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8章 痴情的海賊，驕傲的人魚
他是拜倫，他很倔。
唐方好奇問道：「昨晚它幹了什麼？」
他撫開那些凌亂的發，在她耳根部位親了一口。
拜倫的表情有些複雜，最終嘆了口氣，低聲說道：「她……還好吧？」
奔波兒灞——她給魚人寶寶起的寵物名。
海洛伊斯半年前為弗朗茨生了一個很可愛的兒子，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更別說一直默默關注勛爵夫人的他？
難怪露出一副牛氣衝天的樣子，原來在昨晚的戰鬥中立了功。
憨厚小子的臉一下子綠了，趕緊捉過旁邊桌上放的紙巾，一面擦拭腳上的魚人口水，一面苦著臉說道：「這可是瓔珞給我買的新鞋！」
說完這句話，唐方帶著唐林走入機庫，留下一臉迷茫的拜倫，怔怔望著機庫中央巨大的貨櫃沉默無語。
「你不應該這麼做，他們傷到艾格怎麼辦？萬一那些人只是為了報仇，為了讓你後悔呢？你……忘記當初白岳的遭遇了嗎？」
唐方與拜倫由穿梭機下來，沒有返回「座天使號」，第一時間往封存零素的機庫走去。
老頭兒臉上的肉一哆嗦：「你又想幹什麼？」
「如果有需要，艾格或許可以幫到你。」
他告訴拜倫與唐林看好機庫，不讓任何人進入，然後回到「座天使號」，聽完尤菲的日常彙報，又去醫學實驗室看了眼周艾，駕機離開戰艦碼頭，飛向「娜塔莎」。
這句話讓他想起上次見面時的「竹葉青」，還有1萬億星幣，還有7500噸零素，還有提前暴露給泰倫等人的裝甲熱抗技術。
「什麼時候了？」他望著轉廊外面一地嫣紫，彷彿看到昨夜濕涼的風把它們打落枝頭。
她又一次愣住：「什麼意思？」
「把你當成什麼人了？」亨利埃塔心說，你自己知道。
他的右腳沾著一團綠色液體，比左腳剛才沾著的一團更加濃厚多汁。
陳劍更罵過他「窩囊廢」，作為一個海賊頭子，學什麼痴情種，簡直叫人笑掉大牙，想要什麼，只管拎著大刀搶來便是，誰敢說不就砍掉那人的頭，這才是海賊的做法，男人的血性。唐方遲早會打回蒙亞帝國，那時把弗朗茨一刀殺掉，海洛伊斯除了跟他，還能有第二條路走？
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人寧願活在虛偽的夢裡，也不願接受現實，因為那過於殘酷。還有一些人，無法識破某類人或勢力加諸在他們身上的欺騙，處於一個用謊言編製成的社會裡，沒心沒肺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活著，卻很享受，很快樂。
陌生人的離開，讓枝頭樹梢的鳥兒恢復歌唱的勇氣，奏響屬於清晨的演唱會。
梅洛爾接到亨利埃塔的指示后，已經命人將7500噸零素由塞斯軍港的能源儲備倉庫轉移至戰艦碼頭一間空閑機庫，移交給一直未離開「座天使號」的唐林、阿羅斯二人。
唐芸說道：「它以前不這樣的。」
那不是救贖，那是殘忍。
克蕾雅愣了一下，然後恍然大悟：「這是一個……陰謀？」
「克哈諾爾」的光芒刺破地平線，落在「鏡光號」觀景艙巨大的玻璃壁上，灑下一片銀白。
拜倫不願看到她遭受這樣的痛苦，當知道海洛伊斯誕下一個男孩兒時，他便強迫自己打消把她找回來的想法，覺得這樣也不錯，即便身邊的一切都是謊言與夢境，海洛伊斯覺得快樂，那便夠了。
「嗚啊，嗚啊……」
「唐方，有種一會兒見到凱莉尼亞等人，你再把剛才的話重複一遍。」
區區皮肉傷對掌握組織再生技術的唐艦長而言，還真算不上什麼。
