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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解釋，又似安慰，李素聽懂了，於是也笑道：「給你一把刀，你敢在西州城裡殺人放火嗎？」

那焉盤算了一下，道：「大概一個月左右差不多能來西州了。」

「四五支吧，來回運個幾趟，李別駕的房子差不多有個模樣了。」

李素眯著眼笑道：「那兄沒說實話哦，能為國相奔走打探，咐以國之機密相托，你可不止是那利的馬前小卒，雖超脫于龜茲國朝堂之外，但在國中應該有不輕的分量……」

那焉悲哀的發現，如今自己不但是堂叔手上的一枚棋子，同時不知不覺間，他也成了李素手上的棋子，身份很微妙，留在城裡，大家其樂融融，不是親人勝似親人，離開西州，朋友馬上變成敵人，他相信李素會不惜一切代價將他除掉。

「已托往東去的商隊帶了話，不多日便有商人運來磚石，城裡蓋房的工匠不多，儘力湊了十來個，再雇請一些民夫，李別駕的房子差不多可以開工了。」

反觀那焉，則顯得正常多了，迎面碰到劫匪的機會不常有，碰到了避之為上，可惜動作慢了，沒跑掉。

「若大唐皇帝陛下不支持龜茲國相那利，也就是你堂叔篡位，那利最遲何時兵指西州？」

那焉：「……」

李素的神情忽然變得正經了一些：「商隊來西州后，還請那兄出面相邀，我想請那和_圖_書幾支商隊的頭領飲宴。」

那焉頗為驚訝地看著他：「飲宴？」

「別拿天色當借口，我有那麼討厭嗎？」李素很不厚道地提前拆穿了那焉的伎倆：「我們可以換個話題啊，西州城裡熟人那麼少，朋友更少，沒有朋友會讓我孤獨寂寞冷的，好不容易逮到你，不能輕易讓你跑了……」

那焉的老臉頓時苦了起來。

「好。」李素答應得很爽快。

那焉嘆了口氣，道：「李別駕慧眼如炬，小人不敢隱瞞，實話說吧，若大唐君臣拒絕國相，那利會選擇徹底倒向西突厥，而自從大唐皇帝陛下貞觀四年平滅東突厥後，無數部落族人紛紛逃往西突厥，並對大唐懷以仇怨之心，多年來意圖反攻，以求再現草原突厥部落的昔日的輝煌榮光，所以西突厥諸部落包括乙毗咄陸可汗在內，都迫不及待需要一個合適的契機……」

鄙視過後，李素緩了口氣，冷不丁問道：「……那利的父母可還健在？」

「如今大唐皇帝調集舉國兵馬北征薛延陀，西州只有區區兩個折衝府的兵力，況且大唐佔據原本屬於高昌國的西州本是不義之舉，天時地利人和全佔了，國相那利若被大唐皇帝拒絕，憤然舉兵已是必然之事，西突厥正需要這個契機，時也好，勢也好，西域諸國很快會擰成一股繩，那時，和圖書便是西州陷落之日……」

轉身的一刻，那焉終於忍不住道：「李別駕，我堂叔欲攻打西州，你竟放心讓我住在西州城裡？」

李素笑得很和善：「對，飲宴，人家大老遠給我運磚石，請他們喝頓酒實在是應有之義。」

那焉鬆了口氣，好吧，其實李素這人還算不錯，如果換個能令雙方都愉悅的話題，那就更不錯了。

李素眨眨眼：「有幾支商隊？」

李素眨眨眼：「如果我下令把你綁赴城樓，用刀架在你脖子上，你堂叔會退兵嗎？」

一幢建在大漠荒城裡的豪宅，佔地十余畝，有亭台，有迴廊，有假山，有花有草……除了人工湖不太現實，長安權貴豪宅家裡該有的都有，蓋這座豪宅的代價居然是……兩顆貓眼石，而且貓眼石還是別人送的。

