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我為你感到丟臉。」他大聲說道。

她不再局限禮服，打算隨便換一套衣服去外面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羅伊永遠不會理解他對貴族的仇恨，每每想到孟浩宇、麥道爾等人的遭遇，會不由自主想起死在雷克托的白飛。羅伊總說這世間有許多美好，但如果他連哥哥的仇都報不了，那些美好再美好，又與他何干？

李子明說這是心理疾病，一種人生陰影，克服它最好的辦法就是通過轉移注意力的方式盡量不去多想。

在這靜靜等待死亡的時刻，她開始後悔，要是知道有人會為那些弱者出頭，她一定會更仁慈一些，更寬容地對待異己者，而不是用別人的死亡來宣洩多年來積壓在心頭的怨氣，連小孩子都不放過。

她終於知道那些黏性物質是什麼，那是足以要人命的東西。

她終於知道蛇女為什麼走掉，那是因為她已經想好用什麼方式送他們下地獄。

唐方形容白岳是重度中二病青年，她覺得羅伊的葯同樣不能停。

大道理看起來很對，但很多時候著實讓人討厭。

「夫……夫人……救……」

「對呀，你怎麼把他們都殺了。」

他大喝道：「白浩，我要跟你決鬥。」

但是當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克納爾家族成員身上，發生在她兒子身上，發生在這些她認為是「人」的對象身上，她心理上接受不了，覺得太殘忍……那個該死的蛇女簡直沒有人性，非常殘暴，非常邪惡……她，不對，是它，一定不得好死！

她想起剛才詛咒蛇女的話：「……她，不對，是它，一定不得好死！」

她站在鏡子做的牆壁前面，望著對面那個濕漉漉的女人，越看越喜歡，越看身體越熱。

她對這樣的一幕不陌生，她最喜歡用年輕女孩兒的血洗澡。當然，她絕不會在康格里夫眼皮子底下做這種事，克納爾公爵領除阿拉黛爾恆星系統，還有喬森納恆星系統，那是蘇爾巴喬的執政地，或者說是克納爾家族反對派的地盤。

當最後一聲慘叫淡去，登格爾宮重歸沉寂，雲層深處亮起一道火光，有東西衝破雲霄，投入幽暗深邃的太空。

她處死那些異己用的是非常殘忍的斬首酷刑，蛇女比她更狠，居然用這樣的方式，讓他們親眼目睹身體被寄生蟲撐爆，然後把屍首一點一點蠶食掉，連塊骨頭渣都不剩。

殺一條狗，她不會有心理陰影，如果換成人，她會ｍ.ｈｅｔuｂook.cｏｍ•ｃoｍ難以承受。

那個蛇女，還有抽雪茄的男人，以及鋪天蓋地的蟲群，他們來到坎達爾島的目的並不複雜，沒有什麼政治目的，也無關利益訴求。他們的動機，或者說唐艦長的動機，單純到讓人咂舌，就是為復讎，幫風琴海岸死去的那些人索命。

以前，她只能縮在康格里夫的陰影里，小心翼翼地約束自己的行為。現在，她可以隨心所欲，為所欲為。

外面的人知道她在行宮洗澡，沒人敢進來，或許，他們已經散去，處理蟲潮過後留下的爛攤子。至於斯坦貝爾那些人……唐方都不敢把她怎麼樣，何況是一些奴才？讚歌威爾決不允許克納爾公爵領繼續深化改革下去，那會觸動貴族統治的根基。

然後，她覺得那個聲音有些熟悉，很像族裡一位小輩，只是來的快，去的也快，讓她不好判斷。

她記得那是一位子侄的女兒，名喚斯泰西，配與杜波伊斯親王的外孫為妻。

羅伊忽然發覺自己真他媽腦殘，原來這一肚子彎彎繞的小子又在消遣他，這傢伙根本不是良心發現，是因為沒有搶到人頭心有不甘。

她脫下濕漉漉的衣服，赤身裸體站在鏡前，因為身體越來越熱，好像有東西在撓她的心肝肺，濕淋淋的衣服讓她感到很不舒服。而且……她喜歡這麼欣賞自己的身體，康格里夫從來不會在她身上浪費太多時間，總是有各種各樣政務，她必須學會孤芳自賞，用魅惑的語調告訴鏡子里的女人，「你好美」。

