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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從今天凌晨開始，我來參加工匠聯盟世界大會的目的，已經不是來商量什麼要事了，既不是工匠聯盟初階會員，也不是刺客聯盟的傀儡領袖，而是來警告你們，請儘快逃離這個地下！撤退到地面的開闊處，否則全都會被震死的！」

施密特拽著秦北洋一起單膝跪地，低聲說：「工匠聯盟的低階會員，本來是沒有資格面見大尊者的，這是給你的破例。」

「要殺我？」

「大尊者，可為我為什麼要答應你？」秦北洋擰起濃眉，後退一步，「我為什麼要冒這麼大的風險？成為刺客聯盟的叛徒，阿薩辛的不肖傳人，太白山的劉阿斗敗家子，成為人人得而誅之，釘死在恥辱柱上的猶大？」

「不錯，若不是我違背了她的命令，今天又怎能來到這裏？」

「我老了，四年前就患上了癌症，時日無多。」大尊者又開始咳嗽，生命正從他的眼裡溜走，「外面三位大執事——美國人約翰遜、英國人謝林漢、法國人馬克龍，只等著我立下遺囑，從他們中挑選一人繼承我的位置……不過，施密特，你說吧！」

施密特不言語，手上力道千鈞，拽著秦北洋離開密室——另一道門可以出去，就不會被九色發現。

秦北洋的腳底板一涼，想起光緒皇帝駕崩前，慈禧太後為何不選擇光緒帝的弟弟載灃，而選擇載灃的三歲兒子溥儀？因為小皇帝好控制在女人手裡啊！

秦北洋沉默幾秒，仰起頭來：「是，我是工匠聯盟的領袖。」

「不。」

這一刻，日本帝國大正十二年，公元1923年9月1日，中午11點58分。

「你無法囚禁我……因為這裏的所有人都會死！」

大尊者終於說了一句完整的話，帶有奧地利口音的德語。

九色將唐刀與十字弓還給主人，飛快地竄出了密室的另一道門。頭頂的石條已紛紛墜落，眼看工匠聯盟遠東大聖殿就要塌了。秦北洋強行拽著施密特衝出密室，只留下靠背椅上的大尊者，平靜地等待末日審判來臨。

「不要再糾纏了，我的時間不多了！在我病死以前，在我立下大尊者的遺囑以前，請你給我一個回答。」

守門人施密特無法抗命，他打開密室大門，面對花崗岩客廳里的三大執事吼叫道：「大尊者有令，全體人員疏散，立刻撤退到地面！」

「日本列島，處於歐亞板塊與太平洋板塊的結合部，地址結構極其不穩定，富士https://www.hetubook.com.com山就是一座休眠的火山，尤其是關東地帶，發生大地震的概率很高。」

「秦，你知道為什麼嗎？小小年紀，你就能成為阿薩辛的繼承人？」

因此，當初在巴黎召開的刺客聯盟世界大會，除了中國派遣了太白山刺客教團的最強力量，歐美各國並未傾盡全力，許多頂級刺客也未能與會，比如美國排名第一的刺客「天使」邁克爾，德國人阿道夫·盧森堡。既是在拆刺客聯盟的台腳，也是為了保存實力——頂級刺客們都知道爭奪阿薩辛的繼承人的「考試」極其兇險殘酷。於是乎，真正在巴黎和會期間損兵折將，以至於為了行刺三巨頭而覆滅的，基本都是來自殖民地與弱小國家的刺客們。

「不是的，那是他們騙你的！」工匠聯盟大尊者說出真相，「當今世上至少有十位大刺客，他們都有能力有資格成為刺客聯盟的領袖，但為何偏偏選出了你？」

秦北洋警覺地按住九色的腦袋：「它不是狗，而是鎮墓獸。」

秦北洋吼了一嗓子，施密特停止腳步，大尊者回過頭：「什麼？」

工匠聯盟果然是有備而來，早已把秦北洋的底細都摸透了。

還是……為了秦北洋？

「我是被人用擔架抬進來的，你們要是再把我抬出去，恐怕要一起葬身在地下了！我的生命只剩下不到兩個月，提早結束也是一種解脫，而你卻是工匠聯盟的希望，快點走！還有施密特，你要保護他出去！」

