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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生掰斷了一根粗樹杈，找了塊鬆軟的土地，慢慢的掘出一個淺淺的墓穴，然後抱起老祖的屍身放入，輕輕的替她繫上前襟上的紐扣，嘆息道：「老祖啊，你是一個不拘小節的人，常袒胸以待人，可如今還是穿戴得整齊穩重一些吧。」

腳邊一聲輕微的水花響動，沉浸在家鄉濃郁山歌回憶之中的寒生猛然間警覺，低頭一看，沈才華已不見了，江面惟有幾圈漣漪……

花兒盛開及時採摘，

打只山歌過橫排，

「墨墨媽媽在這裏。」他晃動著祝由舍利說道。

寒生傾耳靜聽，曲調竟然是如此的熟悉，彷彿是老家江西的興國山歌，他聽出來了，那是《打支山歌過橫排》，歌聲渾厚，鄉音濃郁，是個男人唱的：

「哎呀來……

寒生只得拉住阿明的手，水淋淋的一身爬上了木船。

小才華鼻子嗅啊嗅的，最後小手一指江面，說道：「寒生爸爸，墨墨到水裡面去了。」

卻不見妹子好風采……」

「有人！」小芹高聲叫道。

寒生將信將疑的盯著手中如核桃般樣子的祝由舍利，橢圓形並微微現出些熒光，骨質的表面有許多勾紋，就像是人的大腦一般。有一點，寒生可以確認，就是舍利原來是涼涼的並帶有淡綠色的熒光，而現在握在手中則是溫熱的，熒光也有些發紅色了，莫非老祖的魂魄果真封存在了舍利里？

這時，遠處隱隱約約的隨風飄來了歌聲……

半晌，寒生對著老祖的屍身鄭重的發誓說道：「老祖，寒生在此立誓，一定會讓你和祖墨團聚的，我們要走了，可惜無法帶上你的遺體，與劉今墨和小翠花合和*圖*書葬在一塊了，唉，你若是魂魄已入舍利，縱使空留一具皮囊又有何用呢？就讓我在這兒將你葬了吧。」

「抓住！」阿明一面喊道，一面扔下一隻栓著麻繩的救生圈。

天黑了，夜空殘月如勾，倒映在水面上，小才華依偎在寒生的腳下睡著了。

「才華……」寒生驚恐的狂叫一聲，其音凄厲尖嘯，在寧靜的夜空里傳向遠方，隨即「噗通」一聲，奮不顧身的跳入江中，水花四濺。

「我聽到了，剛才還有人在大聲的喊叫，小芹，瞧，那邊還有隻筏子呢。」男青年阿明目光掃視著江面，發現了寒生他們的簡易木筏，他倆講的都是標準的普通話。

琢磨了九天零九夜，

小才華點了點頭。

※※※

「噓……」老祖的屍身突然間顫抖了一下，發出了長長的一聲嘆息……

月色如水，江面白茫茫的霧氣之中，一張大如竹席般軟塌塌的物體自水下悄無聲息的升起，灰白色的腹面上長滿了大大小小的吸盤，附在木筏的下面，然後一角悄悄的捲起，伸到寒生的腳下，慢慢的包住了正在熟睡中的沈才華，一點點的朝江水裡拽去……

高山峽谷間的溪流異常的湍急，木筏飛速的沿江漂流而下，不時的江中冒出些嶙峋怪石，一不小心便會筏毀人亡。小才華光著身子，小手緊緊地摟著寒生的大腿，緊張的瑟瑟發抖，好在寒生意念催動蠅眼，映入眼帘的速度驟降，每每刻不容緩之際繞過了那些江中障礙，終化險為夷。

「你在說什麼呢？」寒生驚訝不已的問道。

木筏紮好了，寒生又找來了根長竹子，和*圖*書撇去竹枝，權作撐筏篙桿，然後將木筏推入水中，「才華，我們走吧。」他說著將沈才華抱了上去，一撐竹竿，木筏順流飄下。

兩岸是鬱鬱蔥蔥的原始密林，偶爾能看到獼猴在樹梢上騰挪跳躍著，夕陽西下，茂密的叢林樹冠上撒上了一抹金色，一群群歸巢的鳥兒盤旋其上，唧唧喳喳喧囂個不停。

「是的，這裏埋葬著的是她的肉身，那只是一具皮囊而已，而她的靈魂將和我們一起踏上尋找墨墨的旅途，」寒生拉住沈才華的小手，接著說道，「才華，你能夠辨別出來墨墨曾經過的地方么？」

「哎呀來……

小才華搖搖頭，表示不知道什麼是祝由神功。

寒生和小才華站在恩梅開江的岸邊，望著峽谷內湍急的水流傻了眼。

生怕妹妹你飛出山外……」

才華是應該穿衣服了，整天價光著腚也不行，寒生心中想著，伸手脫下了上衣，然後輕輕蓋在了他的身上，唉，無父無母的孤兒著實是可憐啊。

「什麼是『吸子』？」寒生焦急的匆匆問道。

「墨墨媽媽死了。」小才華站立在目前輕輕的說道。

恩梅開江穿過緬甸北部浩瀚的原始熱帶雨林，然後匯入伊洛瓦底江，蜿蜒千里至仰光南面的拉布拉入安達曼海。

「緬甸北部的江中有一種叫做『吸子』的兩棲怪物，長得像是一張睡覺的席子，腹麵灰白色，生有一百多個碗口大的吸盤，背面則長滿了綠茵茵的青苔，遇到人和動物便會將其捲起來用吸盤來吸血，人若遇上，絕無生還的可能，我們九十三師有不少的老兵喪身『吸子』之手。以我看來，你m.hetubook.com.com的孩子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怛伽阿闍嗔醯咄叱訶闥孕……」沈才華口中不停地喃喃說道。

