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九章 三刺客
美國第一刺客的扣籃英姿，如黑色閃電掠過太白山，中國刺客們目瞪口呆，卻不明白這又算是勞什子的禮物？
走下狂風亂作的拔仙台，之間一座堅固的城門洞子，門上刻著三個大字：天朝門。
太白山中景觀，俱以海拔高度呈現垂直變化，自下而上為栓皮櫟帶、銳齒櫟帶、遼東櫟帶、紅樺林帶、牛皮樺帶、巴山冷杉帶、太白紅杉帶、高山灌叢草甸帶，直到寸草不生乃至終年積雪的山頂。
「古曼童？」
「嬌娥收到您廣發天下的電報，便從南洋萬里迢迢而來。阿道夫與邁克爾走過的路比我更長，既為恭祝您的登基，也是來拜謁刺客聯盟遠東大聖殿，半個世紀以來，在全球刺客界聲名顯赫的太白山。」
忽然，一顆大石頭自雪峰之巔砸入水中……
「嗯，他自己拚命叫救命鬧的，過幾天就應該好了吧。阿海大人，依我看，最好讓他先休息，別把這盜墓賊的小命給折騰掉了。」
秦北洋極目遠眺，北望秦川，渭水如帶，阡陌縱橫。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歷歷在目；東西兩邊，皆是連綿不絕的秦嶺，南方卻是重巒疊嶂的漢中盆地。
秦北洋也單膝跪地，直接說德語：「德國阿道夫·盧森堡，代表刺客聯盟歐洲眾兄弟，恭祝太白山新主人登基！」
阿海說到這兒，假惺惺地落下眼淚，眼眶都紅腫起來，影帝級的表演。
她也不再是刺客們的主人，十八歲的阿幽，已用高超的化裝術，假扮成年過四十歲的貴婦人，南洋第一女刺客——林嬌娥。
阿海只是微微點頭，也不曉得是否聽懂了？
這裡是中國的地理中心——中國的中國。
太白山，秦嶺主峰，海拔3771米，騎在中國南北地理分界線上。
「那是當然，差點就讓他給溜了，幸好我一箭射中他的大腿。」阿幽拍拍小木的擔架，看到他驚恐萬分卻又無法表達的眼神，「我想，阿海大人，您如此看重這個人，要的恐怕不是一具屍體，也不是一個缺胳膊斷腿的殘廢。我便給他養傷，上了夾板，將這份賀禮完完整整地送到您手中，但願您喜歡。」
有人說，這是太白山上遇害的冤魂作祟，其實是高山www.ｈetｕｂｏｏk•cｏm.ｃoｍ氣候的自然現象。大唐天寶年間，關中大旱，京兆尹從大爺海中打了一桶水求雨，果然大雨傾盆。從此只要在深潭敲鑼擊鼓，就會狂風大作，甚至六月飛雪。古時行軍路過山下，必須靜悄悄通過，否則驚動太白山神，全軍會被泥石流吞沒。
他為何在寶座之上？阿海的目光掃過秦北洋、阿幽與邁克爾，幸好假扮成南美洲神獸的九色最為搶眼，讓阿海饒有興趣地觀賞它的尊榮。
「多謝嬌娥姐姐的這份大禮，這個小木——正是阿海夢寐以求之物，也是我們刺客聯盟獲取鎮墓獸，打開女皇武則天乾陵，乃至於秦始皇陵的無價之寶。」
說罷，她牽來那匹白馬，擔架床上躺著右腿打著夾板的年輕男子。
「刺客聯盟與工匠聯盟乃是一對世仇，兩大秘密組織自中世紀起爭鬥六百年。可惜，如今刺客聯盟四分五裂，工匠聯盟卻是如日中天——他們掌握了天下的財富，又控制了匠人與科技，猶如橫行全球的西洋列強。而我們這些刺客，像是被逼到牆角的中國武術家、印度瑜伽高手、美洲印第安人、駱駝上的阿拉伯人。」
秦北洋已深入虎穴，來到刺客們的老窩。這不正是十二年來，他一直夢想要完成的誓言嗎？手刃刺客，直搗黃龍，為養父母報仇雪恨。
這位美國黑人首先表演運球，接著三步上籃、立定罰球、三分線外遠投，最後飛身灌籃。
「感謝三位美意！」
「現如今，我既已是太白山的主人，統領中國境內刺客，理所應當，擔負起複興刺客聯盟的重任。中國的鎮墓神獸，既能守護墓主人的亡魂，也是頂級的『靈魂機械體』。鎮墓獸的秘密，被工匠聯盟追尋了數個世紀，若是讓他們捷足先登，我們必將重蹈六百多年前阿薩辛的天國花園被蒙古鐵騎毀滅的覆轍。」
裝扮成中年貴婦的阿幽，單膝下跪，雙手抱拳，說出一串標準的廣東話：「南洋檳榔嶼林嬌娥，代表刺客聯盟南洋眾兄弟，恭祝太白山新主人登基！」
三名不速之客，自兩側台階而上。金絲楠木支撐的大殿中心，黃金屏風寶座，上方匾額「太平一hetubook.com.com統」，左右立柱上有兩聯大字——
