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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墓獸

作者:蔡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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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五十三章 芳子

第四卷

第五十三章 芳子

「魔?」阿幽已猜到了幾分,「四川道人——中島浪速?」
「阿幽小主!念在中山年幼,並無叛亂之實,老金請求網開一面!讓他戴罪立功。」老金放下礦工鎬,跪倒在阿幽面前,「大戰當即,拯救主人要緊,我們在日本,孤立無援,切勿自損大將!」
經過翻譯,光皺起眉頭:「誰的夫人?」
不過,沒有人。
清明節,櫻花已經開始凋零。
阿幽、老金、中山,還有九色。
春夜,一輪明月高懸。阿幽匍匐在河邊的蘆葦叢中,冷冷地注視那座日式大屋。
阿幽簡直要火冒三丈,強行按捺住憤怒。
十八歲的中山,閉上雙眼,聽著墓地里被驚起的烏鴉尖叫,低聲說:「在我七歲那年,我爹被人暗殺。不久,我娘也病死了。我和我哥孤苦伶仃,在街上流浪。有一天,我被一個男人帶走,他自稱四川道人。」
「沒關係!」經歷了這半年來的風風雨雨,光也變得比同齡人更加成熟,「秦夫人,您是來日本找我哥的吧?我也一直在找他。我有東西要給您,請稍後。」
「您不必誤會,哥哥絲毫都不會跳舞,是我帶著他跳的……」光閉上眼睛,回憶那一夜的狂歡,當初的宴會廳,早已燒成了灰燼,如今的府邸是在原地重建,應該還是這個位置,「我想起來了,哥哥是先跟另一個女孩跳舞,然後才碰到我的。」
羽田大樹回頭乞求道:「光公主啊,千萬不要衝出去,就守在這裏好吧?我保證幫你把秦北洋找回來!」
「多謝!」阿幽接過安祿山的唐刀,仍然沉甸甸地,彷彿還殘留那個邪靈的力量,轉而交給老金保管,「光公主,羽田先生已告訴了我一些情況。但我想知道更多,比如,關東大地震的前一夜,你的生日宴會,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情?」
中華民國十三年,日本大正十三年,1924年4月5日。
「生日宴會?我把我家燒了……對不起,我跟哥哥重逢,欣喜若狂,我拋下皇太子裕仁,跟哥哥跳了一支舞。」
「他現在哪兒?」
「什麼?」
不言自明,這位中島浪速,便是孟婆所說的「四川道人」。他假冒成太平天國的後代,將天資過人的孩子們送上太白山,養成天下頂級的刺客。雖不知芳子的真實來歷,但必與和_圖_書秦北洋的失蹤有關。
話已至此,中山跪倒在阿幽面前:「主人,我對太白山一片忠心,若您不信任中山,我甘願受戮。」
幾天前,她聽說羽田大樹終於從美國回來了,立即派遣老金將他從大阪綁架到了東京。面對這位「秦夫人」,羽田自然無所保留,還被迫為她帶路做翻譯,來到嵯峨侯爵的府邸。
老金第一個闖入劍道道場,接著是戴罪立功的中山。他們確認日式大屋前沒有守衛,也沒有特殊的防禦機關。接著阿幽與九色潛出蘆葦叢,羽田大樹戰戰兢兢地跟在最後。五百米外,還有他帶來的三名武裝保鏢。
老金皺起眉頭,俯身對九色說:「你可記得芳子?主人出事前可見過她?」
芳子似乎受到過百般折磨,精神有些錯亂,毫無「刺客道」與「地宮道」修行的高材生的風範,蜷縮在牆角發抖:「是,我不敢說他的名字,我不敢……」
「哥哥?」
少年仰起脖子,面對阿幽的匕首,準備接受死亡的洗禮。
「我是秦夫人。」
阿幽正在質問中山:「你和芳子同時上山,都是『四川道人』送來的孩子。無論芳子是什麼人,但她已叛變了太白山。第一個被『四川道人』送上山的阿海也叛變了。那麼你呢?」
老金與中山悄無聲息地在大屋裡搜索,翻箱倒櫃,就連地板都撬開來看了,確認並沒有地下室的存在。
「我不知道……昨天還在這兒。」
中山喊出一個名字。不錯,眼前身著男裝,剃著短髮的小夥子,原來是「天國學堂」的同學芳子。
看到羽田大樹的表情尷尬,她又催促一聲:「請如實翻譯!」
「西洋人有《荷馬史詩》,其中《伊利亞特》篇有木馬屠城記。」這些年來,受到秦北洋的感染,阿幽也看了些西洋書,「中山啊,你就是四川道人——中島浪速安插在太白山的木馬!包括阿海與芳子,你們都是亂臣賊子!今早,我已給太白山發了電報,告知孟婆要小心內奸。」
