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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墓獸

作者:蔡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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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十二章 決戰秦始皇之巔

第四卷

第十二章 決戰秦始皇之巔

虎,鹿,熊,猿,鳥——這五尊鎮墓獸,已被控制在阿海的手中,正對著秦北洋磨刀霍霍,垂涎欲滴……
猿猴鎮墓獸接踵而至,這下不用學了,他攀援上斗獸場的牆壁,施展輕功,飛檐走壁,恍如懸崖上生存的猿猴。
唐刀劈中了烏鴉鎮墓獸的後背……
對獸吹笛?
《遼史》記載遼太祖耶律阿保機「身長九尺,豐上銳下,目光射人,關弓三百斤」,正合這青牛鎮墓獸的偉岸。
秦北洋慌張地後退幾步,只見一頭吊睛白額的猛虎,首先沖入斗獸場,虎鞭拍打地上,激起陣陣黃沙。
老金將一支竹笛拋向半空,秦北洋眼前閃過三年前相同的情景,只不過當時扔給他笛子的人是「鬼面具」老師。
阿海徹底敗了。
阿海成了孤家寡人。
形勢已天翻地覆,阿海不是大伙兒們的對手。青牛鎮墓獸雖然龐大,但行動笨拙,竟被小小的九色困在地宮角落,抽不出空來幫他。
它們並不需要人肉充饑,但消滅任何擅自闖入者,乃是鎮墓獸保護墓主人的本能。
阿海已沖入圓形地宮底部,秦北洋抬起十字弓,射出一支鋼箭。阿海似乎腦後長了眼睛,竟然飛身躲過這致命一箭。
鎮墓獸不會給他思考空間。猛虎再度衝上來,秦北洋把自己也當作一頭老虎,俯身兩手按地,用力使身驅前聳至極后稍停,再用兩手先左後右挪移,竟避開第一擊;他兩腳向後退移,極力拉直腰身,避開了第二擊。
這時候,秦北洋與阿幽等人追出了天上地宮,他舉起安祿山的唐刀就劈向阿海。
「阿海,十六年前,你剛上山時,我就說過——此子不可重用。刺客老爹不聽我的勸告,說你天資聰穎,是塊刺客的好料子,將你視若親生兒子,如今他是自食其果。」
流年不利!想要親手殺了刺客老爹,他卻被阿海割斷喉嚨;想要親手殺了阿海,他又墜入懸崖。
虎口脫險的阿海,剛剛吁出一口長氣,猶如火燒眉毛的曹操從赤壁逃到華容道,迎面卻見到一位鶴髮童顏並且左衽的老婆婆。
秦北洋第一次同時看到那麼多鎮墓獸,五顆靈石發出熱量,地宮變得煙霧蒸騰。
孟婆。
他吹出了《鷓鴣天》,少年時住在京西駱駝村,他時常跟著父親走到香山頂上,悠悠揚揚地吹起這首笛子曲。
此刻,屠殺鎮墓獸的秦北洋,跳回到大斗獸場的看台上,氣喘吁吁,凶神惡煞般地尋m.hetubook.com.com找仇人……
昨晚,魔術表演刺殺行動,並非徒勞無功,九色的琉璃火球,阿幽的匕首,邁克爾的雙槍,秦北洋的十字弓,已讓叛亂者損失大半人馬。如今,阿海手下僅剩十二個刺客,已被秦北洋一氣呵成地殺完了。
五尊鎮墓獸原本已商量好了,如何將秦北洋分成五瓣,就如五名食客打量一隻完整的烤雞。但貝多芬的《歡樂頌》一出,卻讓它們為之震驚。五頭野獸蹲伏在原地,乖乖豎起耳朵,傾聽歡快的笛聲,彷彿不是墓穴地宮,也不是大斗獸場,而是維也納金色大廳。
來不及再給第二箭上弦,秦北洋舉著唐刀跳下角斗場般的地宮。
匕首與唐刀的交鋒,並沒有發生……
九色也看呆了,連琉璃火球都來不及噴出來。過去的兩年間,它已不斷蛻化成一頭嗜血殘暴的猛獸,但在這場人|獸角斗表演面前,竟成了乖乖的看客,作壁上觀地欣賞主人屠殺五禽戲鎮墓獸。
面對孟婆的阻攔,阿海已經無路可去,身邊只有一道空隙,便是太白山頂的萬丈懸崖。
老金高聲提醒道:「北洋,這五尊鎮墓獸來自三國華佗之墓!」
烏鴉鎮墓獸。
趁著秦北洋與五禽戲鎮墓獸纏鬥,阿海早已鑽過另一個墓室門,穿過長長的甬道,逃出了天上地宮。
太白山主峰到地獄谷,垂直距離超過兩千米,幾為世界之最,谷底全是累累白骨。
「不要!留下!」
眾人把頭探出刀削般的崖壁,只見阿海墜落的小黑點,突然變大了。
人,為什麼要殺人?