白浩惺惺而回，不敢在這樣的節骨眼上擠兌羅伊。

但是現在，她突然想到一個可能，一個讓人無比恐懼的可能。

想法很好，只是當她按下電梯門的時候，庭院深處傳來一聲慘叫，非常刺耳，像夜梟的啼叫，讓人不快。

羅伊坐在白浩對面的座椅上，因為特別行動運輸船在大氣層快速穿梭，機身在空氣阻力下輕微震蕩，半大小子的臉有些白，握住安全架的手微微冒汗。

血液沿著冰冷的大理石階梯緩緩流淌，在他胸口處有一個血肉模糊的大洞，腥臭的血液正從裏面溢出，將白襯衣染出一片紅。

他的身體在劇烈抖動，不是人死前的抽搐，是幾隻兒臂大小的蚜蟲在撕扯他的身體，啃噬掉血肉，甚至連骨頭都被嚼碎吞下。

阿曼達終於知道那些以人體為食的蚜蟲來自哪裡，不是蛇女去和_圖_書而復返，它們來自人體內部。

當初眼睜睜看刀斧手砍掉那麼多人的腦袋她不曾噁心，反而覺得熱血沸騰，此時看到這樣的場景，卻無論如何熱血不起來。

當然，他沒有500萬，所以別人不可能欠他500萬。具體來講，惹到他的是老兵，因為他與羅伊跟著來到坎達爾島，卻沒有進入登格爾宮，全程如同一個看客。

他想起凱莉尼亞告誡他的一句話，「永遠不要拿自己的道德觀去綁架別人，那是犯罪。」

「不是每一個人都是壞蛋，殺戮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你這樣做是不對的。」

或者說，就算有，聖潔的神明也不會把這樣的恩賜浪費到一個劊子手身上。

他很憨，很實在，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熱血少年，但這不代表他傻。

一個帶著無比恐懼與顫慄的微弱聲音由廊下傳來。

這些聲音她很熟悉，幾分鐘前還跟他們在一起。

這不叫淫|盪，這叫生活——貴婦人的生活。

他看不慣羅伊冠冕堂皇的樣子，其實……鄙視之餘又有些嫉妒，或者說羡慕，他能這麼沒心沒肺活著，為了夢想努力的樣子真的好可愛，不像他，早已迷失在人生的十字路口。

莫里斯奴的記憶告訴她，這個世界上沒有正義。

如果不是陰天，星輝會從大廳頂端透明的玻璃窗瀉下，落在中央水池，與玫瑰起舞。

伊茲夏的記憶告訴她，人類很虛偽，他們永遠會有各種各樣的理由，為自己所做的事披上正確的外衣。

他清清嗓兒，委屈說道：「你好歹也給我留兩個啊。」

她希望廚子還活著，能給所有人做一桌豐盛的晚餐，用以壓驚。

「夫人……夫人……」

她認為那是等價交換，而且老兵沒有絲毫異議，又何須跟眼前正義的少年解釋。

伊茲夏沒有說話，半眯著眼，似乎睡去。

大約在半分鐘后，阿曼達終於迎來她的最後一刻。

阿羅斯將「聖騎士M5」插回褲兜，微微偏頭瞄了二人一眼，沉聲說道：「心慈手軟只會給唐方留下隱患，我不會拿他的命去賭所謂的『人性』。因為那太複雜，而我喜歡簡單。」

有女人的哭泣聲傳來，零星夾雜著一些慘呼。

阿曼達一陣反胃，忍不住扶住廊下石柱乾嘔起來。

尊貴的公爵夫人癱坐在廊檐下，機械地轉過頭，望著不遠處那一攤黏性物質，臉越來越白，眼睛里的恐懼越來越濃。

羅伊表示不服，ｈｔｔps://ｍ.ｈｅtｕbｏｏk•ｃｏｍ•cｏm她沒有經歷過文登巴特慘案，沒有經歷過墜機，自然想象不出那種與死神同路的恐懼感。

於是，她又樂此不疲地殺了麥道爾全家，還有許許多多曾不把她放在眼裡的人。

蛇女會不會不得好死她已經沒有機會知道，反正她自己一定不得好死。

她強行止住嘔意，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一個30多歲的女人正試圖從冰涼的地面爬起來，一隻手撐著地面，一隻手向她伸出，配上蒼白的臉，前凸的眼球，染血的白裙，像一個惡靈。

