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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李素？」李承乾的聲音很親和，目光甚至浮起了笑意，親手將躬著身子的李素虛扶了一把，笑道：「孤早知涇陽縣出了一個了不得的少年英傑，自我大唐雄兵收復松州之後，李素之名更是如雷貫耳，今日才得一見，果然是難得的俊秀人物，難怪父皇數次誇讚，不愧『少年英傑』之名……」

眾人出殿後，慢慢朝李素方向行來。

一眾皇子走出后，緊跟其後的便是一群年紀大小不一的公主，人人穿得五彩六色，彷彿一群穿花蝴蝶似的，李素眼尖，立時從一群花蝴蝶里發現了只著素色裙衽的東陽。

騎馬隨同宦官入長安城，李素一路上想了很多，暗暗思量著此事的後果，抽朝廷官員的罪名……他自己也是朝廷官員吧？官員抽官員是什麼性質？打架鬥毆？

李世民皺眉：「朕聽出意思了，楊硯把持火器局財權不放？連你這個監正亦不能插手？」

嚇哭了？

李素撇了撇嘴，來得真快，剛剛發生沒多久的事情，太極宮那邊馬上有了反應。

進長安城，入太極宮，李素跟著宦官進了暉政門，然後安靜地等在安仁殿外。

等了近一個時辰，日頭已漸偏西，殿內傳來一陣恭祝父皇安康的齊喝，接著便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諸皇子公主魚貫出殿。

……

李素不著急，著急也沒用，他敢在太極宮裡掀桌子翻臉控訴李世民蹉跎他寶貴的青春時光嗎？

許敬宗臉和-圖-書色刷地白了：「……我？」

李素心下一緊，暗道果然如此，李世民大老遠把他召來太極宮肯定不是為了請他嚼冰塊的，直到現在也不賜座，更別提奉上一碗誘人的冰塊了，這是興師問罪的架勢啊。

許敬宗如同充氣娃娃徒然被放了氣似的，整個人迅速泄了下來，透著一股子受驚嚇后的虛脫，然後悄悄轉過身去……遮遮掩掩抹去眼角的淚。

李素眯了眯眼，馬上清楚為首這人的身份了，能穿黃袍戴金冠的，除了當朝太子，絕無第二人。

進殿行禮，李素做得一絲不苟，垂頭時卻聽李世民沒好氣地哼了哼。

李世民皮笑肉不笑地道：「繼續說啊，縱有理念不合又怎樣？」

安仁殿內四周的角落裡仍舊擺滿了冰塊，李世民端坐上方，黃色的袞袍拉開，腳上的足衣也褪去了，很沒形象地赤著腳盤坐在榻上，左右兩名小宦官握著大團扇使勁朝他扇著風，李世民熱得直催他們快一點，不時朝嘴裏扔進一個小冰塊，咬得噶嘣響。

李素暗暗吞口水，然後為自己的表現感到羞愧，見識超凡優越感爆棚的穿越者，居然垂涎人家嚼冰塊……

李素有點內疚，中年老帥哥也有一顆少女般晶瑩且脆弱的玻璃心啊。

「監正大人……這，不是這樣的啊，我沒……」

「不算把持吧……火器局一應用度皆是國帑民脂，楊監丞擔心臣年紀太小，奢耗無度，所以卡和_圖_書住了火器局的收支……」李素看了看李世民的表情，見他不置可否地笑，只好繼續道：「說來都是大唐的忠心臣子，都是為了陛下的江山基業好，縱有理念不合，不合……」

其實算是手下留情了，李素終究沒敢把他打廢，畢竟是官，若李素心性再狠毒幾分的話，一定要效法明朝的廷杖，不僅要打，而且要脫了褲子朝他那又白又嫩的屁屁打，打完不死是運氣，殘廢也是正常。

李素分明看見許敬宗額頭冒出了一顆顆冷汗。雖然也是秦王府舊部，但長孫無忌他也招惹不起的。

許敬宗臉色由白轉青，轉換得非常自然，毫無PS痕迹……

想想這傢伙在她面前賣詩，要錢，討功等等無恥嘴臉，現在這個樣子簡直……太虛偽了！

一眾皇子公主走過李素身前，李素微笑著躬身恭送，東陽有意無意落到最後，二人目光相遇，東陽抿唇笑了笑，此時說話不便，東陽挑了挑細細的黛眉，示意她在宮外等他，李素不易察覺地點點頭。

想想也是應該，震天雷對李世民的重要性不言而知，火器局裡面怎麼可能沒有李世民的耳目？恐怕在李素抽楊硯的當時，便有人緊急向太極宮稟奏了。

李素自覺自己是個厚道人，既然已抽過楊硯了，沒必要把人往死路上逼，於是決定不在李世民面前挑撥是非了。

「監正大人……您與楊監丞到底因何事而爭執？」

李www.hetubook.com.com素躬身向李承乾告別，那個大胖子，也就是魏王李泰跟在李承乾身後，對李素的行禮視而不見，神情倨傲地走過李素身前，眼角都沒瞟一下。

