汗血馬並轡而行。秦北洋與阿幽各自牽著馬步行,為了保住小木的那條傷腿。九色走在他倆的後頭,不想打擾這對男女夜行的好興緻,著實是頭通達人情的好獸。
當然,這是小木的謊言——他無需吃任何東西,甚至不需要喝水,通過極大地降低新陳代謝,如同動物冬眠一般長期存活。
阿幽用力拽了拽繩索:「足夠牢嗎?」
「阿幽姑娘,當初在達摩山海島,我將你們關入地下,實屬不得已而為之。你們千里迢迢上島,來者不善,我如果再次落到你們手裡,要麼小命不保,要麼生不如死。小木雖是賤命一條,螻蟻般的盜墓賊,卻也不想一輩子只被他人擺布命運。」小木又靈機一動,「海女跟我說過,那個陷阱連著海岸,不會把人困死,總有機會逃脫。我並沒想把你們置於死地。」
刺客的匕首繼續頂在他的脖子口。
「休得胡說!」
當秦北洋與阿幽還在魔方大墓的方塊格子里兜兜轉轉,險些被千軍萬馬的鎮墓獸吃掉,小木早已闖入了魔方的核心。
「馬後炮。」阿幽攥著匕首說,「我為何要信你的話?」
阿幽冷冷地問:「邁克爾,你還有一次後悔的機會。」
回到唐朝小皇子的大墓前,小木還記得四年前,軍閥炸開墓道口的參照物——歪脖子古槐樹,只要往下挖三丈三尺。他並不想盜掘唐朝小皇子地宮裡的寶貝。他只想進去看看,也許能幫助他找到小皇子的棺槨?
※※※
「我們用的救命索,不僅能吊住兩三條漢子,還能裝運大筆金銀財寶。」
「哪扇門?」
等到秦北洋、阿幽、九色竟被一股灼熱的氣流,吸入狹窄的金井。小木猶豫半天,是就此逃命了之?還是落井下石,乾脆把金井用填土或石頭封閉起來?
秦北洋飛快地衝到小木身邊。讓人意外的是,鋼箭並未射穿他的後背心,而是插在他的大腿上,但也鮮血迸裂四溢。
阿幽將他拎起來說:「我們走!」
九死一生,鑽出白鹿原唐朝大墓,農曆五月初五,已然晝夜交替,新月高懸。
按照盜墓賊的習慣,小木在腰上纏繞繩索,連接地宮中的釘子,便把心一橫,眼睛一閉,縱身縋下金井……
「當然。」
「我是秦北洋。」
「成交。」
「哥哥,此原上有杜公祠。」
秦北洋和阿幽墜入金井,變成翩翩共舞的朱鹮,那麼小木會變成什麼?盜墓賊嘛,也許是鑽地洞的老鼠或兔子?還是吃腐屍的禿鷲?