原本意欲發狂的青牛鎮墓獸,竟在胡笳聲中安靜下來,乖乖四蹄跪地,俯首稱臣!
四十年前,太白山的刺客們挖開華佗的墓,發現竟有五尊鎮墓獸。三國時代,華佗發明了世界上最早的麻醉術,他為曹操看頭風病,建議做開顱手術,施以麻沸散做全身麻醉。而曹操的疑心病甚於頭風病,竟把華佗下獄殺了,從此麻沸散失傳。不久,梟雄曹操病亡,留下七十二疑冢。魏文帝曹丕即位,華佗生前曾用麻沸散救過曹丕的性命,新帝心懷感激,以諸侯王的規格,為華佗營造了宏大的墳墓與地宮,以及五禽戲鎮墓獸。
「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後漢祚衰。天不仁兮降亂離,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時。干戈日尋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煙塵蔽野兮胡虜盛,志意乖兮和-圖-書節義虧。對殊俗兮非我宜,遭惡辱兮當告誰?笳一會兮琴一拍,心憤怨兮無人知。」
一刀斬斷!
三年前,那個漫長的「夢境」之中,「鬼面具」老師就是用這種極度危險的方式,訓練秦北洋的「地宮道」技能。
最後一個,來自圓形地宮的天花板。空中捲起整整熱浪,秦北洋看到一對黑翅膀,發出烏鴉的呱躁聲,猶如報喪的黑鳥,徐徐降落在猛虎的背上。
黑熊鎮墓獸。
華佗並非帝王將相,雖是舉世罕見的神醫,但也不過一介百姓,為何會有五尊鎮墓獸?
大叛亂者安祿山,似乎長出獸角與茸毛,舔著鮮血,將烏鴉攔腰切成兩段。
老金已悄然掙脫繩索,替阿幽與邁克爾鬆了綁。眨眼間,所有被俘者都恢復了自由。
體內滾動一股熱流,噴湧出下丹田,經會陰、肛|門,沿脊椎督脈通尾閭、夾脊和玉枕三關,到頭頂泥丸,再由兩耳頰分道而下,會至舌尖,或至迎香,走鵲橋,連接任脈,沿胸腹正中下還丹田,恰好打通「任督二脈」,完成了第一個小周天。
原來,老金打開大斗獸場台階下的抽屜,居然塞滿樂器——從陽春白雪的編鐘、古琴、洞簫到下里巴人的嗩吶、胡琴、喇叭,甚至有西洋人的口琴、小提琴、雙簧管……
秦北洋揮舞三尺環首唐刀,面對從眼前、身側、背後襲來的五尊鎮墓獸——虎,鹿,熊,猿,鳥。
青銅牛角砸落地面同時,秦北洋眼角露出重重殺氣,青牛困獸猶鬥,憤怒吼叫,積蓄力量……
秦北洋脫口而出:「我會吹笛子。」
出口在太白山西峰之巔,野花包圍的山洞,外面有石板機關掩蓋,常人難以發現。
不過,他的輕功是太白山上最強的,飛燕般竄上地宮邊緣。阿海飛奔著穿過幾道門,秦始皇的地宮贗品,還有另一道出口。
十多年前,老金親手打開西遼河草原上的耶律阿保機陵墓,掘出青牛鎮墓獸,將其制服運回太白山,連同遼太祖棺槨,一起封閉在天上地宮。
與此同時,調虎離山,青牛鎮墓獸完全被九色纏住,否則早就一牛角將秦北洋捅死了。
第二個刺客上來了,秦北洋騰身一躍,猶如「五禽戲」里的飛鳥,唐刀從半空中梟去刺客的首級。第三個刺客,直接被他從正面劈成了兩半。第四個、第五個、第六個……
他確信自己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裏,那不是夢,而是三年前的真和圖書實記憶——彷彿鬼面具還在耳邊侃侃而談:「夏商周三代,均有奴隸角鬥士,與野獸搏擊,彼此角斗,勝者繼續殺戮,敗者命喪當場。」
這座緊挨著秦始皇地宮贗品的圓形地宮,便是太白山上的「鎮墓獸大斗獸場」,聚集了五頭動物形狀的鎮墓獸——虎,鹿,熊,猿,鳥。
就當秦北洋與小鎮墓獸要與這五尊鎮墓獸決一死戰,圓形地宮的看台上傳來老金的呼喊:「北洋,選一件樂器!」
雄鹿鎮墓獸,要以鋒利的鹿角刺穿角鬥士。秦北洋同樣模仿它的動作,四肢著地,引項反顧,將三尺唐刀舉在頭頂,彷彿變成一尊獨角獸,與雄鹿的雙角猛然相撞。山頂深潭之畔練氣不是白費力氣,唐刀擋住了雄鹿的襲擊。
第三頭鎮墓獸,是個黑熊,蹣跚笨重的軀體,每走一步都讓地宮震動。
咔嚓!