「您是在威脅我？」

工匠聯盟第二十四代大尊者，正端坐在靠背椅上，歡迎秦北洋的到來。

「我不這麼覺得，我不認為女人低於男人。」

九色、安祿山的唐刀、俄國工匠的十字弓，全都留在花崗岩客廳。施密特打開鐵門，引著秦北洋進入一間密室。

守門人施密特低吼了一聲，顯然這次對話超出了他的預料。

刺客大佬們寧願選出一位最弱小的乳臭未乾的繼承人，沒有任何勢力基礎的孤家寡人，只能是刺客聯盟名義上的領袖。就如春秋戰國徒有其名的周天子，三國時候被曹操控制的漢獻帝，日本幕府時期的傀儡天皇，中國北洋軍閥擁立的「大總統」……

秦北洋誠惶誠恐地搖頭：「我只是一介小小工匠，著實承受不起！請大尊者另請高明！」

分散於各國的刺客組織，依然過著獨立王國的逍遙日子，不必服從聯盟管束，和*圖*書乾著職業殺手的生意，數著鈔票受雇殺人，再也不必冒著身家性命與政府死磕，豈不威風快活？若是選出一個強有力的領袖，能以鐵與血將一盤散沙的刺客聯盟重新統一起來，對於據地稱雄的各路刺客諸侯們來說，反而是最大的一個威脅，甚至遠遠超過來自工匠聯盟的威脅。

「你說的發明創造，是指在上海的鎮墓獸飛行器工廠？」

「也許吧。」

「完美的計劃！只要把這些刺客首領們匯聚到一起，就可以將他們一網打盡，一勞永逸地解決刺客聯盟與工匠聯盟的六百年秘密戰爭。剩餘的刺客們不過是散兵游勇，永遠滿足於職業殺手的生意，淪為雞鳴狗盜之徒，再也不敢與工匠聯盟相抗衡。」

「秦，你是一個男人！工匠聯盟鄙視女人，禁止女人加入聯盟，我對於你被女人所擺布，感到無限的同情。」

「你們沒有發現異常嗎？昨晚開始，烏鴉黑夜起飛，老鼠奪路而逃，井水往上翻湧……你們看，地下泛起一股奇怪的霧氣，還有詭異的光亮，這就是地震預兆的地氣與地光。」

「不討論這個！」大尊者的精氣神緩過來幾分，「只有工匠聯盟，才能給你未來。如果，你能協助我們消滅刺客聯盟，你將是六百多年來，工匠聯盟最偉大的英雄。我甚至會考慮，將大尊者的位置，傳給你！」

秦北洋蹲下來凝視九色的雙眼，這是日本橋地下的密室，它隨時可以變身，它在吞吃過那麼多鎮墓獸的靈石之後，早已擁有比四年前強大得多的力量，應能獨自應付各種局面。

細思極恐啊，難道阿幽早就策劃好了，通過越南志士阮志明，將秦北洋引入巴黎地下墓穴，幫助他成為阿薩辛的繼承人？

「工匠聯盟若是落到他們中的任何一人手中，都可能淪為某個大國的工具。六百多年前，第一代大尊者秦晉，因為身懷工匠絕技，又不想受到羅馬教皇、神聖羅馬帝國皇帝、法蘭西國王中的任何一個擺布，因而創立工匠聯盟。」