「誰?」
阿幽看出了端倪:「你還能回去?」
「曾經埋葬在白鹿原的唐朝小皇子,終南郡王李隆麒,則是打開武則天的乾陵的鑰匙。那麼打開李隆麒的鑰匙又是誰?」
四蹄踏雪的汗血馬幽神,還有阿幽騎來的白馬,正在歪脖子古槐樹旁,等候各自的主人呢。
九色識相地為主人銜來一件坎肩,還有唐刀的皮鞘,又能插在背後了。布條裹住刀柄,猶如背著一把破傘,不顯山,不露水。
小鎮墓獸再度變身,化作幼麒麟鎮墓獸,正要吐出琉璃火球。小木嚇得跪倒在地,向秦北洋與阿幽磕頭求饒。
秦北洋才意識到自己光著上身:「喂,你在看什麼?」
阿幽直勾勾地盯著秦北m.hetubook.com.com洋的眼睛,看得他羞澀地低頭:「我?我是鑰匙中的鑰匙?」
阿幽指著杜公祠後山兩座土包:「那是唐朝古墓,一是袁天罡墓,一是李淳風墓。」
「好,九色先上。」
「我……我變成了一個唐朝的盜墓賊,挖開了白鹿原上漢文帝的霸陵……但我又墜入漢文帝黃腸題湊棺槨底下的金井,結果就落到了這裏。」
「是……」吃過徐福的長生不老之葯的小木,剛想說自己是不死的,便又強行咽了回去,「我在鬼城裡被鎖了三個月,幸好那條蜃龍鎮墓獸一直沒醒,我依靠吃死屍活了下來。」
秦北洋摸了摸他的呼吸脈搏,阿幽低聲道:「別擔心,他死不了。這傢伙,幾次三番從我們手中溜了。惟其如此,才能確保他不逃跑。」
秦北洋還有某種神秘的預感——阿幽即將帶他去另一個世界。
天明時分,經過西安南郊的田野,來到另一座黃土塬——少陵原。
基督教中的大天使「米迦勒」在英語里就叫邁克爾,這個綽號並不誇張。
小木一路東行,幾乎踩著秦北洋走過的腳印,穿過河西走廊與黃土高原,進入關中平原,直到這西安城外的白鹿原。
「哦……我在看……金井底下的漢子……」
「哥哥,你可提醒我了,這小子還沒有利用完呢!」
就像狼的耳朵,鷹的眼睛,犬的鼻子,蜥蜴的舌頭,青蛙的皮膚。
此人先擦去額頭汗珠,說了一串標準的美式英語,又用半生不熟的中國話問好:「嘿!阿幽,這裏跟新奧爾良一樣熱!我沒遲到吧?」
「你在唱什麼啊?」秦北洋抓住她的韁繩,「紹興戲嗎?」
「是,用你的命來買。」
秦北洋卻阻止住了她:「妹妹!君子一諾千金。」
於是,阿幽收起匕首,將小木一併拽了上來。
躊躇再三,阿幽讓步了,收回匕首,躲在秦北洋寬闊的肩膀背後,月光照亮他光滑的胸大肌,和田玉墜子彷彿滴著鮮血。
從天而降的盜墓村首領,立志要成為盜墓王的男人,他的面色慘白,額頭滴著冷汗,盯著秦北洋鼓鼓囊囊的胸口。
健碩的棗紅馬兒,馬鞍上馱著個大木箱子。牽著韁繩的人兒,頭戴棕色皮革牛仔帽,身著格子襯衣,兩根弔帶系著一條牛仔褲,遠看臉龐發黑,只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
這一箭,雖然傷到了小木的大腿骨頭,但只要養傷得當,就不會落下殘疾變成瘸子。
「阿幽妹妹,你是故意的?」
秦北洋的阻攔完了半拍,鋼箭已穿破白鹿原的黑夜,呼嘯著穿破了小木的背影。
「這是一樁買賣嗎?」
「等一等。」
月光下,阿幽乾脆利落地回答,想來她的小腦袋裡,還有更多秦北洋所不知道的秘密。
果然,原地等了小半天,只見從渭河方向,走來一人一馬。
接著是秦北洋,原以為還會做一回朱鹮或仙鶴,卻什麼都沒發生,像只老鼠爬出金井。
「可要是殺了小木,我們又如何逃出這座大墓?九色能帶我們來到地宮,未必能帶我們走出地宮。而這座魔方大墓,在我看來,普天之下,唯有小木能夠來去自由。」
十八歲的姑娘,頗具領袖的風範,瞬間已做了計劃。
阿幽淡淡一笑,走上去,一腳踩著小木正在蠕動的後背:「我突然發現,他是老天爺恩賜給我的一件禮物。」
按照洋人的說法就是第六感。