這樣的事情不僅僅發生在吉爾哈桑身上，原來老兵坐過的噴泉邊上，烏日塔那順歪倒在染血的青石板上，塗滿鮮血的臉已經被啃掉一半，露出血糊糊的顱骨。

孟浩宇、麥道爾那些人好歹有人收屍，他們卻面臨屍骨無存的下場。

羅伊握住安全架的手往上輕輕一提，然後，他又落下來，破口大罵道：「白浩，你真無恥……」

她只是遵照唐方的指令「放手去做」而去做。

像白浩這種小腸抻出來能織一件毛衣的傢伙，腦仁里裝滿壞水，明知道他有人族運輸機恐懼症，偏偏在這時候挑釁，不是刻意算計他是什麼。

羅伊感到羞恥，他想到正義，想到仁慈，想到愛與美好……這些空洞而遙遠的東西，從未考慮過如果那樣做，會為唐大哥帶去什麼。

他很懷念以飛行平穩、安全舒適著稱的神族運輸機，哪怕是看起來不怎麼好看的王蟲，也比這樣的鐵疙瘩要強的多。

每當看到中二少年用正義夥伴標榜自己的時候，就有種要把丫臉抽腫的衝動。

大約3個呼吸后，又是一聲凄厲的慘叫，聽起來好像是烏日塔那順。

她又一次嘔吐起來，奇怪的是身體的飢餓感不曾減弱，相反變得更劇烈，肚子甚至發出咕咕鳴響，胸口像有一團火在上下移動。

斯泰西的聲音戛然而止，下一秒，飛濺的血液噴滿阿曼達赤|裸的下身，血珠匯成一條條紅線，沿著身體曲線往下淌。

白浩很不高興，擺著一張臭臉，好像誰欠他500萬。

他強迫自己把注意力轉到登格爾宮發生的事情上，想起伊茲夏利用皇后產卵技能殘殺阿曼達、烏日塔那順等人，沒來由一陣惡寒，覺得左手邊的女人殺起人來跟她的另一種形態很搭調——蛇可是冷血動物。

白浩說道：「你這話我聽過沒一萬遍，也有八千遍了。」說完推開安全和_圖_書架，起身說道：「來嘛，我讓你一隻手。」

開始她以為站在鏡前照的太久，因視覺衝擊而動情。

白浩撇撇嘴，面露鄙夷，用無比緩慢的速度伸出右手中指，然後摳了摳鼻孔，朝半大小子彈出一大顆鼻屎。

血仇不隔夜……

就像授意烏日塔那順對孟浩宇施以誅十族的酷刑，便是她對心頭怨氣的一種釋放，看著人頭落地的一幕，會讓她血液沸騰，靈魂解脫。

他很少說這樣的話，也可以說解釋，這證明老兵心裏並不平靜。

羅伊用認真嚴肅的表情望著她說道：「這樣的道理連白浩都知道。」

他跟唐方、白浩、阿羅斯、周艾等人不同，算是半路出家，從未受過什麼訓練。儘管離開雷克托已經數月之久，每每搭乘人類運輸機，尤其是穿越大氣層的時候，仍然會不由自主感到害怕。

