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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天弓

作者:時未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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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九轉迴腸

第九章 九轉迴腸

林青問向容笑風:「那地道出口是在什麼地方?」
諸人心中暗暗稱是。偷天弓雖是才煉製成,但這些日子里一旦有空暇,各人心中想得都必是此弓,林青自也不會例外。以他暗器王的名頭,再加上已動用過此弓,普天之下,若說了解此弓的性能,只怕除了杜四,天下無人能出其右。
這幾下交手不過三四個呼吸間,卻是兔起鶻落,疾若閃電,看得眾人屏息閉氣、目眩神迷。只聽得潑墨王慨然一嘆,退出十餘步遠。林青一手撐扶著林四,另一手握著潑墨王的成名兵刃,全身骨骼格格輕響,雙目間精光大盛,不怒而威,幾令人不敢逼視。
物由心道:「我見渡劫谷口有一石陣,莫非亦是巧拙大師所布?」
林青兀是傲立原地,保持著射姿,胸間起伏不定,目中隱含淚光。這一箭不但一泄好友身死的憤怨,更是激起了挑戰明將軍的宏志,心懷動蕩,難以自持。
他的語氣仍如平常般溫柔好聽,語意中卻是陰損惡毒至極。不但對顧清風挑明林青與明將軍已是勢成水火,迫其下定決心對付林青,更是暗示林青難逃今晚之劫。只見其清雋若仙的面容,謙恭有禮的神態,何像是有半分惡意,誰又能料到內中包藏禍心,其人心計之深,令人思之不寒而慄。
顧清風亦是一代宗師,適才被容笑風大聲指責其偷襲,顏面盡失,臉有愧色。此刻眼見物由心與容笑風分別包抄左右,目光炯炯凝而不散,行動舒展輕捷靈動,舉手投足間均是一派高手風範,何況僅是要面對八方名動中唯一以武功成名的暗器王,便沒有絲毫把握,心中更是叫苦不迭。
林青冷哼一聲,右手在間不容緩的剎那扣住勾魂筆,先送再收,左肩一沉,一枚小小的鋼鏢毫無預兆地驀然從攬在杜四腰間的左手袖口間射出……
林青道:「你不怕另拜明師,你派中便再不收你重入門牆了么?」
林青從小與杜四相識數十年,深知其武功的虛實,與杜四射來的決然目光一觸,立知不妙,雙腳蹬地,直朝顧清風撲去。
耳中聽著潑墨王咄咄逼人的言辭,林青仍是毫無動容,一張冷峻的臉上不露半分怯意:「若說潑墨王僅是為了此偷天神弓出手,我卻是不信的;但若說薜兄已趨炎附勢,投入了將軍府,那可真是枉我與你齊名數載了。」他這番話卻是暗中提醒太子一系的顧清風莫要為潑墨王言語所惑,來為明將軍打頭陣。
忽聽得杜四喉間格格作響,眼光緩緩掃視諸人,仍抓在偷天弓上的右手驀然收緊,青筋迸現。
顧清風輕功高絕,一路遠遠躡伏過來竟然無人察覺。但他終不是那宇內空空妙手無雙的妙手王關明月,潛伏匿蹤非其所長,恐離得近了被對方發現,是以只在遠處觀察著幾個人的動靜。他倒不懼動手,而是怕不能煉成偷天弓,待得見到神弓已成,這才一舉出手。
楊霜兒一雙秀目都已哭得紅腫,輕聲道:「明將軍未必會放過我們,這幾日不來攻庄,說不定就是派兵堵截我們的後路。」