「嗯,秦嶺主峰,天國之所!」
「讓我們先走。」
秦嶺和*圖*書山麓的小道上,阿幽咿咿呀呀地唱歌,宛如望夫崖上等待夫君魂兮歸來的小媳婦……
或者說,生與死的兩端。
「先讓小木把話說完,再殺他也不遲。」
阿幽手中的匕首微微一松,九色已用鹿角頂著小木的後背心。
阿幽這才收了匕首,輕盈地跳上繩索,彷彿敦煌壁畫中的仙女。
小木在白鹿原廢棄的農舍里耐心地等了兩天,直到端午節的烈日下,光著膀子的秦北洋身邊,多了一個小姑娘——阿幽。
小木悄然躲在地宮深處的角落,惶恐不安,心驚膽戰。但自從他吃過徐福的仙丹,呼吸方式就跟別人不同,經常長時間地閉氣,如同死人般無聲無息,甚至連體溫和脈搏都沒了。經常半夜讓海女嚇得尖叫,以為男人一命歸西了。
阿幽的嘴角掛著一絲冷笑,趁著秦北洋低頭分心之際,伸手從他的背後抽出十字弓,對準小木的背影扣下扳機,射出一支遒勁有力的鋼箭。
一路仿古探幽,秦北洋勒馬道:「杜甫的祠堂?因而人稱杜少陵?」
最後,才輪到苦逼的小木。
藉著九色吐出的琉璃火球照明,阿幽撕開小木的褲子,乾脆利落地拔出那支鋼箭。黑血狂流之際,這十八歲的姑娘連眉頭都沒眨一下,動作熟練地給小木清理傷口,用小鑷子拔除布匹碎屑,細心地上了金創葯,又用繃帶牢牢地包紮。她從附近的被掘開的墳墓里,找到兩塊完整而堅固的棺材板,做成一副夾板固定在大腿兩側……西醫外科大夫也不過如此。
「多謝,我等四人同行。」阿幽分別向秦北洋與邁克爾抱拳,「三生有幸!」
「我又不是君子,你們的孔夫子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眼看九色消失了,也許是逃出了金井洞口,也許是到了另一個次元,鬼知道。
小木不知為何如此選擇?秦北洋厭惡他,阿幽恨他,九色乾脆就要燒死他。
「稍安勿躁!」
秦北洋下馬向五丈原諸葛廟三拜,剛要重新啟程,阿幽卻搖頭說:「我在等一個人。」
秦北洋畢竟是清朝皇家工匠的兒子,這是父親和西山旗人們流傳下來的說法。
然後,他們再將小木與擔架捆在白馬身體的一側,確保他的傷腿不受到顛簸影響。
「哦,這位就是……秦?」
然後是秦北洋,他光著膀子,脖頸背後,一對赤色鹿角形胎記,耀眼奪目。他往手掌心擦兩口唾沫,牙關咬緊唐刀,如猴子爬繩而上。
少頃片刻,小木便老老實實地昏死過去。
說罷,她從懷中掏出一包藥粉,在小木的掙扎和尖叫聲中,捏著他的鼻子強行灌進去。
但他並沒有再看到過秦北洋與阿幽的蹤跡,也沒遭遇變化無窮的迷宮,更沒碰到那麼多岔路口與墓室門,而是徑直穿過綿長的墓道,輕鬆打開了唐朝小皇子的地宮,就跟四年前帶領軍閥挖墓一樣。
白鹿原,唐朝魔方大墓,小皇子終南郡王李隆麒之地宮,金井之下。
「嗯,除了你,還有小木。」她在秦北洋身邊繞了一圈,「小木不能死,否則,這個鑰匙就斷了,必須留著他的命,將來為我們開門。」
其實,小木要冒著極大的風險。就算真能逃出去,但繩子的力量有限,必須一個一個爬上去,誰要是落在最後一個,就可能被人割斷繩子,永遠被困在歷史的廢墟。以往盜墓賊之間的內訌多是由此而來。
他守在熱流滾滾的洞口,拽出了阿幽纖細的胳膊。
「哥哥……」阿幽苦笑著搖頭,將獨眼金字www.hetubook.com.com塔的十字弓還給秦北洋,「你啊,真是個一根筋的工匠,太迂腐了。」
「留他活路,我們早晚會死在他身上。」
「俺得試一試。」
塬上地勢頗高,盛夏時節,夜涼如水。
不過,小木已看穿了北洋的心思,知道他內心善良,骨子裡厭惡殺戮。如果真要處死小木,四年前的東海達摩山上,他早就沒命了。
「難道——你是要我們幫你去行刺某人?」
