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禿頭老婦的臉頰塌陷了下去，血紅色的眼睛凸起，瞳孔已經放大，身子也蜷縮成了一團。原先耳鼻處塞著的布條被扯出來了，下身蓋上了盧太官那件撒滿鮮血的上衣，但見她有氣無力的抓著盧太官的手，已是奄奄一息。

十八種屍變之一，寒生想起了《屍衣經》中的記載。

「我，我進洞時，看見那個人剛從禿頭婆婆身上爬起來……」猿木結結巴巴的說著。

寒生趕緊蹲下身子，搭住她的手腕切下，可是禿頭老婦的三關按之空空如也，已幾近無跡可尋。

眾人魚貫的走了出去，誰都沒有注意到，沈才華心情鬱悶的蜷縮在石台角落裡仍留在了石洞之內。

「嬸娘，你是如何找到那64名吳家子弟的？」盧太官問道。

「我腦袋裡記下的也是這樣的啊。」猿木拍著腦門喃喃說道。

明月的眼睛痴痴的望著禿頭老婦發獃，瞳孔時聚時散，而對其所說的話並無任何明顯反應。

「殭屍？」盧太官嚇了一跳。

明月站立在石台上，以奇怪眼神兒望著半倚在石壁上的老太婆，報以傻傻的一笑。

「桃花江是美人窩，」禿頭老婦苦笑道，「我找遍了野人山和胡康河谷，每當月圓子時，我就用益陽方言唱這首歌。那些士兵的魂魄只有在農曆的每月十五夜深時，而且天上必須有圓圓的月亮，他們在月光下寂寞的遊盪在這方圓千里的叢林中，發出點點微弱的鬼火，戰死在異國他鄉，魂魄無歸，日夜思念家鄉的親人，真的是可憐啊。」

石台上，禿頭老婦終於心力交瘁的講解完了那八式祝由神功，最後長嘆一聲告誡道和_圖_書：「明月，那個姓黃的小人偷去了我的全部功力，此人若是天賦甚高的話，或許會自行悟出祝由八式的巫咒與身法，所以你必須刻苦修鍊，體內儘快生成與最後三式相應的功力，然後找到此人務必除掉，但願你能聽明白師叔的話……唉，去吧。」

「好哇，木頭願意跟著明月，她是我的女人，婆婆說過的，木頭有了女人之後，就會有一大群小木頭啦。」猿木高興的說道。

禿頭老婦喚過猿木到身邊，吃力的說道：「木頭，這次婆婆真的死了，你性情愚笨，又憨又傻，難怪遭人欺騙，婆婆都已經聽到了。罷了，婆婆死後，你就跟隨著明月吧，畢竟你們都是祝由門中人。」

禿頭婆婆愣了一下，又氣又惱，雙目一瞪，就此氣絕身亡。

「你是師姐的徒弟明月，是么？」禿頭老婦虛弱的問道。

鬼嬰沈才華雖然還是個嬰兒，但由於是蔭屍過胎，吮吸過雞血、蠱蟲血以及人血等，又逢奇緣巧合的吸入了郭公葬尺內蘊含著的郭璞全部十八式祝由神功的能量，故身體與心智的生長成熟均大大超越同齡孩子，可算是名副其實的早熟。

禿頭老婦聞言一愣，思索道：「魂魄無形，應該多少都可以吧。」

禿頭老婦凝視著明月的眼睛，心中已是涼了半截，她緩緩說道：「看樣子是中了什麼降頭了，木頭，讓她跪下。」

明月的神智依舊是忽迷忽醒，也不知道她聽進去了沒有。

※※※

「什麼？我師姐已經死了？」禿頭老婦驚訝道。

「他叫寒生，江西婺源人，是中醫世家，嬸娘和_圖_書的師姐王婆婆對他極為賞識，他們也曾一起住在鄱陽湖谷之中。」盧太官介紹說道。

「啊……那豈不就是要變成『魃』了？」寒生驚呼道，劉伯溫在經中記載，飛僵亦為「魃」，雙目長在了頭頂上，行走如飛，歷代官府和民間謂其大害蟲，均在鄉野之間四處搜尋其蹤跡，捕獲后以火焚之，化為灰燼。

盧太官似乎想起了什麼，於是問禿頭老婦道：「嬸娘，桃花江畔的『伏匿穴處』那石棺內的吳老爺子，真的就是咱羞山吳家先祖，咸豐年間的大清長江水師提督吳家榜么？那時距今可是已有100多年了呀。」

「怎麼會這樣？嬸娘方才說黃建國偷吸了她的精氣，木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盧太官急切的問猿木道。

禿頭老婦凝視著寒生，問盧太官道：「這孩子是誰？小小年紀倒是懂得不少呢。」

石台下，恢復神智的沈才華正在鬱悶著與皺皮女嬰的分手，一句「曷曷拏，闍羯奣奣叵」的巫咒傳到了他的耳朵里，耳鼓的震動頻率迅即與其體內的祝由神功產生了共鳴，第一式「鬼打牆」的能量場迅速在體內運行周天，緊接著第二式「移花接木」的咒語……一連八式全部都在體內激活了。

禿頭老婦眉頭一皺。

可是有一個人卻一字不漏的聽在了耳中，記在了心裏，那人就是鬼嬰沈才華……

盧太官緊緊握住她的手：「嬸娘放心，太官發誓一定會殺了他。」

禿頭老婦嘆了口氣，說道：「明月，你是我師姐王婆婆的徒弟，而我就是你的師叔了，我們都是祝由門中一脈，我要在臨終之前將坐和-圖-書了十年『中陰禪』而悟出的祝由神功六七八式巫咒傳給你，世間上，你將是唯一懂得這三式的人了，我說的話你明白么？」