「十年前,他大概四十多歲,留著兩撇濃黑的鬍子,雙眼炯炯有神。他帶我在天津住了好幾個月,又遊歷過上海、南京、杭州、蘇州很多地方,差不多有三年時光。他還教我讀書寫字,教我練習防身術和擒拿術。他像和-圖-書待親生兒子一樣待我。而我只管他叫義父。如果沒有他的話,我早就死在街頭,或被賣去戲班子或相公堂子!我把他視作救命恩人,不是父子,勝似父子。」
光一聲尖叫,首先撲倒小鎮墓獸的身上,上次跟它在一塊兒還是在秋高氣爽的輕井澤。九色已被刺客們清洗過了,暫時消除了那股有毒化學品的惡臭。但光也看出了九色跟以往的不同之處,體型好像變大了?眼神也變得有些嚇人,彷彿這次來到的不速之客——二十齣頭的中國女孩,瞪著一雙黑洞般的眼睛。
「不錯!他叫齊遠山,我叫齊中山,我們兄弟倆,已經分別了十年。我被四川道人帶走的時候,才只有六七歲。在廣州,他怕是沒認出我來。」
九色吐出琉璃火球,照亮了幽暗的卧室,少年中山舉起快槍,對準了那個傢伙。
阿幽已掏出了匕首,老金攥著礦工鎬,瞄著少年的後背心。
嵯峨光回到書房,取出秦北洋留下的環首唐刀與俄國十字弓:「這是哥哥留下的武器,我代為保管了半年,現在可以還給您了。」
「讓我想想,她姓什麼?怎麼會有我的生日宴會請柬的?」光在客廳里來回踱步,「她叫中島房子!她的父親是日本劍道大師,在關東一帶很有勢力,有許多弟子,結交了不少貴族。」
然而,羽田大樹的背後還有三個人與一隻獸。
「該死的!阿海也是這麼想的吧!」
「你是齊遠山的弟弟?」
門房通報,羽田先生求見。光飛快地奔下客廳,以為羽田先生去美國轉了一圈,是否帶回了跟秦北洋有關的消息?
「我爹……」中山沉靜了半晌,仰天嘆息,「我爹是北洋第六鎮步兵協同齊重兵。」
「太白山。」
還是阿幽的眼睛毒辣,迅速聯想到了在廣州,越秀山下的小屋內,齊遠山與中山的容貌有幾分相似。
「光公主,秦北洋是我的丈夫。小女子姓洪,名天幽,聽說我的丈夫在日本期間,多多承蒙您的關照,小女子這廂有禮了。」
「阿海怎麼想?我不知道!」中山嘴唇顫抖著後退,「在我十歲那年,我又認識了芳子,我們都是被四川道人收養的。他說,要帶我們去一個新世界。我們走了很長很長的路,直到一座巍峨的高山前。然後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就昏迷了。等我醒來,便到了天國,再也見不到義父。孟婆告訴我——我已是個死人了!」
「還有女孩?」
「嗯……是啊,哥哥經常說起您!」
看到小姑娘頗為驕傲的表情,阿幽才明白當年在巴黎,秦北洋為何拚命地把她救出來。
最後一間卧室,一個穿著襯衫和西褲的小夥子,躲藏在衣櫃之中,飛身用肋差短刀襲擊了老金。幸好老金的反應機敏,短刀擦破了他的肩膀,幾乎要了他的性命。
芳子嚶嚶地說:「去年,關東大地震后,秦北洋為了救我,為了殺死那隻魔,他被人抓走了。如今,他在太白山上。」
可她為何身著男裝?剃了頭髮?形如一個高中男學生。
「你是誰?」
羽田翻譯完畢,中山立即想起了「天國學堂」的女同學:「芳子?」
「你是在逗我玩嗎?我們就是從太白山到日本來找他的。」
阿幽冷笑著說:「我的夫君最喜歡小女孩,他在全世界各地認了不少乾妹妹嘛。」
行動前夜,在東京的一座墓地中,九色已變化成了幼麒麟鎮墓獸,鹿角在月光下如同分岔的枯骨。
小鎮墓獸的雙眼亮了,騰身躍起,用頭撞擊客廳的柱子。
幼麒麟鎮墓獸,正從蘆葦掩蓋的利根川流水中探出頭來,一對鹿角反射著月光。
「她長什麼樣?」
畢竟是日本貴族家的小姐,她務必表現得極為得體,不要被眼前的秦夫人比下去了。
光擺出公主的氣勢,冷冷地質問客人,羽田大樹低聲做了翻譯。
阿幽走到她的面前,袖管里藏著匕首。
「公主,相信我,你對秦北洋有暗戀之心,這是你自己的事兒,也許等你長大,就不會那麼愚蠢了。」阿幽話雖這麼說,心想自己算是長大了嗎?接著說,「但我是他的妻子,我絕對會保護好他的。何況,我還有九色!」
「中山,你出去警戒!」阿幽拍了拍芳子的後背,「我還有很多疑問!第一個問題——秦北洋在哪裡?」
到底是女人相間,第一想到的還是美啊丑啊,阿幽淡淡地說:「不,你很漂亮。」
光點了點頭:「讓我想想……她叫——芳子。」
中島芳子的父親叫中島浪速。