但阿幽不同,別看只是個十八歲的姑娘,但作為刺客們的主人,可真是殺人不眨眼呢。小木暗暗猜測,這個貌似弱不禁風的女孩,必然從小親歷過無數的死亡與磨難。
刺客們的主人一上來,她就拔出匕首,準備切斷繩索,讓小木徹底墜入時間之井。
忙活半天,阿幽拍了拍白馬的鞍韉,吁出一口長氣:「哥哥,我跟你一樣明白——小木這個殺千刀的傢伙,正是白鹿原魔方大墓的鑰匙。」
「他為何會來找你?」
但他明白,普天之下,唯有秦北洋,才能找到唐朝小皇子的棺槨,因為他的臉。
「哎……」
「非也,他是刺客聯盟的成員,美國排名第一的刺客,在刺客界的地位可比我高。」
「妹妹,你要去何方?」
對方來到阿幽面前,頗為禮帽地摘下帽子,居然是一張黑人的臉。滿頭的小粗辮子,頗有上海公共租界黑人爵士樂手的派頭。相比較中國人而言,他的皮膚雖黑,相貌卻甚為英俊,鼻樑高挺,雙眼有神,五官立體,或許也有點混血。至於年紀,實在分辨不了,可能三十歲,也可能四十歲。
終於,秦北洋和阿幽來了。
「哥哥,幫個忙吧。」
話音未落,小木的面色一變——阿幽已悄然繞到背後,匕首抵住他的咽喉,眼看就要割斷氣管。
「太白山?」
秦北洋念出《唐睢不辱使命》的千古名句、十二年前,留在滅門案現場的兇器,那把沾著養母鮮血的匕首,鑲嵌著「彗星襲月」的螺鈿圖案;後來他也多次見過「白虹貫日」螺鈿的匕首,但阿幽手中的「倉鷹擊于殿上」卻是頭一回見著!
黑人邁克爾的英語夾雜著中國話,他又對著九色說了同樣的一番話,表示對這條「大狗」的友善。
聽到「你們的孔夫子」,秦北洋啞然失笑:「我可不覺得女子難養。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若不是小木從天而降,我倆還被困在金井之下呢,留他一條活路吧。」
盜墓賊嘛,本身就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職業,聽天由命矣……
阿幽怒目而視,無情地抽出一馬鞭,秦北洋肩上多了一條血印子,火辣辣的疼。
「長毛賊?」
小木來了。
月光下,五十步外,只見他悶哼一聲倒下。
另外一座破敗的古墓,上面布滿密密麻麻的盜洞,則是李淳風墓了。
「Never regret.」
「你到底要怎樣?」
在這件事上,小木沒有對秦北洋撒謊。
秦北洋叫停了阿幽的殺人動作。他想起十二年前,天津徳租界的滅門夜,就是這款象牙柄的匕首,殺死了他的養父母。如今阿幽手中的匕首,象牙柄上鑲嵌的螺鈿圖案,並非「彗星襲月」,也不是「白虹貫日」,而是一隻老鷹,猛撲倒一座帝王宮殿之上。
「刺客。」
邁克爾拍了拍棗紅馬上的大木箱子。
阿幽走到袁天罡的墳冢前,只見地上有塊石碑,上書三個字「陰陽冢」。
阿幽不響。山勢崎嶇,回首遠眺,八百里秦川,歷歷在目,左有五丈原,前有渭和*圖*書水一線。更遙遠的東北方,依稀可辨武則天的乾陵,一對奶頭峰后的巍峨山陵。山谷中轉過幾個彎,關中平原都望不見了。滿目蒼翠山林,寒氣逼人,六月時節,亦如深秋。
「天使邁克爾」注意到了第四個人——被擔架捆綁在白馬上的小木,還在昏迷狀態之中。
阿幽低頭看了眼小鎮墓獸,同時告誡秦北洋與九色。
小木還對剛才的盜墓歷險意猶未盡。但他拽了拽腰間的繩子,不僅連接地宮與地下,還連接時間的兩端。
其中一首,阿幽竟用江南的吳儂軟語歌唱,聽得秦北洋直起雞皮疙瘩——
「是的,我改變主意了,我不想殺死小木,但也不能放他走。」
但他不敢接近金井,盜墓的經驗告訴他——金井中通常有鎮墓之寶,但也會有強大的氣息,可能致人于死命。
豌豆花開花蕊紅,天朝哥哥一去影無蹤。我黃昏守到日頭上,我三春守到臘月中。只見雁兒往南飛,不見哥哥回家中!