「阿海大人，剛才幾件禮物全都不值一提。我們上山之前，總想著要有一件真正有用的賀禮，便想起太白山在外張貼傳播的關於小木的畫像。我們便去了一趟洛陽，設計將這盜墓賊的首領擒獲。」
「三位有心啦！阿海感激不盡！原本我太白山，乃是天國家族世襲為主人。但在三個月前，發生一場意外，我們的主人阿幽，因為勤于練習刺客之道，不幸墜落懸崖，香消玉殞！」
化裝成南洋貴婦刺客林嬌娥的阿幽，轉頭看著偽裝成德國人的秦北洋，他自然裝出聽不懂的茫然眼神。
邁克爾胯|下運球同時說，美國的刺客們，都是通過打籃球來練習刺殺的速度、協調性以及爆發力，這才是實打實的真功夫，比之中國功夫，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張眉清目秀的白皙面孔，絕對不會認錯——阿海曾為他畫過許多張毛筆白描的畫像，在刺客聯盟內部流傳，務必將他捉拿。太白山的刺客們，也去過河南洛陽的盜墓村，卻總是與小木擦肩而過。
天下的爭奪，其實是地利的爭奪。佔據兩個地利，便能奪取天下，一是西北關中，二是東北幽燕。五代十國之前，西北佔優；之後，東北佔優。唯一例外，明太祖朱元璋以江淮為基地，定都南京，統一中國。
王赫斯怒勃然一怒六軍介胄逞威風
下面那些刺客紛紛附和：「阿海大人，忠心耿耿！功夫高強！行事果敢！立下大功無數！理當繼承主人之位！」
阿海擊掌三響，大殿外響起急促的鼓聲，猶如古時六軍匯聚，千軍萬馬出征。不斷有人進入大殿，有十幾歲的少年，也有青壯年，還有五六十歲老者。他們或著寬袍大袖，或一身勁裝，或長袍馬褂，彷彿唐朝人、明朝人、清朝人、民國人聚集一堂。
沒有發現「天國學堂」的孟婆，也沒有「鎮墓獸獵人」老金，更沒有仙風道骨的「鬼面具」老師——這些人都去哪兒了？
輪到「天使」邁克爾了，他從木箱里取出一隻籃球，又取出一個籃筐，走到大殿外的廣場，命人支起兩個木頭柱子，中間一塊大木板。他將籃
和_圖_書筐裝在木板上，成了個簡易的籃球架。真正的阿幽偽裝成南洋林嬌娥，面露悲戚之色。秦北洋心中思量，這小妮子當初以精湛演技欺騙了他和安娜，又在北京房山雲居寺欺騙徐樹錚，賺得唐朝小皇子的棺槨，如今還有這番表演，真是可怕！
這些人都是刺客！
有人翻譯了這段話，將這把槍拆卸成零件，確認並無暗器或炸藥，這才交到阿海手中。原來他也懂槍，重新拼裝回去。裝上一發子彈，對準大殿外面，扣下扳機。幾乎沒有任何聲響，只有子彈飛出槍膛的硝煙。百步之外，擊中牌坊上的一塊瓦片，墜地砸得粉碎。
寶座上有一男人，年約三十許，身著夏日薄紗襌衣，顯出發達的胸肌，右臉有一道蜈蚣般的刀疤。
一座廡殿頂的九間琉璃瓦大殿，立於漢白玉台階上，並不遜色于紫禁城的太和殿，名曰「榮光大殿」——若在前清，絕對是大逆不道的僭越之制，滿門抄斬誅九族。
阿海皺起雙眉，湊近細看這位小盜墓賊，當即喊出名字：「小木？」
扮作「林嬌娥」的阿幽挑起眉毛說：「阿海大人，還有最後一樣賀禮，恐怕是您最最中意的。」
經過翻譯，阿海點頭道：「工匠聯盟幕後支持著凡爾賽體系。當初在巴黎，我們前去刺殺三巨頭——美國總統威爾遜、英國首相勞合·喬治、法國總理克列孟梭，可惜功敗垂成。」
林嬌娥適時地將阿海的話翻譯成英語，秦北洋裝作很努力地聽懂，卻用德語回答：「德國戰敗以後，成了英法兩國的盤中餐，必須打倒凡爾賽體系，讓世界重回正義。」
「是日，嬌娥我尚在南洋；阿道夫正被法國佔領軍通緝，避禍於俄國；邁克爾雖在巴黎，卻因受傷而錯過了刺客聯盟大會。」
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披著栗色鬚髮，墊高鼻樑，藍色眼球，眺望雲海上的太陽，重返「天國學堂」。他現在不叫秦北洋，而是德國第一刺客——阿道夫·盧森堡。
爬上最高的山樑，三角形的頂峰，便是秦嶺最高點——拔仙台。
「鎮墓獸？」
秦北洋細細讀這兩句楹聯，覺得不倫不類，更像落草為寇的山大王。
