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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也在東陽公主身邊找了一塊平整的石頭，先用手擦去石頭上的灰塵，然後又跑到河邊洗手，一遍又一遍的洗，洗得很仔細，做完了這一切，他才安心地坐下來。

然而兒子是有真本事的，儘管這本事從何而來並不清楚，但他的本事就擺在面前，李道正的想法很簡單，有本事的人，朝廷就得認。

過上好日子當然要有錢，錢是衡量一切好日子的唯一標準。

大唐武德年間，東突厥正是風光之時，幾大部落時常結兵一處，入侵大唐境內殺人放火搶糧搶女人，其中最大的部落當屬頡利可汗和突利可汗兩支。

李素定定看著父親的背影，一種莫名的心酸湧上心頭，忽然道：「爹，以後一定能過上好日子的。」

李素遠遠看著她的模樣，笑了。

東陽公主笑容凝固，俏臉漸漸黑了：「李素你這個斯文敗類，還可以更無恥點么？你當時想跪拜的是我還是那十貫錢？」

回到家已是夜裡，李道正推開柴扉之前用衣袖使勁擦和*圖*書了擦眼眶，又是平日里古板沉悶的模樣。

許久，李道正從懷裡緩緩掏齣兒子寫的詩，懷裡揣久了，紙顯得有些皺，李道正急忙用衣袖抹平皺褶，遞給李素。

李素捧著自己寫的詩，看著疲態畢露的父親，疑惑地道：「爹，你咋了嘛？」

「不要在意那些細節……」

李道正搖搖頭，笑了兩聲：「不早咧，快去睡，明早要去學堂做學問咧。」

東陽公主很無語地看著他的舉動，想笑，又覺得不淑女，眼睛悄然彎成了月牙兒。

刺客不多，四十多人，為首的刺客名叫「阿史那結社率」，名字很怪異，從姓氏可以看得出來，此人是突厥人。

李道正搖搖頭，注視著已和他差不多高矮的兒子，難得地用粗糙的大手撫了撫他的頭頂。

河灘邊，東陽公主早早來了，百無聊賴地坐在石塊上，看著天邊的雲彩發獃。

坐在吏部官衙的空地上，李道正大哭不已，一個樸實的農戶漢子，從來沒有如此脆弱的時候。

和圖書二人風輕雲淡閑聊之時，長安城外卻發生了一件震驚全城的大事。

武德七年，頡利可汗和突利可汗再一次入侵大唐，是的，他們又來了，帶著滿滿的惡意。這次大唐皇帝李淵不樂意了，因為這兩大部落已打進了關中腹地五隴阪，李淵雖然剛剛建國才七年，無論國力還是兵力都非常孱弱，然而這一次也不得不龍顏大怒。

東陽公主喜滋滋地問道：「哪天下午？」

於是李淵下旨，秦王李世民領兵於五隴阪抵禦突厥兵鋒。

可兒子不一樣，他才十五歲，若是兒子沒本事倒也認了，將來自己老去，把地傳給他，一代又一代，後輩里終歸有個能出息的，老李家也算光耀了門楣。

「今日本來要戴三支簪子的，出門前忘記了，明日我便戴三支簪子給你看。」

「娃啊……」李道正嘆息，彷彿想嘆盡一生的悲苦：「要爭氣咧，一定要為自己爭口氣。」

「你面前堆著十貫錢的那天下午，真的，那天你快把我的眼閃瞎了，wwｗ.hetuｂｏoｋ•cｏｍ.coｍ你整個人彷彿散出萬道金光，跟西天如來似的，當時我差點向你跪拜了……」

他二話不說派人找到了突利可汗，三下五除二便跟突利可汗拜了把子，結為異姓兄弟。

愛笑的女人運氣特別好，其實發獃也是。

東陽公主俏臉悄然染上了紅暈，卻使勁板起臉，讓自己看起來很不滿。

不知過了多久，李道正終於站起身，拍了拍身後的塵土，使勁吸了一下鼻子，仰頭看著天，長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將兒子寫的詩收起來，塞進懷裡，如同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安靜地離開。

「瓜慫。」屋內傳來李道正的笑罵。

自己的一輩子就這樣了，本分守著這塊地，靜靜地老去，靜靜地湮沒于塵埃。

李素坐在堂屋裡發獃，桌上的油燈搖曳不定，時而炸開一朵昏黃的燈花。

夕陽西沉，朱雀大街上，落日的餘暉將他的身影拖長，影子筆直得像一支寧折不彎的鋼槍。

他也喜歡發獃，對發獃的人總有著莫名其妙的好感，他總heｔｕbｏoｋ•cｏｍ•coｍ認為一個人有閑暇時若能毫無防備地發一陣呆，不假笑也不假哭，露出原本想露出的表情，那麼這個人一定不是壞人。

李世民是個很不錯的將才，領著大軍剛剛到達五隴阪，與突厥人遙遙對峙，然後他便做了一件讓人忍不住為他的機智點贊的事。

……

不知道大唐的人怎麼衡量的，至少這是李素的標準。

李素嗔怪地看她一眼：「話怎能這麼說？以前當然也看你順眼的，特別是那天下午……」

……

「不錯，今只戴了兩支簪子，看起來順眼多了，今看到你，由內而外感到舒坦。」李素的誇獎很直白，至少這個年代的人不會這麼不含蓄。

這個……斯文敗類，居然比她這個金枝玉葉的公主還愛乾淨，而且……為何就是看不慣自己戴三支簪子？一定要對稱，要工整才合意？

說到這個名字，不得不說說他的哥哥，阿史那結社率的哥哥阿史那什缽苾，曾經的東突厥突利可汗。

李素算了算，在鄉下地方蓋個房子花不了多少錢，七八和-圖-書貫的樣子便很好了，只不過如何解釋房款來源是個大問題，李道正若看到這麼一大筆錢從天而降，他最有可能的反應不會是喜極而泣，而是牽著兒子去官府投案自首。

這是不把皇帝當幹部啊，怎麼辦？揍他！

李道正推門進來，李素起身迎上：「爹，白天你去哪了？」

無盡的不甘和委屈湧上心頭，李道正獃獃地坐在官衙前，不顧周圍行人好奇的目光，一邊發著呆，一邊抽泣哽咽。

掰著手指，數著日子，城裡文房店差不多該結算賬款了，首先把大房子蓋起來，至於家裡的傢具，李素早就畫好了圖紙，只等大房子蓋好再請村裡的木匠做一套。

突利可汗樂壞了，拍拍屁股很痛快便陣前反水，背叛了頡利可汗站到大唐那一邊去了。

頓了頓，東陽公主瞪著他：「你剛才說今日才看我順眼，難道以前每日都看我不順眼？」

李素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

說完李道正往房內走去。

……

長安城西北二百余里的九成行宮內，大唐皇帝李世民居然遇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