站在唐朝小皇子大墓前,秦北洋喃喃自語,思量自己是否婦人之仁?是否縱虎歸山?是否農夫與蛇?
今年春天,一場沙塵暴襲擊了羅布泊,吹開湖盆底部的鹽殼,反而給了小木一線生天。他逃出地下世界,沿著荒漠向東走了數十天,終於來到敦煌綠洲。
※※※
忽然,阿幽勒馬停住,指向正南方的秦嶺山脈正中,一座終年積雪的山峰。
難道是地宮金井之下,五芒星封印的緣故?那道電流,貫穿全身每根經絡每個穴位和毛細孔,讓五感得到了提高,不僅是視覺和聽覺,還有嗅覺、味覺,以及觸覺。
「他是我們的朋友,也是這次上山最重要的禮物。」阿幽居然調皮地一笑,「邁克爾,你的禮物準備好了嗎?」
「別……」
小木咽了口唾沫,再度跪拜磕頭:「謝二位不殺之恩!」
阿幽回頭看一眼穿著牛仔褲的非洲裔美國人,微微一笑:「在巴黎,我救過邁克爾的命。當時,他在塞納河邊行刺美國3K黨頭目受傷,未能參加巴黎地下墓穴的刺客聯盟大會。哥哥,如果邁克爾沒有缺席,阿薩辛的金匕首,未能能落到你的手中!」
對方想要美國人的方式與阿幽擁抱,卻被她輕巧地躲過,雙手抱拳道:「你好,邁克爾!」
「你也是他的主人?」
「也許,他才是註定要成為盜墓王的男人?」
秦北洋索性用日式英語回答:「很高興認識你,天使邁克爾。」
「傳說,李淳風曾經預言,自己的墓必將被盜,而袁天罡之墓則可保萬年。」
「一首蘇州鄉村的民歌,太平天國失敗后流傳,當地老百姓至今還記得。」
「去年冬天,人們都說你是在羅布泊的樓蘭鬼城,唯獨我相信你還活著的。」
「夫專諸之刺王僚也,彗星襲月;聶政之刺韓傀也,白虹貫日;要離之刺慶忌也,倉鷹擊于殿上!」
「我叫邁克爾,人們都叫我『天使』,很高興認識你。」
秦北洋回頭盯著月光下的阿幽,眼前的少女雖然只有十八歲,但她是刺客們的主人,這一箭絕對不可能射偏。
遙望夕陽下閃閃發光的山巔積雪,便是「關中八景」之「太白積雪六月天」。
雖是子夜,秦北洋眼前卻分外清晰,無論遠方終南山的剪影,還是白鹿原上座座墳冢。而黑夜裡貓頭鷹的交換,野兔在地洞里的交配,甚至風吹落一片樹葉,都在耳朵里一清二楚。
下了少陵原,緊挨著巍峨蒼翠的秦嶺北麓西行。雖然馬上還馱著一個盜墓賊,阿幽的www.hetubook•com.com興緻卻越發高昂,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摘下面紗,唱起古老的兒歌與民歌。
民國十年,1921年,農曆五月初五,端午節。
豌豆花開花蕊紅,天朝哥哥一去影無蹤。我做新衣留他穿,我砌新屋等他用。只見雁兒往南飛,不見哥哥回家中!