亨利埃塔掃過水道里的潺潺清流，臉上笑容緩緩收斂，最終變為淡淡的憂愁。
當初在「喬治亞」，拜倫搗毀「愛麗絲」的據點，把那些人殺了個乾淨，於是這筆賬被記到唐艦長頭上，才有了昨天的事情。
唐方說道：「你先放下它再說話，這麼下去會出魚命的。」
然而，他沒有想到，一向對他私生活不予置評的唐方，忽然說出上面一番話來。
唐方拉起她尤其細長的手，繼續往前廳走，只是換成他在前，姑娘在後。
「明明什麼？更人性化么？某種意義上說，他與我們沒有什麼不同，某種意義上說，他與我們有很大不同。」
「放心，我會差人為第23遊騎兵團送去一批哺液針劑……老是占你便宜怎麼能行呢……我可是一個好人。」
……
亨利埃塔望著杯底不多的一抹咖啡色，皺巴巴的唇蠕動兩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
聲音傳來的時候，安全門將最後一抹背影蓋住。
他們稱呼它們「遺迹單位」。
就像他這次到「迪卡本」尋找原本侍奉過海洛伊斯的女子與護衛，不過是為弄清當年發生何事，解開自己的心結，並非要改變什麼。
克蕾雅眨了眨眼，似想通什麼一般：「你是說……他與……他與那些遺迹單位一樣？」
翌日，迪卡本時間上午10時，唐方被克蕾雅的叫門聲驚醒，抬頭一瞧，「娜塔莎」已是傍晚景色。
那朵花開的很燦爛，她笑的很溫暖。
唐方最後一句話說到了他的心坎上。
唐芸感覺丟了面子，氣呼呼說道：「奔波兒灞，你那什麼態度。」
魚人寶寶吐了口唾沫，正好落在羅伊的腳上，黏糊糊的，還冒著油光。
克蕾雅往後退開一步，臉色有些紅。倒不是抗拒唐方的親昵舉止，只是因為在戶外，害怕被人看到。
「我的新鞋！」大廳響起殺豬般的嚎叫，羅伊用一種想殺人的目光盯著它。
這是一份許諾，也是一個承諾。
她握著手裡的小花，在那裡站了許久，轉廊的風又將唐方幫她理順的髮絲打散，打亂，鋪滿胸前肩后。
唐方故意放慢腳步，把自己有關海洛伊斯被修改過記憶的猜測徐徐道出。
當然，略去了自己罵她盪|婦的事情。
「嗯，以前不這樣，自從昨晚幹了那件事後，便成了如今這個模樣。」白浩冷笑道：「要不是看在唐大哥的面上，真想把它穿在竹籤上烤了。」
他愣了一會兒，才想起前天中午時分，羅伊與瓔珞從澗里拎來兩條魚，然後，午宴的餐桌上多了一盆酸菜魚。
他們以艾格為要挾，勒索5000億星幣贖金，如果唐方不答應，便會將人質轉移至蒙亞帝國，交給第13皇子哈利法克斯處置，相信對方很樂意花大價錢買一位「晨星鑄造」核心科學家。
白浩指著羅伊腳上那兩團怎麼擦都擦不幹凈的口水說道：「它用口水干倒了兩名恐怖分子。」
「我只是說咖啡不錯，你那是什麼表情，又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唐方把咖啡送進嘴裏，起身往外面走去：「告訴塞斯軍港那些人，一個小時后我去接收零素。」
他的臉色更加複雜，又嘆了口氣，說道：「你覺得……她可能恢復記憶嗎？」
知道唐艦長在演戲的人只有凱莉尼亞與亨利埃塔，或許白浩也猜到一些，克蕾雅等人之所以沒有因為失去艾格而大亂，是因為篤定唐方一定有營救他的辦法，直到聽見上面那番話，姑娘才知道，這小子又在玩陰謀詭計，可憐的艾格被當成了投石問路的石子。
凱莉尼亞管這叫悲劇情結，有些人總愛幻想自己是天煞孤星，然後把悲傷當做沙子，用它們築成一
和-圖-書座厚厚沙堡，將身體與思想囚禁在裏面，實在可憐。
這也行？
一個小時后，安頓好克蕾雅、白浩等人，唐方帶著拜倫乘坐一艘茶隼級穿梭機離開「娜塔莎」，由第23遊騎兵團控制區域抵達「座天使號」所在戰艦碼頭。