他認出個身著漢服的和圖書少年，十五六歲，身材瘦長，唇上冒出絨毛，膚白俊美，頭扎髮髻，差不多是棺槨里的唐朝小皇子的年紀——他是少年中山。
他倆的身後是美國第一刺客，膚色黧黑的「天使」邁克爾——唯獨他不是山寨的。
「三位貴賓，你們是如何得到小木的？」
阿海走到大殿廣場的邊緣，再跨一步，萬丈深淵：「過去的五六十年，太白山的刺客們執著于推翻清廷的使命。如今，滿清皇朝早已覆滅，我們務必尋找新的目標——就是中國的鎮墓獸！」
「遵命，林女士！」
「天使」邁克爾用英語說：「美國邁克爾，代表刺客聯盟北美眾兄弟，恭祝太白山新主人登基！」
竟然是阿海！
天命誅妖殺盡群妖萬里河山歸化日
「居此可定天下。」
「這傢伙很賊，你們能抓住他，也屬難能可貴呢。」
「多謝！刺客的營生，刀口上舔血，今日不知明日，若有此寶物庇佑，必能逢凶化吉。」
據說，拔仙台是當年武王伐紂之後，姜子牙封神之地，封神榜就落在這裏。秦北洋差點又要屈膝跪拜，阿幽拽住他耳語警告：「別忘了你現在是德國人！」
「阿海大人，林嬌娥先代表刺客聯盟南洋眾兄弟，獻上一件小禮物，以示敬意。」
話音未落，秦北洋取出一支手槍，驚得刺客們紛紛護衛在主人面前。他攤開雙手用德語說：「阿海大人，本人為您帶來一份賀禮——無聲手槍，德國克虜伯公司最新產品，無聲無息之間，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
小木睜開眼睛，看到阿海右臉上蜈蚣般爬過的刀疤，當場嚇得魂飛天外，正要尖叫卻發不出聲音，果然是「借用你的性命」呢。
風雲突變，湖心升起一縷青煙霧氣，漸漸成為一根上接蒼穹下接山頂的霧柱。少頃，霧氣已布滿湖面，天昏地暗，谷底傳來轟隆巨響，彷彿砍伐柏木紅松之聲……
「阿幽遭此意外，實乃太白山之不幸！刺客聯盟之不幸！天國家族歷經磨難，至此已然斷絕，再無一個繼承人。阿幽小主生前立下規矩，由我阿海繼承主人之位，太白山諸位老兄弟皆可作證！」
台上有座石頭堆砌的古廟，九色第一個跳上石頭之巔，宛如一尊和圖書吞吐天地日月的羊駝神獸。拔仙台，鶴立雞群，群山眾星捧月，正如杜工部所說「會當臨絕頂，一覽群山小」。
眼見自己成了賀禮，小木掙扎幾下，喉嚨里還是咕嚕咕嚕的，阿海看出端倪：「他啞了？」
阿海頷首道：「三位請平身！本人早已聽聞過三位的大名，俱是刺客聯盟的中流砥柱，今日得見，太白山蓬蓽生輝，阿海三生有幸！」
他故意大聲用德語回答，讓身後監視的刺客們聽到。
阿海面向「阿道夫·盧森堡」抱拳：「好傢夥！此物用於刺殺，成功率與逃脫率都會大大增加。多謝德國第一刺客相贈。」
九色第一次爬上太白山，彷彿秘魯安第斯雪山上的大羊駝。光禿禿的山脊，到處是稜角狀礫塊。大爺海又稱大太白海，還有二太白海與三太白海，都是水平如鏡，清鑒毛髮，深不可測。最大的水面是玉皇池，煙波浩渺，不遜於王母娘娘的瑤池，典型的冰斗湖和冰蝕湖，都屬於第四紀冰川的遺迹。
對了，秦北洋的殺父仇敵——刺客老爹也不見了……
秦北洋用眼角餘光掃射——眾人之中，唯有少年中山一聲不吭，敢怒不敢言，尚保持孩童的赤子之心，不像大人們做了牆頭草的應聲蟲。
進可下關中沃野，依託漢唐霸業之基地，出潼關爭天下。退可取漢中盆地，得隴望蜀，效法諸葛孔明之隆中對，佔有四川天府之國，偏安西南，徐圖北上。
穿過大門，是山峰環繞的一片小廣場，迎面五間石牌坊，上書「聖天門」。
阿幽繼續用廣東話說：「閣下深得人心，眾望所歸呢！我們三人回去，必將在刺客聯盟內廣為傳播。太白山的新主人，乃是英明神武的奇男子，定當統帥中國的刺客扭轉乾坤！」
阿幽從包袱里取出個小佛像，顏色頗為鮮艷，卻是個孩童的形狀，面容與顏色古怪，看著有些詭異，在大殿中散發一股奇異的香味……
「太遺憾了！」
「嬌娥專程從暹羅大城府曼陀寺求來的寶物。暹羅南傳佛教大師，找到胎死腹中或夭折的嬰孩，死後七天用火烤乾，符咒鎖住三魂七魄，再用七七四十九天念咒開光，一百零八天經文加持，可保大人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