「唉，也許這就是天意吧？明月，我不管你能否聽見，但我依然會說給你聽，也許日後你能夠回憶得起來……祝由神功自祖師郭璞所創共有一十八式，流傳至今只餘五式，世上只有你師父、小師妹和我三人會這五式。師姐可能已都傳授給了你，但為防疏漏之萬一，我還是要從頭再重複說一遍，你且記著，第一式『鬼打牆』，咒語是『曷曷拏，闍羯奣奣叵』，第二式『移花接木』，咒語是……」禿頭老婦一路說下去，儘可能的將巫咒念得清晰可辨。

「王婆婆將功力傳給了她的徒弟明月，自己死在了河北唐山，她的遺骨已由徒弟明月帶去了香港，與她當年的情人古仙合葬在了一起。」盧太官告訴嬸娘道。

「祝由舍利能容納多少魂魄？」寒生突然問道。

自從沈才華與皺皮女嬰的身上被東南亞第一降頭師蒙拉差翁·炳舌尖血霧噴了之後，均為血降頭所控制，因而當其聞到血笛的指令后，便重重的噬咬了寒生手臂一口，利齒切入皮肉，不曾料到寒生的血液里含有天下解毒聖葯白陀須成分，竟然誤打誤撞的解了血降頭。

盧太官熱淚盈眶，連聲道：「嬸娘，你要堅持住，我們一同返鄉。」

禿頭老婦瞥了一眼他，搖了搖頭，遂繼續對明月傳授道：「祝由五式已經說完，現在是第六式『鬼使神差』，咒語是……」

猿木抓著明月的膝蓋窩，用力壓下，迫使她雙膝一軟，跪在了禿頭婆和*圖*書婆的面前。

「明月，她就在石洞的外面。」寒生回答道。

寒生眼巴巴的望著日本人消失在了叢林里，嘆了口氣，轉身匆匆走回石洞內。

禿頭老婦臉上現出一絲苦澀的微笑：「師姐最終還是放不下那個古仙。」

明月晃了晃腦袋，仍舊是一臉的茫然。

禿頭老婦解釋道：「那具石棺乃是極佳的養屍地，清乾隆年間進士，錢塘人倉山居士袁枚在《子不語》中說殭屍有八，紫僵、白僵、綠僵、毛僵、飛僵、游屍、伏屍和不化骨，吳老爺子在石棺內修鍊已近百年，快要成為飛僵了，也就是殭屍之王。」

「他們聞到了熟悉的聲音，飄浮在了我的身邊，安靜的聆聽著來自家鄉的小調，我告訴他們是來接他們回家的，然後用祝由神功第二式『移花接木』，將他們轉移並封存在了我腦中的祝由舍利之中。」禿頭老婦說道。

「不必了，將嬸娘的遺骨帶到鄱陽湖谷，交給我師姐，她會將我葬在師父的身旁，我已無憾矣。」禿頭老婦喃喃道。

「王婆婆已經過世了。」寒生難過的說道。

「外面的好多人都是這個樣子的。」猿木見婆婆不高興，忙憨憨的幫著明月打圓場道。

明月仍站立在原地苦苦的思索著，時而微笑，時而嚴肅，猿木走過去拉住她的手，牽著朝石洞內走去。

「哦，那你知道我師姐的那個徒兒么？」禿頭老婦問寒生道。

祝由神功與一般的江湖功法有所不同，它既可以如其它功法般憑藉著念誦咒語和加上身體姿勢來激活能量場，另外還可以根據大腦中的意念逆向發動相應的功法，自然催生肢體動作和口中和-圖-書念誦出咒語來，縱觀當今世上諸多流派功法，此種逆行法，恐怕除了「癔症神功」外，再也沒有第二個了。

※※※

「你們全都出去吧，木頭去把師姐的徒兒明月帶進來，我要在臨終前將悟出的祝由神功最後三式傳授給她。」禿頭老婦有氣無力的說道。

「不要怪罪木頭啦……」禿頭老婦的眼角滴下兩行眼淚，虛弱的說道，「太官，方才那人用了一種中原早已失傳的『吸屍大法』吸去了我體內的祝由功力，記住，要殺死他！」

「子夜遊魂。」寒生髮出長長的嘆息聲。

中了血降頭的人們漫無目的的在小溪邊遊盪著，每個人的臉上都呈現出原始的、天真無邪的傻笑。

禿頭老婦點點頭，喘息著繼續說道：「當今世上，只有我們師姐妹三人練到祝由神功第五式，我坐『中陰禪』十年又悟出了三式，可嘆竟被那小人所攫去，唉，冥冥天意啊……二十幾年前，羞山大清長江水師提督吳家榜老爺子差我來到野人山，尋找並帶回中國遠征軍戰死的64名吳家子弟的魂魄，我歷盡千辛，用了十余年時間，總算找齊了他們，封於我天靈蓋內的祝由舍利之中。太官，待我死後，你劈開嬸娘的腦殼，取出舍利回到桃花江『伏匿穴處』交給吳老爺子，好讓這些吳家子弟早日返回家鄉，明白了么？」

「婆婆其脈已散，氣血皆損，恐怕……」寒生搖了搖頭說道。

「寒生，快來瞧瞧嬸娘她怎麼了！」石洞中傳來盧太官急切的呼喊聲。

「不錯，正是咸豐年一品大員，長江水師提督吳家榜，」禿頭老婦崇敬的說道，「不過，他是一具殭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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