李素想了想，道：「陛下任臣為火器局監正，臣甚感榮幸，一心想將火器局打理經營好，多造火器為陛下開疆闢土，然而……臣既為火器局監正，不知為何連火器局的帳簿都無權一觀？今年戶部只給火器局撥了四千貫錢，這點錢要購置火藥用料，要發放文吏和工匠俸薪，還要保證火器局上下伙食等等，臣作為火器局監正，看看帳簿，算算余錢，總是不過分的吧？」

「臣年紀小，性子衝動，臣知罪。」李素老實認罪。

李素也不介意，坊間傳說近年陛下對魏王格外恩寵，無論府宅，車駕，隨從等皆優渥以待，有的儀仗幾乎與太子齊肩，真是古往今來難得一見的怪事，實在很難揣度李世民心裏到底在想什麼，莫非他深以玄武門之變為傲，打算讓自己的兒子們也照原樣來一出？

可是，天氣真的很熱啊，他也真的很想嚼冰塊啊……

抽了楊硯兩個時辰后，宮裡騎馬來了一位宦官，奉李世民旨意，宣召李素進太極宮。

既如此，就不後悔了，至於抽了楊硯會不會得罪長孫無忌，李素管不了那麼多，少年封爵，官職加身，上天賜予的得意春風，若是前怕狼后怕虎，豈不辜負了大好少年時光？

李世民「噶嘣噶嘣」m.hetubook.com.com嚼著冰塊，又哼了哼：「你與楊硯怎生結的怨，仔細將始末道來。」

「太子殿下謬讚，臣實不敢當。」李素禮儀做得很足，回話時急忙又躬下身，東陽遠遠落在後面，見李素這一本正經的模樣，東陽嘴角抿了抿，不由想笑。

這次李素等了很久，宦官進殿稟奏后出來告訴李素，陛下正在考究諸皇子公主課業，暫時沒空接見他。

……

「啊，昨日你不是向我告楊硯的狀么？我今日找他談了一下，說你以後不要欺負許少監了，人家長得那麼英俊，你長得那麼丑，有什麼資格欺負他？要欺負也是我欺負，楊硯不服氣，我就說今日我必須代許少監好好教訓你，於是我就抽他了……」

暗暗再佩服一下自己的仁慈，李素的心理得到了滿足。

為首的果然是太子李承乾，見李素施禮，李承乾停下腳步，別的皇子公主不論對李素有沒有興趣，都只能停下，按制太子最大，別人是不能搶在太子前面先走的，連並肩也不行，有逾越之嫌。

當先一人穿著暗黃色袞袍，頭戴金冠，生相頗為俊俏，只是目光略顯陰沉，後面緊跟著一個大胖子，卻是一臉春風得意的笑容。

「哈哈，逗你的……」李素重重一拍許敬宗肩膀。

……

李素只能盡量往好的方面預測，這是人治大於法治的年代，罪名是輕是重，全在李世民一念之間，李世民若看李素順眼，殺了人也不算事，若看他不順眼，跟人吵幾句和-圖-書嘴也是殺頭大罪。

這邊李素與李承乾見過禮后，二人寒暄了幾句，說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閑話，聊過幾句后，殿門前宦官已揚聲高喝陛下宣涇陽縣子覲見，李承乾急忙微笑著擺擺手，示意李素進殿面君。

抽楊硯算是比較衝動的決定，其實冷靜下來后仔細一想，楊硯除了固執一點，擅權一點，孤傲一點，對他這個頂頭上司不夠尊重等等……

李素站在大殿外的門廊下，避又無法避，只得整了整衣冠，躬身朝眾人施禮：「臣，涇陽縣子李素，拜見太子殿下，拜見諸位皇子殿下，公主殿下。」

楊硯被抬回了屋裡，他受傷很重，李素下的手自然自己最清楚，沒一兩個月下不了床。

「好個有血性的少年郎，當著火器局上下的麵杖責我大唐官員，李素，你真是無法無天了。」

楊硯被抬走，許敬宗湊了上來，看李素的目光跟往常不一樣了，他的目光和大家一樣，也多了幾分莫名的敬畏。

李素老臉一紅，乾咳兩聲道：「……縱有理念不合，抽他一頓就合了。」

東陽心中亦似有所覺，抬頭一看，二人的目光在半空相遇，無聲中傳遞著只有彼此才能意會的情愫。

李素嘆氣：「還不是因為你……」

李素笑了，「把持」這倆字用得很妙，給英明的皇帝陛下點個贊……

好吧，李素冷靜下來后得出了結論，剛才的衝動很正確，一點也不算衝動，簡直是深思熟慮后的決定……為自己的殺伐果決點個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