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秋波老嫗幽幽嘆息一聲，淚水盈眶：「當年聶政漆身為厲，吞炭變其音，擊落滿口牙，藏刀入琴，刺殺韓王。隨後以刀自毀其面，斷其形體，以至於棄市而無人識。一婦人抱其屍泣曰，『吾兒聶政，為父報仇，恐累其母，自毀其容。余怎可為保區區之身，而匿吾兒之英名耶？』遂冤結陷塞絕脈而死……」

寒生聽說過她的符籙十分神奇，可以以假亂真，邢書記就是以此扮成有良，成功的從蘭兒手裡騙走了鬼壺。

寒生點點頭，喝了口水，然後對眾人說道：「此戰異常的兇險，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傷亡，但凡婦孺以及武功弱者都必須先行撤入谷中，這裏只留下我、有良、胡不歸前輩、翁大師以及鬼爪先生。」

其中最大的那座洞穴，上懸一排晶瑩的冰溜子，洞口方正，頗具氣勢。

「一切都已準備妥當了。」賈道長來到跟前，壓低聲音耳語著。

「沒錯，是俺殺的。」有良聳聳肩，承認道。

冰川上只剩下了寒生、有良夫婦、胡不歸、翁大師以及秋波老嫗和古樹雲平加鬼爪八個人。

夕陽西下，湛藍的天空下，卡瓦格博峰沐浴在一抹金色的餘暉里，天地間萬籟俱寂，令人不禁感嘆那來自遠古的深邃與蒼涼。

碧空如洗，正午的陽光照耀在明永冰川上，明亮而刺眼。

寒生臉色板起，鄭重說道：「才華，『玉龍十三國』就是你和墨墨發現的，孩童往往能夠觀察到成年人所容易忽略的和-圖-書東西，所以你倆入谷后還有更加重要的任務要完成呢，明白么？」

「唗，大胆！」吳老爺子驀地一聲暴喝，「你是何方妖孽？本提督在此，還不速速受降免死……」

「咦，老爺子，你怎麼又回來了？」寒生詫異的望著他。

蠱人詫異的打量著他，瞧其裝束，就如同一個唱戲跑龍套的，再細看之下，心中微微一動，這傢伙竟然還是個飛僵旱魃，已經很多年都見不到了。

「不……」賈道長聞言連忙擺手。

枋長老聞言大吃一驚，愕然不已：「邢姑娘莫不是要彈奏魏晉奇才嵇康那首久已失傳的《廣陵止息》？」

「嗯，有良，你果然在這裏，」蠱人走上前來，犀利的目光直接盯著他，「若本尊沒猜錯的話，想必宋老拐已經死了，應該是你乾的吧？」

直升機在頭頂上盤旋兩圈，馬達轟鳴之聲震耳欲聾，隨即便緩緩的降落在了冰舌上。機身上可以看見紅色的「八一」標誌，這是一架空軍的飛機，與兩年前費叔乘坐的那架相同。

「你是哪兒來的提督，說來聽聽。」蠱人嘲諷的看著他。

「那好吧。」他點頭答應了，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蠱人的目光隨即一轉，口中冷笑了兩聲：「鬼爪先生，原來你也在這兒。」

「邢姑娘，」寒生見其要彈琴，突然靈機一動，口中匆匆說道，「二位請隨我來，其他人留在原地。」

「叮咚……」秋波老嫗指尖輕撩琴弦，和*圖*書已顯古樸蒼涼之音。

但願虛風道長和才華墨墨在不藉助鬼壺的情況下，能夠找到新的虛空線索，寒生心中祈禱著。

「還未到，不過應該快了，」寒生微微一笑，「邢姑娘想借枋長老的魔像之地撫琴，不知可否？」

古樹雲平面色微紅，怯生生的走到秋波老嫗的跟前，遲疑著說道：「此戰甚是兇險，古樹雖武功低微，但為保邢姑娘周全不惜捨命一戰。此生唯有遺憾的是，未能親耳聆聽到姑娘親手撫琴那首失傳的嵇康《廣陵散》……」

「喂，小白臉，老夫的『馭女術』你到底還學不學了？」吳老爺子氣呼呼的問古樹雲平。

沈才華和墨墨面面相覷，極不情願的輕輕點了點頭。

「朱神醫，白光魘來了么？」石筍後轉出青兒，手持綠竹杖，盈盈躬身施禮。

就在這時，冰帽下突然竄出一人，頭戴黃軍帽，身披無領大襟束腰一品武官麒麟方補開衩行袍，前襟破損的窟窿里還裸|露著綠茸茸的胸毛，正是飛僵吳老爺子。

「唗，小寒生，」吳老爺子手捋著胸前綠茸毛，一本正經的喝道，「本提督久經沙場，斬長毛無數，區區一個什麼『白毛蠱人』有何懼哉？老夫根本就未曾放在眼裡。」

賈道長和老祖隨即招呼大家動身，帶領著鬼嬰沈才華、墨墨、嘟嘟和虛風道長，邢書記與可兒、黨大師同媚娘、閻老爺子父子倆、無燈教授、盧太官、飛僵吳老爺子與河童，以及明月、萍和-圖-書兒、猿木一行鑽入了冰帽下面狹長的裂隙里。