潑墨王人不見蹤跡,聲音仍是如常傳來:「林兄太客氣了!若你今晚能衝出明將軍的重圍,請來綮雪樓一敘,薜某定是倒履相迎。」潑墨王正是住在京師綮雪樓。
顧清風果不愧是登萍王,幾個起落間,便拉開了十余丈的距離,聽得林青毫無動靜,心中暗喜,料想憑自己的輕功,縱是腿上有傷,只怕亦無人能在短時間內追上了。
顧清風聽潑墨王如此說,而林青坦然受之,全無異色,自是不假。心中再不遲疑,陰陰一笑:「有薜兄勾魂筆在前,在下的狂風腿法如何敢來獻拙,只需為你掠陣,看住其餘幾名亂黨就是了。」
物由心一路上暗察這地道的設置,對地形基本瞭然于胸:「巧拙大師真是學究天人,這地下水路蜿蜒曲折,時時變化,無有定向,卻也給他探得泉水的流勢,造成這條地道。我看便是機關王怕也不過如此了。」
林青心中默察形勢:就算對方再無援兵,以目前雙方實力而論,物由心幾十年的修為,應能抵得住登萍王顧清風;許漠洋、楊霜兒與容笑風聯手與六色春秋對敵雖是敗面居多,但至不濟亦可支撐一會;而這些年來他韜光養晦,在武道上漸有大成,雖是少與人動手,但在武學上實已遠遠凌架於八方名動其餘諸人之上,有九成的把握能在數招內擊敗潑墨王。如此算來,若是一意硬拼,己方勝算頗大,只是杜四身落敵手,無論如何亦不能袖手不顧。
二人唇槍舌戰,語含機鋒,各藏玄虛。表面看來似是平淡,暗地卻都是劍拔弓張,各自防範,窺準時機就要給對方致命一擊。
本來以顧清風的武功雖勝不過林青,卻也不無一拼之力。只是登萍王一身功夫全在兩條腿上,此刻左腿鮮血淋淋,雖傷得不重,卻是影響戰鬥力。何況顧清風眼角餘光瞥到林青那懾人的神態,更是戰志全無,只欲憑藉著獨步天下的輕功逃得此劫。
顧清風不料杜四神勇至此,背心要害受制竟能尚施反擊,而且力道迥異常人,大得出奇。一時不備,偷天弓已脫手滑出,眼中見得一把銹跡斑斑的小刀直往小腹刺來。
顧清風大叫一聲,右掌一按杜四肩頭,借力騰身躍起,以避過小腹要害,值此性命關頭,絕技傾囊而出,雙腿如旋風般連珠踢出十五六腳,盡皆踢在杜四的后心上。事起倉促,饒是以登萍王快捷無比的身法,左腿上亦被杜四的「破玄刃」割開一道長逾三寸的血口,雖入刃不深,卻也痛得悶哼一聲,踉蹌而退。
眾人埋了杜四,自不免唏噓感慨一番,但想到杜四平生唯求煉製出一件神兵,此刻得償夙願,含笑而終,亦算是一點安慰。
容笑風道:「這地道本是依隔雲山脈的地泉暗流而成,裏面四通八達,極為廣闊,但大多數通路極其狹窄,難容人行。經巧拙大師的親自觀察設計,一併開了二個出口,一個在隔雲山脈外麓的一片荒漠間,另一處卻是在渡劫谷的入口處。」
林青也不追擊,靜立原地,眼神中滿是一種令人悸然的殺氣。
林青肅容道:「觀那日明將軍身法,行動若電、揮灑從容、轉折靈變、漫流自如,若是此刻我與其對決,必然不敵。但此弓亦是非同小可,力勁箭疾,足令明將軍不無顧忌,若是不計生死,與之拼力一博,我應有七成把握讓其負傷。」
也正因如此,顧清風沒有聽到林青等人的對話,不知暗器王亦涉身其內,他與暗器王本就相交不深,僅有數面之緣,加之距離相隔過遠,竟然沒有認出來。更是聽信了潑墨王的話,以為這裏不和*圖*書過是幾個冬歸城的殘兵,就算有塞外異族高手,亦全然沒有放在心上。料想憑著自己天下無雙的輕功,偷天弓自是手到擒來,萬萬料不到其中不但有物由心、容笑風這樣的高手,連暗器王林青亦在其中,不由大是失策。此時方才隱隱醒悟怕是中了潑墨王的狡計,暗地後悔不該輕易出手。如今騎虎難下,只得先圖穩住場面,靜待潑墨王的接應。