地宮道的殘忍,遠遠超出刺客道。最殘忍的,就是畢業前的一關——學會與鎮墓獸的搏擊,失敗者或死於鎮墓獸之口。
「很遺憾,這是我等之天命……」
秦北洋別無選擇,只能將唐刀送回後背,將竹笛橫在嘴唇上,口型放圓,氣流灌入中空的笛管,震動一片薄薄的笛膜。
「地宮道」有雲,鎮墓獸喜音律,樂器是一個法寶。
鬼面具的魂魄似乎縈繞在鎮墓獸斗獸場之中,糾纏在秦北洋的耳邊喃喃傾訴。
「鎮墓獸獵人」老金不知從哪兒搞來一隻胡笳,竟然吹奏起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此曲本為古琴曲,卻被他吹出草原民族的蒼涼悲壯,想是多年在西北採礦挖墓的結果。
阿海背後藏著一把傘——鐵骨傘,可受千鈞之力。傘面不是普通的油紙,而是美國進口的化學合成纖維材料,堅硬度不遜於鋼鐵。這把傘內部有摺疊機關,撐開后尤為巨大,彷彿一面降落傘,在半空迎風飄舞,極大延緩了墜落速度。
老金的提醒慢了兩秒鐘。阿海拉下地宮底部一個銅環,幾扇鐵門自動打開,鎮墓獸的氣味撲面而來。
鎮墓獸大斗獸場,彷彿傳說中的少林寺十八銅人巷。
※※※
從這些樂器的光滑色澤來看,日常保養得很好,這兩天剛被擦拭過。
烏鴉鎮墓獸半空飛來,尖利的鳥喙就要將他刺穿。他再次用唐刀抵擋,三百六十度轉圈,穩穩地雙腳落地,站在鎮墓獸大斗獸場的圓心。
除了麻沸散,華佗還發明了五禽戲——虎,鹿,熊,猿,鳥,模仿hetubook.com.com五種動物的姿態練習,消穀食,益氣力,除百病。某種程度而言,華佗既是醫學泰斗,也是武學宗師。鎮墓獸的技擊殺人動作,源於自然界的各種禽獸。依靠人類的技擊武學難以對抗。唯有華佗的五禽戲,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是熱兵器發明之前,古人克制鎮墓獸的唯一方法。
猛虎鎮墓獸的血盆大口將他吞沒前,秦北洋拚命扭過身體,抽出背後唐刀,用力劈砍在虎口之上,反而將自己彈得飛起來。
對了,鎮墓獸|性喜宮商音律,風雅絲竹,這些樂器正是克制鎮墓獸的武器。
烏鴉鎮墓獸在半空爆炸了。自然界真正偉大的鳥兒,死亡時不會沾到地面,它們會在天空自爆,羽翼融入雲端,靈魂歸於蒼穹。
猿猴鎮墓獸。
秦北洋腦中閃過三個字——五禽戲。
阿海的唇邊露出梟雄的冷笑,側身一躍,墜入無邊無際的深淵。
一把傘。
三年前的春天,十八歲的秦北洋,便已在「夢」中完成了同樣的五禽戲考試。
雄鹿鎮墓獸。
最後,便是如利箭飛來的烏鴉鎮墓獸。
秦北洋還記得《秦氏墓匠鑒》記載——上古時候,鎮墓獸的驗收,便採用活人角鬥士。如果角鬥士被鎮墓獸殺死,說明墓匠的手藝合格,如果角鬥士還活著,甚至打敗了鎮墓獸,那麼角鬥士將恢復自由,而墓匠因為手藝不過關,則會淪為奴隸,甚至成為角鬥士而去送死。
秦北洋翻身跳下黃腸題湊,刀鋒直逼阿海的鼻尖。
他又看到一頭雄鹿,頂著跟九色相同的雪白鹿角,四隻細細的蹄子,支撐青銅身體,一躍跳過猛虎的頭頂。
無數白雲前來遮擋視線,阿海變成個小黑點,消逝無蹤……
秦始皇陵地宮后的地宮,鎮墓獸大斗獸場的上空,金屬火星四濺,放射萬丈金光。
不,這不是真正的老虎,而是熟鐵青銅外殼的猛虎鎮墓獸。
彷彿,安祿山就藏在這把唐刀深處,無比邪惡,一旦使出,覆水難收。
一場真正的殺戮,秦北洋壓抑了十二年的仇恨,全在這個清晨發泄在刀鋒上。秦始皇的棺槨上,唐刀切開刺客們的皮膚、肌肉還有骨骼,他的嘴唇嘗到血的滋味,又咸又臟,令人作嘔。他感覺這些人很惡性,殺人的過程也很惡性,而殺人的自己更加噁心!