他的目光落在「達羅內斯」荒涼的地表，又似乎穿核而過，落到星球另一邊。
唐方到達前廳的時候，凱莉尼亞將一台PDA交給他，上面有一段軟體合成的錄音。
潤滑劑與油料的刺鼻氣息扑打著他的臉，涼風帶動軍裝衣袂，輕輕揚起，又輕輕落下，一如他眼睛里的光芒，時而盛如初綻晨曦，時而淡似最後一抹夕陽。
「很難解釋清楚。」唐方拉著她繼續前行：「在1光年範圍內，只要我願意，他隨時隨刻可以脫險。」
唐方命令唐林切斷機庫的閉路監控系統，並告訴戰艦碼頭指揮中心暫時徵用這間機庫，任何人不得接近，然後召喚出二十多隻工蜂，變異為萃取場，開始吸收噴嘴湧出的零素。
寓意苦戀的花朵剛剛凋零，化作視線盡頭一抹紫曦，薔薇花便開滿廊下。
自從見到這傢伙以來，他就一直在虧本。當然，有所舍便有所得，起碼心情好了許多，心境也與往常大不相同。
「等你什麼時候想通，來找我……咱們去搶人。」
7500噸零素，代表著750萬瓦斯。
曾經為了海洛伊斯捨得丟棄阿波羅海賊團，敢於冒著生命危險去接近她，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被區區幾句話改變？
有些人從不會說什麼，卻總是在不經意間把想說的話變成更加美好的東西，可能是一道凝視，也可能是一朵小花，就像手心的它。
唐芸的手很快，快到唐艦長一眨眼，那五根指頭就落在魚人寶寶的臉上，使勁捏住有些濕滑的肉一旋：「你那什麼態度！我可是已經跟你道歉了。」
魚人寶寶眼皮微動，撩了她一眼，又是一口濃痰噴出。
克蕾雅一向善良，於是很認真的勸說他不要這麼做。
現在的海洛伊斯，已經不是當年的她。
唐方放慢腳步，右手伸出廊外，隨手摘下一朵探出石欄，才開不久的粉色薔薇，放到她的左手掌心。
像羅伊這麼實在的孩子，一向很少得罪人，就算有時候說的話不怎麼中聽，也沒人會往心裏去，那為什麼魚人寶寶會往他腳上吐痰？難不成這小東西也知道欺負老實人？
「不就是『愛麗絲』那些人發來信息，要我們去贖https://www.hetubook.com.com人么？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克蕾雅輕嘆一聲，他總說自己不懂浪漫，卻總是一次又一次讓她怦然心動。
他們很可悲，又令人艷羡。
「你能不能換個花樣罵人？來來去去要麼是流氓，要麼是混蛋，我的耳朵都快長繭子了。」
恐怖分子大大方方承認了他們的身份——來自「愛麗絲」的復讎。
唐芸抱著被她手臂勒的舌頭外翻的魚人寶寶，擔心說道：「大哥，艾格……他不會有事吧？」
……
「晨星鑄造」核心成員都知道唐艦長有一件看不見摸不著的伊普西龍神器，能夠像子宇宙那樣自成一方天地，隱藏著許多強力戰鬥單位，隨時等待他的召喚。
很多時候他會這樣安慰自己，起碼……海洛伊斯是快樂的，那些苦，由他來背就是。
唐方義正言辭說道：「我當然有一點領袖的樣子，要不要找個時間試試？」
那裡有數不盡的光明，也有足以焚盡一切生命的煉獄。
假如海洛伊斯真是被上帝武裝洗去記憶，又在唐方的幫助下恢復，面對當前形勢，她會何去何從？一邊是曾經深愛過的男人，一邊是嗷嗷待哺的親生兒子與事實婚姻，這樣的選擇對她是一種傷害。
芙蕾雅拽拽他的衣袖，賊兮兮說道：「魚……魚……魚……」
唐方愕然，笑著說道：「還是個有脾氣的傢伙。」
「這怎麼可能？艾格明明……明明……」
