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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這樁親事裏面有太多的疑竇，然而終究日子定了，聘禮下了，幾乎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想要改變它，很難。

「對，許家主動求親，當初縣城裡說你逛青樓不給錢，壞了名聲，許家當時是退了親的，後來不知咋的，又請了扈司戶上門說合，說是再商議商議，商議幾句就定下咧。」

李素忽然察覺這事不簡單。

這種感覺就像自己騎在馬上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時候，忽然被一記九天神雷劈成了焦炭一般。

李素髮現麻煩找上門了，這是個很大的麻煩。

李素麵孔迅速失去了血色，一臉蒼白地盯著李道正。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李素有了爵位，儘管只是比男爵高一點的末等爵，那也是爵啊，而且正經以軍功封的爵，身份比官員還要高，這下李道正不滿意了，覺得許家高攀不上李家了。

李素好奇地道：「你的公主府不缺錢么？實食邑三百戶啊，那得多富裕……」

李道正搖頭，一臉黯和_圖_書然道：「悔不得了，已然和許家換了生辰，送了聘禮，連日子都定下咧，縣衙扈司戶保的媒，悔了親我們父子這一世做不得人了。尤其是你剛被封了爵，馬上就悔商人親事，傳出去怕是會被罵，朝里的言官不會放過你的。」

無法指責李道正的勢利，天下的父母心總是自私的，吃也好，穿也好，娶親也好，總要把最好的留給孩子。

熟悉的大石頭上，東陽靜靜坐著，手托著腮，天色太黑看不清眉眼，卻能看見月光映在她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像兩塊浮在半空的寶石。

跑到河灘邊，一群黑影站在離東陽不遠的樹林邊，那是公主府的侍衛，出了結社率的事後，侍衛們再也不敢讓東陽單獨外出。

東陽點頭，理所當然的模樣：「等啊，說好等你的嘛，等到天亮，城門開了，你自會來這裏找我。」

東陽捂嘴輕笑：「誰像你這麼貪財，我府上不缺吃穿，能和*圖*書給下人發俸祿就夠了，要那麼多餘財有甚用？」

天已黑了，李素急忙跟老爹說了一聲，然後往河灘跑去。

使勁甩掉揪住自己胳膊的手，李素壓住了火氣道：「爹，如此輕易把我的一輩子決定了，你不覺得太草率了嗎？」

「涇陽縣許家？我出征的時候定的親？」李素盯著李道正問道。

喘著粗氣跑到東陽身後，東陽轉過身，看著他笑。

「可以悔親的，大不了不當這破爵了，我去找人說，雙倍，不，再加十倍聘禮送去，算是賠償……」

李素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誰說要悔親了？悔了親我李家的臉還要不要？商人的閨女又咋樣？說出去不好聽，但也比悔親強！不準悔！親事照辦，就定在下月。」

李素強笑：「沒啥，剛才出城回來的路上丟錢了，心情很不好，你不知道丟錢的感覺，想一頭撞死又怕疼，活著又沒意思……嗯，對，就是這樣。」

「你臉色不大好，怎麼了？和-圖-書」東陽敏感地察覺到不對。

充血的眼睛盯著李道正，李素深呼吸，提醒自己不要跟老爹吵，更不要發火，這是大逆不道，然而還是覺得一股邪火在胸腔里亂竄。

東陽一定還在等他，這傻姑娘若沒見到他的人，等到天亮都不會走。

「還以為你被父皇召見耽擱了時辰，出不了城呢。」

東陽愕然，寶石般放光的眼睛在夜色中漸漸眯成了一條縫。

心裏如同壓著一塊沉甸甸的石頭，與許家結親的事李素不想對她說，或許，努力一下再把這樁親事退掉，那麼一切仍和以前一樣，這樁事便沒有提起的必要。

說完李素轉身便跑，卻被一雙粗糙的大手死死揪住胳膊。

李道正呆了片刻，他沒想到這件事令李素如此不滿，印象里，兒子似乎永遠都是溫吞懶散的模樣，永遠不曾見過他生氣的樣子，然而此刻，李道正分明從兒子的眼中看到兩團燃燒的火焰。

這事透著蹊蹺，很少聽說女方主動跟男和圖書方求親的，更何況求親的對象還是他這個逛青樓不給錢的混賬，——但凡腦子沒被門夾過沒被豬親過的女方家長，都不會選擇這樣的混賬女婿吧？

李素臉色由蒼白迅速化為鐵青。

這話說的，從裡到外透著一股濃郁的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令李素恨得牙痒痒。

「哪裡草率？不草率，聘禮，媒人，生辰，該有的都有，你氣啥？再說許家閨女也不錯，涇陽縣有名的淑德閨女，扈司戶還把她的綉活拿給我看過，繡得確實好，那麼好的姑娘人家，不計較以前害你的謠言，還主動上門求親，你說我咋能不答應？」李道正話說得硬氣，還是多少有了幾分解釋的意味。

可是，十六歲的少年了，不正是成親的年齡嗎？他到底氣什麼？

李素皺了皺眉：「主動上門求親？許家？」

李素默然嘆息。

「你這人……貪財貪到令人髮指了，幸好父皇只給你封了爵，若是讓你去當官，三五天就把官庫貪空了，非得被和*圖*書父皇殺了不可……」

……

「定親」二字震得李素半晌沒說話。

回想昨日回家路過涇陽縣青樓的時候，恰好遇到許家老爹，當時他不但臉紅了，而且表情很奇怪，現在想來，應是有原因的。

說起實食邑就傷心，縣子跟公主沒法比，投個好胎比個人本事更重要。

李素急忙道：「虧了就悔親啊！我找人去說……」

雖說如今大唐百姓里士農工商一體，但只是政治口號，商人終究還是被鄙夷的，地位屬於最低等，李素沒有封爵以前，李家只不過是一個擁有二十畝地的小地主，當然，暗地裡印書，賣酒等等，也干一些商人的勾當，所以李道正對與商人結親並不排斥。

李道正點頭，神情有點鬱卒：「虧咧，那時你剛出征，不知道你會封爵，所以答應了親事，畢竟那時咱們家配許家算是門當戶對，沒想到你會立功封爵，有了爵位身份不一樣，娶商人家的女子說出去不好聽……虧咧！」

「我不來你還等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