「沒錯。」

李素兩眼一亮，他喜歡這個話題。

殺人何必用刀？這少年具有幾句話把人逼瘋的實力。

「不敢。」

兩顆貓眼石，還是他送的，如果這也叫「錢給了」……好吧，確實是錢給了。

國與國之間的戰爭，從來便是這麼殘酷無情，跟它相比，私人之間的友情實在太脆弱了，這個道理，李素懂，那焉也懂。

那焉苦笑，話說得好聽，其實跟肉包子打狗一個意思。

「……那利的父母也姓那吧？」

那焉嘆道：「距離這一htｔｐs://m•heｔubｏok•ｃom.ｃoｍ日不太遠了，長安那邊傳來消息，大唐皇帝陛下北征，長安由太子殿下監國，龜茲國主白訶黎布失畢與那利爭鬥屢見敗勢，於是今年四月，布失畢遣使朝拜長安，自隋以來，龜茲與中原漢土的敵對之勢終於解凍，太子殿下於東宮設宴款待使者，言稱大唐必不負龜茲國主，世代只以白訶黎氏為龜茲國正統，這句話，終令國相那利完全失望，如今怕是已在醞釀逼宮皇室，廢黜國主的行動了……」

李素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們龜茲國的人太沒節操了！」

「所以，你現在只是一名商賈，等到你敢殺人放火的那天，我再一刀把你剁了便是。」

一次又一次的催促，李素知道離西域諸國攻打西州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有些事可以說在明面，有些事卻只能做在暗處，那焉或許也有察覺，自己西州城的住處左右莫名其妙多了一些不合時宜的人，裝模作樣地在他附近晃悠。

李素滿意地笑了，能住上物美價廉的房子，人生真美好。

這句反問把那焉問住了，沉默半晌，那焉苦笑道：「我，只是亂世一商賈而已。」

抬頭看了看天色，那焉開始醞釀借口，跟這種人聊天實在不是什麼愉快的經歷，令人隨時會產生暴力傾向，將他除之而後快。

到了這個時候，那焉更不敢離開hｅtｕboｏｋ•coｍ.coｍ西州了，留在西州能活命，一旦跨出西州城門一步，李素對他恐怕不會太客氣。

物美價廉……除了有點不要臉。

顯然，別的話題也不能令那焉太舒坦。

李素是個很會聊天的人，於是果然換了個話題。

那焉無語地看著他，相比之下，你更沒節操好不好？嘴唇囁嚅幾下，鑒於李素的不正常暴力屬性，那焉終究沒敢反駁。

然後，李素開始說別的。

「那兄，關於房子，我又有了一個新的構思……」

「李別駕，我們還是說說你房子的事吧……」那焉嘆道。

那焉的語氣充滿了深深的無奈，有種被盜匪包了餃子的認命感。

「沙州那邊的商隊何時到西州？我等著他們給我運的磚石呢。」

「房子呢？」李素目光灼灼地盯著他：「錢給了，房子為何久久不見動靜？那兄莫非想訛我？」

李素眼皮一跳：「國主若被廢黜……」

那焉臉都綠了：「李別駕，可否別說房子的事了？說說別的行嗎？」

那焉淡淡看了他一眼，道：「國主廢黜之後，自是肅清朝堂，整頓兵馬，聯合西突厥，高昌等國，共伐西州，說來遙遠，其實須臾彈指便至，少則三月，多則半年，李別駕，西域諸國攻伐西州已是定局，無可逃避，我還是上次那句話，別駕速速謀划後路，退回長安方為上策。」

聊天聊完了，李和_圖_書素心滿意足地與那焉告別，轉身離去。

那焉徹底無語：「……」

既然二人擺明了車馬，這些不合時宜的人自然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李素轉過頭，笑得頗有深意：「你覺得我不應該放心嗎？」

「李別駕，我雖是那利的侄子，可於公來說，也只是他的馬前卒，龜茲雖小，也是一國，國朝中事，那利自有決斷，怎會讓我知道？」

那焉說得很誠懇，類似的話李素以前聽他說過。

李素對那焉沒有太大的提防，當然，也不可能完全對他放心。

「也就是說，離西域諸國攻打西州最多還有半年，對嗎？」李素平靜地問道。

那焉仰天長嘆。

……

頓了頓，李素又道：「……蓋房子的錢，便煩那兄幫我墊上，來年我被陛下調入長安后再還你。」

那焉老臉頓時黑了：「以前我認識的人都是正人君子，沒人這麼干過，不過兩國之戰，你死我活，別說我只是那利的侄子，李別駕縱然把刀架在那利的老父老母的脖子上，想必也是無濟於事的。」

按說佔了人家那麼大的便宜，應該有種欠了錢的覺悟，就算不把那焉當親爹一樣供起來，至少路上遇到了也該低調一點，像躲著債主一樣躲著他，然而李素卻不但不躲他，反而主動迎上前，神態語氣帶著一種消費者是大爺的姿態，也不知這種莫名其妙的大爺心態從哪裡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