「艾格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辦？」凱莉尼亞打斷他跟白浩的交談，把話題引到艾格身上。
行走途中，他仔細考慮片刻，將酒會上遭遇海洛伊斯，以及兩人之間的談話告訴了拜倫。
她有出身高貴的丈夫，還有一個可愛的孩子，就算她能夠回憶起他，回憶起當初的海誓山盟，但……一切還能回到過去嗎？
他忽然想到唐方身上帶著傷，憂心忡忡道：「你額頭的傷……」
唐方划動PDA觸控板，那段時長不足3分鐘的錄音響徹前廳。
拜倫想了想，搖頭說道：「我不知道。」
最後，對方還給出了交易地址，「那賽羅」首都城市甘加達斯市北郊一處廢棄倉庫。
海賊頭子摘下蒙在左眼的眼袋，唐方在那裡看到一些落寞與彷徨，知道他比誰都清楚，恢復記憶又能如何？難道比現在更好？
唐方翻個白眼，好奇問道：「你怎麼得罪它了？」
「看氣色還不錯。」
「咖啡不錯。」
「你……知道？」
「我不僅知道他們想幹什麼，還知道艾格ｗｗｗ•hｅtuｂｏｏｋ•ｃom.ｃom在哪裡。」
克蕾雅使勁攥著他的手，忽然想到唐芸對付唐林的手段，但無論如何下不去手，只能嘆口氣，說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把門打開后，姑娘話不多說，拉著他的手便往外走，任憑唐艦長大呼小叫，說穿著睡衣怎麼見人，實在有損他領袖威儀。
小妮子低頭瞄了一眼，才發現可憐的魚人寶寶正在生存與死亡間苦苦掙扎，嚇得趕緊放手，尷尬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剛才不是故意的。請一定相信，你若死了，我會非常非常難過的。」
「傷？」唐方用手抹過頭皮，腳下不停，只是舉起右手輕輕揮了揮：「你忘記我是幹什麼的了？」
唐艦長冷笑說道：「你要敢試，我就敢說。」
讓拜倫與唐林看守機庫，也是為了給他思考的空間與時間，海洛伊斯已經成為困擾他思想的夢靨，這個死結，只能他自己打開。
姑娘皺著眉頭想了許久也沒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直到回憶起這貨說「一點」時眼中閃過的某種迷離眼神，然後，她懂了。
他望著羅伊苦大仇深的臉，遺憾說道：「真可憐。」
「……你……流氓！」
當然，更少不了附帶威脅語，不許報警，不許調動軍隊，不許聲張，必須唐艦長本人帶著資金到現場進行交易，至多可以有一名隨從。他們會全程監控他的行蹤，如果發現任何不妥，交易便作廢。如果有警察與軍隊插手，他會在市甘加達斯市著名的桫欏河裡找到一具無頭屍體。
他繼續向前廳走去，留下克蕾雅一人在那靜靜發獃。因為那句讓人聽不懂的話，也因為左手掌心那朵好看的薔薇。
幹什麼的？亨利埃塔由艾琳娜聯想到星盟，由星盟追朔至「晨星鑄造」，又由「晨星鑄造」回憶起生體戰艦，然後記起被他連累而死的梅捷列夫。
唐方說道：「艾格……跟你們不一樣。」
雖然用的是問句，實際卻是想通某些難解之謎后的自然自語。
她對此嗤之以鼻：「你從頭髮梢兒到腳趾蓋兒，哪裡有一點領袖的樣子？」
那條魚白了她一眼，以非常高傲的姿態，嗚啊嗚啊走出前門，一頭扎進庭院中央的水池裡，把一片荷葉蓋在頭頂，倚在假山上打起盹。
無論是凱莉尼亞帶著文藝范兒的嘲諷，還是陳劍匪里匪氣的吐槽，都無法改變他的想法。
克蕾雅停下腳步，唐艦長一頭撞進她懷裡，很香，蘭草洗髮水的氣息直透鼻腔，把那些殘餘的睡意衝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