廢墟上的東京到處是腳手架與新蓋的房屋。靠近皇宮的嵯峨侯爵府邸已和-圖-書經落成,按照地震前被光公主一把火燒掉的原樣重建。
老金扛著礦工鎬,中山握著一支快槍,正從前後兩面包圍了劍道道場。
「阿幽小主?」芳子的面色慘白,羞愧地擋住自己的板寸頭髮,「我是不是很醜?」
這就是中島浪速的劍道道場,大廳里鋪著許多張榻榻米,兩邊陳列著武士盔甲與太刀,掛著一張張書法條幅。
「中島芳子?」中山微微點頭,「從前在『天國學堂』,我們只知她叫芳子,從未問過彼此的姓氏,既已相信在死後的世界,生前姓什麼?來自哪裡?也就不重要了。三年多前,芳子從『天國學堂』畢業,跟著阿海下山執行任務,從此再無音訊。」
中山卻跪倒在芳子跟前:「你想要說什麼?你是說,義父欺負了你?讓你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這怎麼可能?當年,我們兩個還是小孩子,他對我們那麼好,拯救了我們的生命,讓我們在這亂世活下去……」
嵯峨光十七歲了,枯守在窗邊看著院子里的落英繽紛,仍未放棄在日本各地尋找秦北洋。
墓地的月光下,阿幽收回匕首,抬頭看到一輪冷月。
羽田大樹趴在她的身邊,操著中國話低聲說:「大地震后,黑龍會橫濱會所化為廢墟,中島浪速將道場搬遷到東京郊外,千葉縣與茨城縣交界的利根川畔,繼續招收劍道弟子,就是這兒!」
羽田只得清了清嗓子,將這段話翻譯完畢,又用日本話補了一句:「公主殿下,得罪!」
毫無疑問,芳子才是關鍵角色。
老金眉頭一緊,插嘴道:「我聽過這個名字!辛亥年,齊重兵死心塌地效忠清朝,袁世凱卻在向清廷逼宮,就派人暗殺了齊重兵。」
「北洋肯定說起過我吧?」
芳子緊緊摟著自己的胸前,就像被男人欺負過的小姑娘,再也不見太白山上飛檐走壁英姿颯爽的模樣。
九色不像過去那樣在小姑娘懷裡撒嬌,而是默默走回阿幽身邊,一人一獸的冷酷氣場頗為般配。
阿幽始終都沒能找到中島浪速的照片,因而想從中山的口中確知。
芳子的眼眶發黑,面容憔悴,脖頸似乎還有傷痕,蜷縮在老金與中山的面前。當她再看到虎視眈眈的九色,便全都明白了,苦笑一聲:「你們終究是來了!可你們來得太晚了!太晚了!」
「你錯和*圖*書了,中山,他是魔!」
「我想起了脫歡,他是鄂爾多斯多羅小郡王的堂兄弟。看起來,四川道人就喜歡你們這種世家遺骨。告訴我,他長什麼樣?」
光怔怔地看著阿幽的雙眼,咬緊嘴唇,同樣低頭深鞠躬:「光一直承蒙秦先生的關照,今日得見秦夫人,榮幸之至。」
嵯峨光詳細描述了芳子的相貌,從年紀到眉眼特徵,完全符合在太白山上學習「地宮道」與「刺客道」的芳子,顯然是同一人。
「你爹是誰?」
「他會跳舞?」
光對著擔任翻譯的羽田大樹說:「五年前,秦先生在京都救過我的命,從此我們就以兄妹相稱。」
「是那個魔……那個魔讓我變成了這個樣子!從上個月起,我已徹底清算了自己的少女時代!」
經過羽田大樹的調查,劍道大師中島浪速,年近六十歲,曾是「興亞會」成員,在東京外語學校學習漢語,具有極高的中國語水平。甲午戰爭期間,他曾為日軍做過翻譯,后在台灣總督府任職。庚子事變,八國聯軍佔領北京,中島浪速出任日軍佔領區長官。後來長期留在北京,被清廷聘用為客卿,擔任高級巡警學堂的總監。辛亥年後,他才返還日本,但也經常來往中國。關東大地震之前,他常年定居在橫濱,借用中華街背後的黑龍會壇口,開了一家劍道道場。
「對不起,主人,根據天國的規矩。不能說上山前的事兒。因為上了太白山,那就是我們的上輩子,必須忘記!忘記!」
「就算你喝過『孟婆湯』也必須告訴我!」
而在阿幽的身後,還有個十七歲的小姑娘。偷偷從侯爵府逃出來的嵯峨光,穿著一身聯繫劍道的和服勁裝,背後藏著一支祖傳的太刀,若是被父親發現非得打斷她的腿不可。
阿幽按照日本人的理解向光深鞠躬,語氣卻甚是堅硬,反客為主的氣場,蓋住了堂堂的嵯峨侯爵的公主。
阿幽幾乎不眨眼地回答,同樣充滿女主人的霸氣。
後半夜,中島劍道道場的深處,阿幽的目光變得冷酷,緩緩抽出腰間的匕首。
「芳子?」
「芳子,你還認識我嗎?」
阿幽的面色不太好看,秦北洋居然跟這小妮子跳舞,他還從沒跟嬌妻跳過舞呢!
九色像頭飢餓的野獸,用鹿角拱開一個個墓穴,可惜日本人的墓地里只有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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