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你別回去了，留下來陪嘟嘟好么？」客家嬤嬤的聲音慈祥溫柔到了極點。

「好啦，才華，該睡覺了。」寒生舉著油燈，哄著他到了旁邊的房間內。

「嬤嬤，他是您的丈夫么？」寒生望著靈牌上李地水的名字問道。

客家嬤嬤驚訝的看著寒生，嘖嘖讚歎道：「你懂得的還真不少嘛。」

「還能是誰呢？當然就是這老鬼了，民國三十八年夏，我隨他一起由大陸撤離渡海來到了台灣，最後定居在了苗栗南庄，民國五十五年春天，他就死了。」客家嬤嬤嘆息道。

「知道其用途么？」客家嬤嬤愣了一下，接著又問道。

《屍衣經》中記載的十八種屍變中，汗屍是極為罕見和獨特的一種，即使連劉伯溫也沒有見過。汗屍是處於中陰身狀態時為某種巫術所控制，不死不活，始終處於一種假死的狀態。汗屍的特徵是較肥胖，渾身上下的肥肉褶內會逐漸滲出晶瑩的青色汗液，名為「汗青」，是斷肢再生的良藥，無論手臂腿腳切斷，只要塗抹上「汗青」便可重新生出新肢，端的是神奇至極。

茅一噬知道寒生的厲害，同時也敬佩其為人，於是肚皮收了回來，訕笑道：「老夫是來找客家嬤嬤求葯來了。」

月光下，西南方向的山頭上似乎有什麼光亮突然一閃，寒生警覺起來，睜開了蠅眼，定睛望去，不由得大吃了一驚……

「這裏和_圖_書面裝的就是『汗青』？」寒生問道。

※※※

「汗青。」寒生回答說道。

最為重要的是，祝由神功須得女人與童子方可，如此便會毀了沈才華的一生，想那朱彪同沈菜花，以及沈天虎夫婦都絕不會同意的……

大鸚鵡嘟嘟點了點頭，縱身跳進了棺材里，嘎嘎叫道：「才華，快來睡覺呀……」

「求葯？不化骨不是不死不化的么，難道也會生病？」寒生不解道。

「沒有。」寒生搖搖頭，實事求是的回答。

寒生微微一笑，反問道：「你來台灣這兒做什麼？難道又是來誅殺屍變的么？」

「拿孩子來換。」客家嬤嬤顯得格外大方的說道。

沈才華搖搖頭，細細的聲音回答說道：「我要嘟嘟，要吸子筒，還要找墨墨。」

「嬤嬤，方才您剛一出屋，就遇見了不化骨茅一噬了么？」寒生疑問道。

客家嬤嬤此刻感到寒生這小夥子越來越不可思議了，竟然連江湖鬼道上大名鼎鼎的不化骨都認得，而且看樣子還頗有交情似的，自己可要小心了，別讓他倆聯手訛我……

「讓我來看看你的傷口。」寒生對茅一噬說道。

「寒生，據你所知，當今世上，無論中醫西醫，還有其它能夠令人斷肢再生的靈丹妙藥么？」客家嬤嬤洋洋自得的微笑著。

客家嬤嬤的惟一徒弟何五行死於非命，當今世上和*圖*書，整個中原祝由門也只有明月一個傳人了，所以老太婆執意要收沈才華為徒，其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如今回想起來，這祝由門的確是有些邪門，否則古仙儘管愛王婆婆，卻始終未有娶她，應是必有其因的。再看祝由門中，陰婆陽公、荊太極、何五行等人均非善良之輩，惟有明月，原本心地純潔，但也曾為黃建國所利用，幾乎成為其幫凶。

「喂，茅一噬，你那兒還纏著紗布呢。」寒生嬉嬉一笑，說道。

寒生終於聽明白了，這茅一噬的命根被沈才華咬掉了，想來客家嬤嬤這裏索要「汗青」療傷，重新再生長出一個新的雞雞來，客家嬤嬤不願意給他，因此兩人動起手來。

「嬤嬤的床。」嘟嘟翅膀一扇，跳到了棺材上面說道。

「是啊，反正也是廢物利用嘛……寒生，你是醫生，知道這老鬼身上冒出來的汗水是什麼東西么？」客家嬤嬤盯著寒生的眼睛問道。

「斷肢再生。」寒生道。

「因為他想葬回大陸東北松花江邊的老家去。」客家嬤嬤答道。

茅一噬聞言怒火又起，突然身形一矮，四肢撲地，腰部弓起，又瘦又尖的屁股扭來扭去，像只發|情的母貓似的，嘴裏面連連發出「喵喵」的聲音，如嬰兒啼哭，其音甚是凄厲，腹部一起一伏的，透過皮肉可以看見其充盈的膀胱……

寒生微微一笑，還是搖了搖頭和*圖*書。

沈才華牽著大鸚鵡站在寒生的腳下，驚奇的望著那具肥胖的汗屍，瞳孔不住的收縮著，最後伸出了小舌頭，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