第四個是金色猿猴,翻滾騰挪地攀援斗獸場,對秦北洋呲牙咧嘴地示威。
唐刀從刺客腰腹部穿過,瞬間將整個人攔腰www•hetubook.com•com斬斷。鮮血染紅了他的眼睛,他的世界變成了紅色海洋。
一曲終了,再來一遍。秦北洋反覆用笛子吹了七遍之多,吹到口腔生瘡,荒腔走板跑了調兒。所有人都堅持不下去了,鎮墓獸再次靠近,五隻禽獸,目露凶光。
他高高躍起,單手接住笛子,發現貼著半透明的笛膜。
秦北洋、阿幽、老金、中山,還有九色都追了過來。進入第二間地宮,迎面展開一個碩大的圓形空間,呈現同心圓不斷下落,底部是一片圓形的黃土場地,酷似古羅馬大斗獸場,也像紐約曼哈頓哈萊姆區地下的工匠聯盟北美大聖殿。相比剛才正方形的秦始皇地宮,猶如「天圓地方」之制。
黑熊鎮墓獸殺上來了,秦北洋靈活地雙手抱膝,在地上翻滾兩下,熊瞎子般躲開攻擊。
秦北洋自然站定,吸氣時蹺起左腿,兩臂側平舉,如鳥展翅欲飛狀;呼氣時,左腿回落地面,兩臂回落腿側,一鳴驚人,一飛衝天。
隨著地宮內響徹秦北洋的笛子獨奏《鷓鴣天》,老金挑選了二胡拉起民間哭喪小調,阿幽再度吹走她最拿手的唐朝尺八……笛聲、二胡聲、尺八聲聲,不但讓虎,鹿,熊,猿,鳥五尊鎮墓獸失去了攻擊力,就連九色沉醉其中七葷八素而不自知。
五尊鎮墓獸紛紛仰頭咆哮。烏鴉起飛追逐,秦北洋把唐刀藏在背後,半空中掄圓了砍向飛行的鎮墓獸。
剩餘四尊鎮墓獸都看呆了,驚恐地尖叫躲藏,鑽入洞窟,放下鐵欄杆,自甘為囚徒。
老金抓起一把礦工鎬,站在秦北洋的身邊說:「北洋!幸虧我在阿爾泰山沒看錯你!」
秦北洋撲到懸崖邊,若非孟婆拽住他的褲腰帶,便要一同飛入萬劫不復之下。
怪不得,她沒有隨秦北洋進入地宮,而是早已算計到了這一步,在天上地宮的出口守株待兔。
青牛原是契丹人的圖騰——這尊青牛鎮墓獸的墓主人,竟是大遼開國皇帝,耶律阿保機!
阿海不見了。
「別下去!」
三年來,秦北洋每次與鎮墓獸的搏鬥,都會自動模擬五種禽獸騰躍擊殺的姿態,彷彿夢中偶得老師傅指點。
突然,九色如同一道金色閃電,從頭頂躍入鎮墓獸大斗獸場的中心,站在秦北洋的身邊保護主人。
這是他的生死場。
秦北洋聽到鎮墓獸的慘呼聲,唐刀彷彿砍中靈石,這是鎮墓獸唯一的心臟。
秦北洋騰身躍起,手中唐刀灌滿安祿山的邪魔力量,飛向青牛鎮墓獸的牛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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