「六百年來，工匠聯盟與刺客聯盟的領袖，第一次面對面的密會。」

面對大尊者的猶疑，施密特對他耳語道：「別中了中國小子的陰謀詭計，他只是不想被我們關起來，突然編出一個可笑的理由……」

電光火石之間，秦北洋已如圍棋手的思考，想出了上百手可能性的棋局變化。

守門人施密特忍不住感嘆了一句。

「大尊者，既和*圖*書然您說——我在刺客聯盟之中，不過是個傀儡領袖，又如何能把這些刺客首領們，召集到一起開會呢？」

「我所說的中國秦北洋，是刺耳聯盟的領袖，阿薩辛的繼承人，太白山刺客們的主人，就是你！」

沉默半晌的大尊者再度發聲：「根據工匠聯盟的慣例，一年一度的世界大會，將要在地下聖殿召開一個晝夜，盛會才剛剛開始。」

不錯，四年前在紐約曼哈頓的工匠聯盟世界大會上，九色展示過作為幼麒麟鎮墓獸的強大威力。

阿幽為何要首當其衝？率領老爹、阿海、脫歡、鬼面具衝鋒陷陣？難道是為了重整太白山的權威，在刺客聯盟內部獲得更大的話語權？

「大尊者，我保護你撤退！」

「你懂就好！」

「秦，你太讓我失望了！在偉大的工匠聯盟與陰暗的刺客聯盟之間，你竟然選擇了邪惡的那一邊！選擇了曾經殺害過你的養父母的刺客！你願意做邪惡的代言人？玷污你那偉大的秦氏祖先的榮耀？」

「我知道，請把它留下，它才是你身上最危險的武器。」

施密特換成英語和法語怒吼的同時，九色用嘴巴叼起唐刀，前腿挎住十字弓，飛也似的從守門人的襠下竄過去，正好奔入密室之中。

顯然大尊者深諳此道，他劇烈咳嗽一番，施密特趕忙給他吃下幾枚藥片。

「我不想和你討論這個話題。」

秦北洋已聽出了大尊者的惡意，只要派遣一兩名技藝高超的工匠，就能毀滅他的墨者天工飛行器公司。

「通知所有人——緊急撤退！」

看到大尊者的面色不太好，用手帕捂住嘴巴咳嗽，守門人施密特舉起十字弓，頂在秦北洋的后心。

話音未落，腳底板下傳來微微的顫抖。

「因為我在巴黎地下墓穴通過了考試，拯救了大家的生命，得到阿拉伯老阿薩辛的認可。」

秦北洋明白大尊者所說的女人，就是自己的妻子，天王洪秀全的曾孫女——洪天幽。

「您這是先讓我交出上梁山的投名狀，再把大當家的寶座讓給我？」秦北洋說了句中國話，苦笑著再說德語，「大尊者，很抱歉，我無法完成這項任務！我對於您的寶座毫無慾望。而我成為阿薩辛的繼承人，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並非自己本意。我只是個工匠的兒子，我寧願一輩子做個工匠，順便發明創造一些有意思的東西。」

「因為這是你的命！刺客聯盟不能給你任何未來，你只是一個和-圖-書女人的傀儡。」

上一回在京都，施密特用彈珠打中了秦北洋的額頭，這一回卻是足夠穿心的鋼箭。

關東大地震爆發了。

「China ch'in pei yang!」

「幼稚！或者……你是故意在激怒我？秦，請記住——你只是刺客聯盟的擺設，一個漂亮的花瓶，殺你無用！」

「嗯，我注意到了。」

「利益！總有利益會把他們邀請到一起。」

「我不是巫師，但我相信鎮墓獸的感知力。古墓連接著大地的脈動，尤其是同時擁有數尊鎮墓獸靈石力量的九色。」秦北洋竭盡全力要說服施密特，「在大自然的災難面前，任何強大的力量，上到皇帝老子，下到工匠聯盟，根本微不足道，螞蟻般渺小！」