金道長究竟是什麼人呢？為什麼要盜走格達預言？此人心機太深了，回想起在藍月亮谷里的喇嘛廟，金道長痴獃呆的念叨著那句「何為淞？乃先天之陽精也，若失淞，則佛法不可深入也，貧道未曾失淞，故佛法可精也……」的話，看似傻乎乎的，原來都是裝的，也難怪，連瞎眼都一扮數十年呢。賈屍冥（假失明），瞧他的名字，完全是將世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啊……

「哥啊哥……

須臾，沈才華嘴裏停止了念叨，伸手自口中取出舍利子，抬起了腦袋望向寒生，眼中充盈著淚水。

「你先上來，江水是流動的，落水之後不會在原處，在船上找起來方便一些。」阿明說道。

妹想對歌又無才，

「啊！」突如其來的驚嚇導致寒生渾身冰涼，蠅眼驟開，視覺中隱約看見了一張巨大的席子捲起了白白的小才華正在向江底緩緩沉去……

寒生靜靜地聽著，沉浸在了無盡的遐想之中，他想到了蘭兒，是啊，自從與蘭兒結識並定情之後，自己卻是與她聚少離多，雖然賢惠善解人意的蘭兒從未抱怨過，但自己卻讓她始終在久久的等待……

「能。」沈才華點點頭給予了肯定的回答。

「你會祝由神功？」寒生越發驚異了，聲音顫抖著說道。

「墨墨……」沈才華眼淚汪汪的望著江水，口中輕輕的呼喚著。

埋完了土，寒生又去找來十余塊大石頭蓋在了上面，山裡野獸多，防止牠們啃食屍體。

「不，不，才華www.hetubook.com.com是絕對不會死的！」寒生雙手緊摳著船幫，蠅眼來回的盯掃著江面，嘴裏語無倫次的喃喃說道。

想不出好詞好句來……」

花飛花謝苦惱徘徊，

嬌羞的妹妹正向你走來，

寒生為之一愣，驚愕的目光一會兒看看老祖，一會兒望向了沈才華。

罷了，看著小才華難過的模樣，寒生下了決心，找吧，自己已經對著老祖的屍身發過誓，縱使是天涯海角，也要找回她的女兒。

寒生走入樹林中，開始動手掰折些粗大的樹杈，沒有繩子，只有設法拉斷數根藤條用於捆綁木筏，不料那柔軟的藤條竟然十分堅韌，怎麼都扯不斷。

沈才華恍若無聞，他一面小聲叨咕著，一面伸手自寒生的掌中取過祝由舍利，含在了口中，兩隻胖胖的小手猶豫了一下，慢慢的抬起交差疊于胸前，嗓子頭依舊嘟囔著那些古怪的音階。

迷離的月色，一簇簇的鳳尾竹，江面上升起了淡淡的霧氣，顯得靜謐與空靈。

「阿明，有人落水了。」那姑娘驚訝的說道。

不料伏在救生圈上的寒生搖了搖頭，萬分焦急的開口說道：「我的孩子還在水裡……」

有心想摘花卻笨口難開，

「是『吸子』……是牠捲走了你的孩子。」阿明聽罷寒生對那大張的灰白色生物的描述，驚訝萬分的說道。

寒生心中一時間彷徨起來，蒙拉差翁·炳帶著皺皮女嬰走了水路，蹤跡恐怕就難以追尋到了，小才華的嗅覺再靈敏，無非同受過訓練的警犬一樣，水流帶走了目標的氣味，無法知道他們究竟會在哪裡上岸。

艷艷的玫瑰終將盛開，

「嘩啦」一聲，寒生浮出了水面，木筏和圖書已經飄遠了，霧靄中出現了一隻大木船。

歌聲停了，一條漁船出現在白霧中，月光下，船頭站立著一對青年男女，兩人均穿著一身草黃色的軍服、帶黃軍帽，但並無領章帽徽，船頭上倚著兩支美式卡賓槍。

走過了幾多冤枉路，

正在束手無策之際，沈才華光著小屁股走過來，上去「咔嚓嚓」幾口就咬斷了那些藤條，然後皺了皺眉頭，味道苦澀之極。

莫讓心上人獨自等待……」

傻傻的哥哥痴情滿懷，

「妹啊妹……

前面是一條江灣，月光下，岸邊丘陵起伏，景物似有不同，木筏好像已經飄流出了熱帶雨林，寒生想。

「走，我們去找她。」寒生堅定的說道，至於什麼舊羊皮和格達預言，比起找回皺皮女嬰來，已經不重要了。

寒生入水后，即刻使出「老牛閉氣」來，但是水下漆黑一片，蠅眼起不到絲毫的作用，只能是焦急的伸出兩手四處亂摸，折騰了好一會兒，什麼也都沒有碰到，無奈，只得先浮上來觀察一下水面的情況。

※※※

數個時辰之後，江面平緩了許多，小才華這才鬆了一口氣，坐在了木筏上，鼻子不停地翕動著，祈望能夠捕捉到墨墨留下的一絲氣味兒，可是他失望了，一點也嗅不到。

「什麼？」寒生詫異的接過舍利子，發現其微微有了些溫度，不由得疑惑說道，「才華，你的意思是說墨墨媽媽的魂魄在這祝由舍利里？」

橫排路上等妹來，

打只山歌過橫排，

※※※

緊接著，一個女聲和起來，音質極為柔婉：

寒生抓住了救生圈，阿明快速的收著繩子，將寒生拖到了船邊，伸出一隻手來想要拉寒生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