「你怎麼把他們都殺了？」

一地屍首，一地血液，一地爬蟲……一片狼藉。

昏幽的光芒在大廳靜靜流淌，灑在微微起伏的水面，在天花板映出翻騰流轉的波痕。

鮮血一部分來自斯泰西的口鼻，但更多的來自胸口，她白|嫩的肌膚被兩隻利爪由內而外生生撕裂，一隻又一隻染血的大號蚜蟲從血洞鑽出，將它越擴越大。

斯泰西側身倒在石階上，手還保持伸出狀態，隨著蚜蟲鑽出湧現的血將沾滿血污的白裙染的更紅，漫過石階，在邊沿拉出一道道向下的血線。

她已經沒有心情去換衣服，電梯門打開的同時，光著腳，赤身裸體往外面跑去。粘在皮膚上的水還沒有干，順著她搖擺的身體落在光滑地面，留下一地水珠。

難道是那個蛇女去而復返？用這麼沒水準的手段對付他們？

白浩的話是說給伊茲夏聽得。

可惜，人生不是遊戲，永遠沒有存檔再來的機會。

便在這時，又一聲慘叫響起，聽得很真切，就在距離行宮大門不遠的地方，這不是關鍵，關鍵是這個聲音她很熟悉，屬於她的二子，吉爾哈桑。

他沒膽子沖阿羅斯發脾氣，只好低聲埋怨伊茲夏。

吉爾哈桑那句「這便是政治」並非瓦解蟲群戰鬥意志的武器，而是他們的死亡判決書。

公爵夫人想起一句話，惡人自有惡人磨……儘管她不認為自己是惡人。但事實是他們這些人被蛇女以更加殘忍的手段處死。

他故意扳起臉，像個小大人，稚嫩的臉上浮現一種童話里才有的光輝，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正和圖書義」。

就像瓔珞挖苦他的一句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烏日塔那順在她的指示下砍了許多人的頭，孟浩宇、麥道爾等人全族橫死海灘，如今那個蛇女要大半個克納爾家族為他們殉葬。

緊接著，她聽到一陣騷動，有人在庭院大聲叫喊什麼。

愛美是女人的天性，這無關年齡大小。

更遠處，最先死亡的幾人大半個身子已被吃掉，那些蚜蟲在很短的時間內長大一圈，在半截屍體胸腔鑽進鑽出，擠出無數內臟碎塊。

用老兵的話來說，他們太年輕，有些極端的事情還是交給他這樣的老傢伙去做比較好。

寄生蟲撕裂她胸腔的過程比其他人要更加遲緩，還非常殘忍地給她注射一針腎上腺素，讓她一點一點看著尖利的爪牙把身體剖開，縱橫流溢的血塗滿保養很好的身體。

是的，在她眼裡，孟浩宇、麥道爾等人是狗，還是心懷二心的狗，別說殺掉一百條，就算一千條，一萬條，她也不會在意，或許還會用獵奇的心態去享受快|感。

後面的話他乾脆憋回肚子里，扭過臉去，看也不看對面那個可惡傢伙。

吉爾哈桑仰面倒在台階上，眼睛瞪大，直勾勾望著不見星光的夜空。

他低下頭，感到羞愧。對唐方，對老兵，也對伊茲夏。

羅伊的臉紅到脖子根，這傢伙總是不留情面拿他開涮，還是在這樣的時刻，簡直比伊茲夏的漠視行為更讓他丟臉。

正義？呸！那玩意兒根本就不存在。在他看來，裁決既正義。

阿曼達覺得身體更熱了，像有什麼東西要從體內湧出，她還感覺到飢餓，於是準備換一件禮服，去餐廳吃點東西。

當探照燈的光芒上浮至胸口，她終於跑出行宮，躍下石階，看到庭院里的殘象。

最終，公爵夫人望著胸口湧出的血死去……赤身裸體，無比凄慘地死去，然後被貪婪的寄生蟲吞噬掉身體的每一塊肉，每一根骨，唯一留下的，便是廊下大理石階表面黑褐色的污血。

或許是白浩不想看到小夥伴下不來台，畢竟伊茲夏不懂什麼叫男人的面子，當然……那小子或許還是個雛兒也說不定。

然而，今時今日，來自斯泰西的血並不能讓她感到愉悅，不是因為對方不漂亮，是因為她的注意力都被斯泰西身上發生的變故吸引。

所以，她認為羅伊在廢話，傻小子很可愛，說廢話就不討喜了。

被血液迷濛的眼睛，看到的任何東西都會染上抹不去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