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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樁重重嘆氣，蹲在地上抱著頭懺悔：「當初應該多讀點書的，至少要學會寫休書……」

流言散播后的第五日，尚書省侍中魏徵上疏參劾太子李承乾，曆數太子十過，其中包括用度奢靡，擄掠良婦，縱慾恣歡，殘暴不仁，奏疏里，魏徵將李承乾曾經犯過的錯全部翻了一遍舊賬，最嚴重的一條便是指使刑部構陷直臣。

王樁站直了身子，興奮地道：「說，我能幫你做點啥。」

王樁狠狠瞪他一眼：「你寫！」

「不礙事……」王樁憨厚一笑，朝手指吐了口口水，然後在自己衣服上蹭了幾下：「看，這不就乾淨了。」

龍顏不悅的結果便是朝會不歡而散。

然而這次魏徵給太子貼了一張大字報，李世民感到很憤怒，他憤怒的不是這件事，而是魏徵這個人。

說完王樁抬起頭，幽怨地瞪了李素一眼：「……都怪你。」

「臭婆娘，我要休了你，這次真休了你！休書叫李素幫我寫！」

而魏徵的奏疏，這次並沒能引起李世民的重視，或者說，李世民根本不想重視。

不得不說，東宮裡面還是有人才的，經過兩天尋找，終於鎖定了吳八斤等人，太子衛率的人馬衝進他們家鎖拿時，愕然發現吳八斤等人早已杳無蹤跡，莫名消失了。

太子不仁不義，太子公報私仇，太子心胸狹窄……所有流言大抵便是這些內容，總之，李承乾的太子形象一落千和_圖_書丈。

婆姨面前慫到這個地步，王樁也很不容易。

說到這裏，王樁露出深深的憤世嫉俗之色，惡狠狠地道：「女人都是騙子！」

王樁嘴角一癟，快哭出來了：「……我是造香水的，身上哪能沒有香味？這頓打挨的太冤了，不講道理嘛。」

李承乾快瘋了，流言太惡毒，該死的是，這些流言居然把他真正的心思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彷彿冥冥中有一雙眼睛冷冷看著他的所作所為所思。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長安城裡竟莫名其妙冒出針對他的流言，流言來勢洶洶，如今已鬧到長安人盡皆知的地步。

李素哈哈大笑：「不行，『休』字我也不會寫……」

「不，我怕挨揍。」

李素目瞪口呆：「這理由……我竟無法反駁。」

東宮的位置自古以來便是很敏感的話題，這個話題不是什麼人都能議論的，特別是魏徵說話還這麼難聽，李世民心中由衷生了一股反感。

李素臉色發青，差點噁心得吐了出來：「你離我遠點，再遠點！」

「……鄭聲淫樂，好之不離左右；兵凶戰危，習之以為戲樂。既懷殘忍，遂行殺害。」

王樁沒精打采地道：「上次掙的錢用馬車拖回家后，我婆姨就說過不再揍我了，那時開始每日把我侍侯得周周到到，誰知今日又對我動手……」

「對，刑部官員問的話很不客氣，就差直接問和圖書是不是我把馮家家主逼死了……」李素嘆道：「我若再無動作，恐怕再過幾日，刑部的差役便會直接上門拿我下獄了，馮家的命案十有八九要算到我頭上，那時侯鄭小樓便只算是幫凶了。」

流言的威力是巨大的，有心算無心之下，東宮太子一夜之間成了長安的火爆話題，李承乾猝不及防被猛地推到了風口浪尖。

「李素，這幾日我都在長安城裡，如今長安城流言四起，都在說馮家案子的事，裏面連東宮太子都牽扯進來了……」王樁露出憂慮之色，道：「這樣會不會鬧太大了？人家是太子殿下啊，怎麼跟他斗？」

王樁瞪了他一眼：「還不都怪你，我現在是香水作坊管事，經常進城跟長孫家查貨，往往三五日都住在長安城裡不著家，我婆姨不樂意了……」

關鍵時刻拆台，兄弟做不成了……

「有。」

李世民看完奏疏后神情很是不悅。

王樁悻悻一哼：「臭講究！」

李素仍蹲在王家院子外面笑，笑得喘不過氣來。

令人奇怪的是，不悅的對象不是衝著李承乾，而是衝著魏徵。

……

王樁沉默。

沒辦法，這老頭太討厭了，什麼事被他逮著都要管一管，李世民自認識魏徵以來，對他動過的殺念不下十次，因為魏徵不但比唐僧還啰嗦，而且管得還很寬，看什麼都不順眼，典型的仇富屌絲形象，陛下這裏不對，那裡不對，在魏徵www.hetubook.com.com面前，李世民這輩子活得不像皇帝，像孫子，還偏偏不能殺他，聖君嘛，就是要胸懷博大，有容人之量，殺了這麼正直的大臣，怎麼配得上聖君的稱號？