寒生帶著他倆來到一處冰瀑下，那裡隱藏著大大小小數十個冰洞，人若不到近前則很難被發現。

寒生苦笑著搖了搖頭，這老爺子的思維還停留在清朝，怎麼都糾正不過來。

寒生一行攀上了冰川，冰帽上站立著賈道長與老祖，見到寒生等人便搖手致意，眾人遂在原地稍事休息。

「老夫羞山吳家榜，大清長江水師提督，當朝一品大員，統領節制湘、鄂、贛、皖、江南五省，斬殺長毛無數……」吳老爺子逮著機會便大吹法螺，那股子威嚴勁兒絲毫不減當年。

※※※

「虛風道長，您在江湖上被譽為『五行追蹤客』，就請帶著倆孩子去尋找新的虛空標識與通道如何？」寒生對虛風微微一笑，此人心思極其縝密，眼下是最合適的人選了。

此刻，二丫緊緊的拽著有良，她決心同丈夫一道並肩對抗蠱人，就像在臨潼西山之巔與群雄血戰那般，夫婦二人生死與共，絕不分開。

「無妨，本尊守在這裏也是無聊的緊，邢姑娘既然願意撫琴一曲，那是再好不過了。」枋長老驀地睜開了眼睛，呵呵笑道。

「貧道定當儘力而為。」虛風拱手道。

蠱人鼻子「哼」了聲，根本對其不屑一顧，他把目光望向了寒生其他人，語氣之中不無疑惑：「這幾位就是藍月亮谷中的高人？」

螺旋槳停止了轉動，隨後艙門打開跳下幾個人來，為首是為中等身材www.hetubook.com.com的老者，披著一件草綠色軍大衣，羊剪絨棉軍帽，帶著副黑框眼鏡，大口罩將臉遮得嚴嚴實實，蠱人終於來了……

他的身後跟著公安部刑偵局的張局長以及阿呵與作子，最後下來的那個女孩兒正是小建，她也穿著一件小號的軍大衣，臉色貌似有些蒼白。

「正是。」古樹雲平傲然道。

明永冰川，又名（奶諾戈汝），是梅里雪山卡瓦格博峰下面的低緯度冰川。蜿蜒的冰舌延伸數千米一直到瀾滄江邊，如同一條銀鱗玉甲的游龍，巍峨壯觀。

秋波老嫗幽幽長嘆一聲，輕輕欠了下身：「高山流水，知音難覓，邢沅感恩公子之情，這就為你撫琴彈奏《廣陵散》。」說罷從身後取下琴匣，捧出了那把嶺南「秋波古琴」。

「放心，我們即便是不敵蠱人，全身而退應該還是辦得到的，況且還有枋長老等人呢。」寒生語氣十分肯定。

「我也不去。」墨墨附和著。

寒生默默的退出石廳，回到了冰川上，此時耳邊依稀聽到「嗡嗡」之聲，好似來自遠方天際。

「朱神醫，老嫗和古樹公子都決定留下來，」秋波老嫗上前莞爾一笑，「老嫗手頭還有幾張易容符籙，興許在關鍵時刻還派得上用場。」

秋波老嫗遂走至石廳一隅，趺坐于地，古琴撂在雙膝之上，口中長嘆一聲，幽幽說道：「當年嵇康將刑于東市，太學生三千人，請以為師，弗許。康顧視日影，索琴彈之曰，『昔袁孝尼嘗從吾學《廣陵https://www.hetubook.com.com散》，吾每靳固之，《廣陵散》於今盡矣！』」

「老夫在這裏，就是要為死去水沼和蜘手報仇。」鬼爪忿忿說道。

秋波老嫗和古樹雲平兩人相視一笑。

「賈道長，」寒生轉過頭來，悄聲吩咐說，「你們夫婦帶著大家入谷后，請岳父蘭兒他們儘早點做好準備，一旦發現了新的虛空通道，就儘快的撤離。」

※※※

入得洞內，面前竟然是一座偌大的石廳，中間矗立著一根兩丈多高的粗大石筍，枋長老端坐其上，懷抱著那支M82A1巴雷特狙擊步槍正在閉目養神。石廳的四壁則是平滑的冰鏡，裏面依稀是十二頭陀的影像，全都合掌盤腿打坐，如同壁畫似的。

「古樹公子且聽好了，《廣陵散》開指一段，小序三段，俱名『止息』。大序五段：井裡、申城、順物、因時、干時。正聲一十八段：取韓、呼幽、亡身、作氣、含志、沉思、返魂、狥物、衝冠、長虹、寒風、發怒、烈婦、收人、揚名、含光、沉名、投劍。亂聲十段：峻跡、守質、歸政、仇畢、終思、同志、用事、辭卿、氣銜、微行。後序八段：會止息意、意絕、悲志、嘆息、長吁、傷感、恨憤、亡計。」

寒生目光望向了鬼爪，此人來自東瀛，城府極深，令人捉摸不透，藍月亮谷的秘密決不能泄露給他。

石廳內靜靜的，眾人默默的望著她。

抬眼望去，見落日餘輝里，一架黑鷹直升機正朝著這邊疾速飛來。

「我不去。」沈才華大聲鼓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