「北洋,阿幽,你們終有派得上我的用場。現在若是殺了我,以後將會追悔莫及。」
九色第一個鑽出金井,沒再經歷時間的旅行,回到唐朝小皇子的地宮,也是它生存了一千二百年的老家。
唯有刺客們的主人才能使用這把匕首。
魔方大墓的金井下,阿幽盯著小木的眼睛問:「你變成了什麼?」
秦北洋馳馬到阿幽身邊,低聲問:「這個邁克爾?究竟是什麼人?」
「哥哥,不錯。」
當秦北洋與阿幽找到那株歪脖子老槐樹,掘開墓道口,小木便不費吹灰之力,尾隨在他們的腳印后而入。
將要成為盜墓王的男人還活著,咬著牙關劇烈喘息——徐福的長生不老之葯,並不能保證自己不受傷,更不能避免血光之災。
阿幽調轉馬頭,向南折入一條彎彎曲曲的山谷。
「哥哥,你問我要去何方,這就是答案。」
果不其然,小木在前頭開道,走出終南郡王李隆麒的墓室,再也沒有遇到過岔路口,也沒碰到各種神秘的密室,變化無窮的魔方成了一條直線,經過小孩遺骸般的罔象屍體,終於回到了墓道口。
小木神色一變,但他不會用「交易」這個詞。
邁克爾說了句「絕不後悔」。
豌豆花開花蕊紅,天朝哥哥一去影無蹤。娘娘哭得頭髮白,妹妹哭得眼兒紅。只見雁兒往南飛,不見哥哥回家中!
「我說!我說!」小木這才敢喘了口大氣,白|嫩的皮膚忽又發紅,「北洋,我今日到此,絕無惡意!我也不是來盜墓的。我指天發誓,只有我獨自一個,絕無任何幫手。」
豌豆花開花蕊紅,豌豆結莢好留種。來年種下子豌豆,花兒開得更加紅。天朝哥哥四個字,永遠記在人心中!
小盜墓賊趴在地上喘氣,慶幸還活在人世,撿起地上的洛陽鏟。這工具形制奇特,秦北洋牢牢記在心中——這非但是盜墓的好傢夥,也將是未來考古隊的好幫手。
在阿幽的請求下,秦北洋發揮自己的工匠手藝,做了一副簡易的擔架床,又將小木平躺著捆綁在擔架上,尤其是他那條受傷的腿,始終處於伸直的狀態。
「金井之下,封印之門。」
小鎮墓獸九色,既是獵犬又是小鹿,變成爬樹的大貓,四個爪子攥緊繩索,晃晃悠悠地扶搖直上,看起來驚心動魄,實則穩得一筆。
一路再無言語,黑馬白馬,路過戶縣、周至縣、眉縣,到了岐山縣的落星鄉,又能望見星落秋風五丈原了。
阿幽故意露出刀柄上的螺鈿全貌——反射海貝金屬光澤的宮殿圖案,具有先秦古樸蒼涼的風格,猶如秦始皇之前的咸陽宮殿。
他背起洛陽鏟,低頭鑽入白鹿原的黑夜,如同夜行的黃鼠狼……
但他還看到了秦北洋,還有九色在為小皇子守墓。
他沒敢再回盜墓村,儘管夜深人靜,還會想念海女,包括那兩個孩子。去年離開洛陽,還帶著十二個年輕後生,如今全軍覆沒,死在羅布泊的樓蘭鬼城,如何交代得了?除非再干一票大的,換得足夠多的金銀財寶,給那些孩子爹娘以補償,這才是盜墓村歷經千年還能維持下去的老規矩,否則不但要散夥兒,人家還得跟他同歸於盡呢。
這姑娘,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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