王樁悻悻哼道：「這婆姨不能要了，明就休了她，讓她滾回娘家去……」

李素心中燃起濃濃的八卦小火苗，拉著他蹲在路邊，一副促膝長談的架勢。

倒是周氏頗通人情，見李素在院子外面看熱鬧，周氏一驚，接著臉刷地一下紅了，急忙放開王樁，見王樁衣裳凌亂，還上前幫他整理了一番，朝李素羞怯一笑，匆匆跑回了房裡。

李素苦笑道：「不是我想跟他斗，而是我只能選擇跟他斗，前日刑部官員把我叫進刑部大堂問話，馮家案子鬧大了，殺一個鄭小樓怕是滿足不了他的味口。」

東宮內，李承乾聞報以後長鬆一口氣，接著勃然大怒，指天恨恨罵了魏徵幾句后，便下令徹查流言，找到源頭，把那個散播流言的人找出來送到刑部明正典刑，太子的名聲迫切需要洗刷刷。

東宮屬官和太子衛率人馬出宮散入長安坊間，開始尋找那些散播流言盡說大實話的混賬……

李素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小瓜慫，你還年輕，不懂世道艱險，刑部說有鐵證，便一定會有鐵證，沒有也得有。」

王樁奇怪地道：「陛下不是對你恩寵有加么？太子殿下敢跟陛下對著干？」

民間說什麼並m.hetubook.cｏm•ｃoｍ不重要，麻煩的是人們在擴散流言時，御史台無數名御史靜靜坐在人群里，一字不落地將流言記了下來，一件小小的命案，終於鬧上了朝堂。

李素沉默許久，想忍又忍不住，終於還是開口嘆道：「能認識你這種慫得一愣一愣的朋友，我真是三生有幸……寫休書不？我幫你寫。」

王樁悶聲悶氣道：「回到家后，她聞到香味便動手了，來不及解釋，剛剛揍完我以後，我又忽然不想解釋了。」

許久，王樁抬起頭：「我知道老二在幫你做事，有啥我能幫到忙的地方么？」

李素很不厚道地笑道：「休書誰寫？」

王直養了百十號閑漢，平日管著他們吃喝，卻從來不吩咐他們做事，時間久了，閑漢們多少有了幾分羞恥心，這次王直挑出十來個稱得上心腹親信的閑漢去散播流言，這十個人卯足了力氣，包括吳八斤在內，十個人沒日沒夜毀人不倦，忙活了幾天後，終於刷到了長安頭條。

「這事根本不是你做的，哪裡來的『鐵證如山』？」王樁怒道。

長安城的流言仍在擴散。

「所以就揍你一頓？」

「不，這是小事，男人掙錢不著家是天經地義的事，被揍是因為今早我從長安城回來，我婆姨發現我身上有香味，以為我在長安城裡不知跟哪個狐媚子廝混，於是二話不說把我揍了一頓……」

魏徵的劾疏里，這句話說得可謂十分嚴重，幾乎把太子罵成一個ｈetubook•ｃｏm.cｏｍ喪德失節的昏庸少主，朝堂之上掀起不小的波瀾。

對付李素的想法不是處心積慮，對太子李承乾來說，李素只是一個暫時得到父皇恩寵的小人物，而且從來沒有走進過大唐朝堂的權力中心，這次馮家命案，李承乾只是順手而為，捎帶藉此機會把李素收拾了。

「揍都揍完了，還休個甚，下次再說……」王樁揉了揉脖子，碰到痛處，倒吸一口涼氣。

李素正色道：「去把你家婆姨惹怒，然後當我面再揍你一次，最近我壓力比較大，需要一個好心情……」

學渣的懺悔很真誠，李素踮起腳朝屋裡看了一眼，不由好奇道：「咋又挨揍了？你如今已是家裡的頂樑柱，上次不是說過你婆姨不敢再揍你了么？」

「你的意思是，太子殿下授意刑部把你攀扯出來？」

……

王樁的手指在地上無意識地畫圈圈，李素嫌棄地撇了撇嘴，上前踢了他一腳，不滿道：「你能幹凈點不？地上那麼臟，用手指練書法啊？」

「說說，咋回事？」

被周氏壓在身下原本沒什麼，王樁可能已經習慣了，然而當著好兄弟李素的面被壓打，王樁暫時還沒調適好心態，面子掛不住了。於是在李素的狂笑聲中，王樁惱羞成怒。

「你沒跟你婆姨解釋？」

「陛下的恩寵是有範圍的，不可能什麼事都袒護我，況且這事擺在明面上的是刑部查案，與太子無關，鐵證如山之下刑部拿我入獄，陛下能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