1923年9月1日，上午十點。日本帝國東京市，日本橋地下二十米，工匠聯盟遠東大聖殿。

施密特還想嘗試把他背起來，但是大尊者的身高在兩米以上，體重超過一百公斤，要想背著他快速出逃是不可能的事兒。

秦北洋心頭一顫，這是要把自己當作特洛伊木馬，名副其實的混入刺客隊伍的內奸。

大尊者的聲音異常虛弱，他的形象第一次完整地暴露在燈光下。灰白須髯掩蓋一張衰老的臉，溝壑縱橫的皺紋，渾濁發黃的眼角膜，不時垂下涎液的嘴角，看來已病入膏肓。

三大執事面露不解之色，但他們也感受到了腳下的異動。

施密特目光陰沉地回答，他明白密室之外的花崗岩客廳中，那三個人究竟是何等貨色。

他也是頭一回聽說刺客聯盟還有北美大聖殿：舊金山唐人街，遠東大聖殿則是太白山，那麼歐洲大聖殿又在哪裡？

「因為……我最弱小？」

「立刻撤退！」

大尊者始終坐在這張靠背椅上，剛才那番話已耗盡了他的體力，以至於接近昏厥了過去。

「你確定？」

他感覺到了大尊者與施密特對自己深深的蔑視。

大尊者臉上的老人斑在顫抖，桌上的水杯里蕩漾起一圈圈漣漪，甚至有水底飛濺出來……

秦北洋此時的身份是工匠聯盟成員，用德語謙卑地說：「大尊者在上，請受中國秦北洋一拜。」

「上天眷顧工匠聯盟，邪惡的刺客們並不知曉一個秘密——你也是工匠聯盟的成員。」大尊者微微欠身，靠近秦北洋的耳朵說，「如果，你能召集一次刺客聯盟世界大會，將全世界各地的刺客首領，集中到某個地方，比如——刺客聯和圖書盟的北美大聖殿：舊金山唐人街。」

他說得沒錯，這股翻騰的地氣，從地磚的縫隙間湧出，漸漸淹沒了他們的腳踝。

「大尊者，如果你們要消滅刺客聯盟，現在把我殺了，不久可以實現了嗎？」

「撤退！全部撤退！我才不管你們是什麼人？工匠大師還是流浪漢或乞丐？我也不管什麼刺客聯盟與工匠聯盟的六百年戰爭，全是毫無意義的小孩子吵架和流氓打群架！我只要你們趕快撤出地下！該死的！」秦北洋注視著密室牆上的掛鐘，「現在是日本時間1923年9月1日上午11點50分，就在我們的頭頂，東京的街頭，日本橋上，人來人往，他們都將逃過一劫，而我們卻要被送入地獄。」

「你是第一代大尊者秦晉的後代，中國最偉大的工匠家族的傳人，只要能消滅刺客聯盟，立下六百年來最偉大的功績，自然有資格成為工匠聯盟的第二十五代大尊者！」

「不錯，這雖然違背了秦氏墓匠族的祖訓，但我想這反而是第一代大尊者秦晉的心愿，讓鎮墓獸的技術發揚光大，不但為陵墓里的死人所用，還將服務於現在所有活著的人。」

「大尊者，請您告訴我，在你們的口中——何為正義？何為邪惡？標準又是什麼？」

「你在說什麼？我們都會在地震中死亡？」

大尊者按下一個機關，密室另一頭的房門敞開了，他咳嗽著說：「秦，你快點走吧！從這條路出去會更快一點！」

「大尊者！」

「大尊者，您的擔憂，我懂了！工匠聯盟屬於全天下的工匠大師，而不屬於任何一個國王或者總統。」

「這三個人都是野心家，各自在工匠聯盟內部培植派息，背後也都有各自國家的勢力。」

「秦，你應該知道，越龐大而複雜的工廠，越容易因為某個微不足道的細節毀於一旦！」

「執行命令！施密特！」

施密特卻以德國人特有的嚴謹態度反駁道：「地震預測是世界性的難題，任何科學家或儀器都無法準確預測地震。許多聲稱大地震即將來臨的人，多數是算命的占星的，或自稱擁有未卜先知能力的巫師。」

施密特點頭說：「為了大尊者的安全，請把它留下！第一代大尊者秦晉，就是被刺客聯盟派遣的刺客所害。六百多年來，我們對於刺客聯盟百般提防，務必保護好大尊者。」

「大尊者！」

工匠聯盟第二十四代大尊者用權杖敲打地面，這是今天他說的最有力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