「哦，那嬤嬤就把他製成了一具汗屍，已備有朝一日送他回東北去。」寒生望著那些祝由符籙，心中已是明白。

客家嬤嬤望著茅一噬奇怪的姿勢，自是不敢怠慢，雙掌豎立，沿水平方向在胸前移動，口中默念祝由第一式「鬼打牆」巫咒，做好了防禦。

茅一噬不大情願的將陰|部暴露在了月光下，寒生定睛望去，這才注意到他的命根處竟然還纏著紗布……

※※※

太極貓功，搞不好這不化骨又要開始撒尿了，寒生想。

進屋后，四下里望去，卻發現房間里根本就沒有床，地中間撂著一口大棺材，油漆已經陳舊，棺材蓋抽過一半，棺材的裏面鋪著一床被褥。

老太婆瞪圓了眼睛，感覺到越發驚奇了，沒想到這小夥子竟然什麼都懂。

客家嬤嬤滿是柔情的目光在嬰兒的身上捨不得移開，輕輕問道：「沈才華，你喜歡嘟嘟么？」

老太婆聞言臉色一板，扔下一句話：「孩子困了，送房間里睡覺去吧。」然後氣呼呼的走出去了。

「當然想要，能夠治病救人的良藥，寒生是求之不得。」寒生真心的說道。

「哼，客家嬤嬤，你在家裡面藏著個汗屍，這麼多年下來，少說也有十來斤『汗青』了和圖書吧，老夫不去剿滅這具汗屍，只需要幾滴『汗青』而已，難道這樣你還不滿意么？」茅一噬忿忿說道。

沈才華「咯咯」笑著爬進棺材，摟著嘟嘟鑽進被窩裡去了。

寒生施展癔症神功，身輕如燕，像秋風吹拂著落葉一般，飄過了櫛比鱗次的屋頂，落在了那座小山頭上。

「我聽到了外面的夜行之聲，才出門瞧瞧的，沒想到竟然遇到了這個蠻橫無理的傢伙。」客家嬤嬤道。

客家嬤嬤去哪兒了呢？寒生感到了事情似乎有些蹊蹺，略一躊躇，遂意念發出，雙手放鬆垂下，使出癔症神功，身子慢慢的飄起來，悄悄地落在了房頂上。

「那您為什麼不讓他入土為安呢？」寒生疑惑的問道。

「嬤嬤，『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給他幾滴『汗青』又若何？」寒生轉過臉來勸慰客家嬤嬤道。

「就是嘛，斷肢再生是普天之下任何一個醫生都夢寐以求的醫術，將可以一舉揚名天下，你難道沒有這樣的想法么？可是當今世上除了我客家嬤嬤的丈夫是一具汗屍外，恐怕再也沒有第二個了。而且，這『汗青』靈藥分泌的極少，你別看老鬼的身上汗津津的，但是卻只能在每年的農曆八月十五日中秋月圓的子時，那汗才能流淌下來，如今，嬤嬤已經積攢了十多年，總共才有一斤多點。」老太婆從木蓮花托盤下面小心翼翼的捧出一個青花瓷凈瓶來，和-圖-書輕輕的晃了晃，裏面傳出了液體流動的聲音。

「可他又不是『人』呀……」老太婆依舊不依不饒。

茅一噬臉一紅，說道：「還不是你那個鬼娃咬掉了老夫的半拉命根，老夫沒有辦法這才跑來台灣苗栗南庄，找客家嬤嬤索要幾滴『汗青』療傷，誰知老太婆口氣忒硬，死活不肯給，所以才交起手來。」

客家嬤嬤得意的點點頭，說道：「想要麼？」

月色清涼，淡淡如水，南庄籠罩在一片靜寂之中。

沈才華點點頭，將大鸚鵡攬入懷中。

「嬤嬤與你並無交情，憑什麼你要我就得給？」客家嬤嬤傲氣的說道。

寒生搖了搖頭，輕輕的替孩子掖好被子，然後回到了堂屋，放下油燈，信步走到了院子里。

殘月如鉤，星河西斜，已是四更天了。

月光下，一個瘦骨嶙峋的老頭赤|裸著身子，與客家嬤嬤相對而立，雙臂做報月式，隆起了腹部，將肚臍下銅錢大小黑白相間的太極點對準了月亮，噝噝的升騰著黑白兩色的霧氣，周身的肌膚透明可見體內的骨骼，包括那一條條的肋骨……

「你是說，嬤嬤平時就睡在這棺材的……裏面？」寒生驚訝的問道。

奇怪，房間內怎會沒有床呢？難道客家嬤嬤一直就睡在棺材之內的么？

「不化骨茅一噬！」寒生驚訝至極的說道。

「咦，朱寒生，怎麼你這個小郎中也在這兒？」茅一噬眨了眨眼睛，迷惑不解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