潑墨王自知若是一對一武功上未必能敵過林青,所以雖是一副從容自得的樣子,卻亦時時防備著林青突然暴起發難。他為人狡詐,心計頗深,料定林青絕不會就此僵持,必是先救杜四,一直便等著林青向顧清風發招時出手偷襲。此刻一見杜四異樣的神態立知有變,一聲大喝,雙手中已各多出一支三尺余長如畫筆般黑黝黝的事物,正是他的獨門兵器「勾魂筆」。左筆護胸,右筆直往林青后心大穴刺來。只見他姿式瀟洒,意態從容,衣袂飄飄,長袖迎風,宛若畫中仙人,這一出手卻是陰毒狠辣,招沉勢猛。虧他亦是一方宗師,雖先是一聲大喝,但卻是聲到筆至,實與偷襲無異,全無高手風度。
楊霜兒道:「就算機關王能找到地道入口,但在這狹窄的地道中大隊人馬根本施展不開,我們亦足可支持許久。」
便如響應物由心的話:「豁」地一聲,地道內一塊岩石驀然從山壁中跳出,數股水流就如峻急奔瀑一樣疾速噴湧進來,射在對面的岩石上,激起一縷散珠細霧般的白煙。
潑墨王道:「顧兄儘管放心。林青親手射殺了朝庭命官,已與謀反無異。若是今日授首于顧兄的狂風腿法下,回京便是大功一件。」他心知顧清風熱衷名利,是以如此誘之,確是工於心計。
一時顧清風傷腿,潑墨王失了兵刃,均是心萌退志,雖不肯就此甘心。但眼見林青傲立場中,雙眸間殺機四溢,竟是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林青面上一搐,目光鎖緊顧清風,思索應變之法。心念忽地一動,已感覺到又有高手掩近身旁,不問可知應是對方的援兵,審時度勢,能不與顧清風發生衝突自是最好。他表面上不露聲色,淡然道:「顧兄若是不想逃得那麼狼狽,留下杜老與偷天弓,我可保證你可從容離去,下次相見大家亦都可留有餘地。」
潑墨王心頭劇震,何曾料想暗器王武功已高深至此,更在戰略上算穩了自己必然出手偷襲,這才佯撲顧清風,實攻自己,乃至幾個照面間成名兵刃都被其奪去。而自己幾十年的內力竟然根本不及發出,那種棋差一著縛手縛腳的感覺才是令他沮喪至極。
物由心沉思:「我定是猜想其中另有玄虛,或還有隱道藏身,或是另有通路。」
物由心道:「這機關雖是巧妙,但若是機關王已來到軍中,只怕還是瞞不住他。」
此地道半是人工半是天然,大多是借用隔雲山脈中豐富的地下泉道,雖是狹窄僅容二人并行,轉折間極為不便,卻是通路極多,隱透天光,亦不覺氣悶。崖壁上不時可見滴泉,飲之甘甜,清神爽氣,更有青苔遍布,藤羅纏繞,偶爾驚起幾隻地鼠,蒼惶逃竄,引得物由心與楊霜兒俱都忘了方才的傷心,齊去追趕,卻又不敢放聲大笑,只得以手掩唇苦忍。
眾人聽到此言,心頭俱都有些沉重。此刻雖是已煉成了偷天弓,但四面皆敵,就算能從地道中安然逃出,但如何擺脫明將軍的追兵卻仍是沒有半分把握。若是落入數千大軍的重圍中,便是再高的武功最後也只能落得力竭而死。
這剎那間,顧清風心念電轉,此刻只要他略一伸手,自可重新將偷天弓奪在手上,料想杜四被自己剛才一掌震得吐血,已是強弩之末,這一把小刀未必能破入自己精修多年的護體神功。但眼見林青撲來,雖是不見射來的暗器,但暗器王成名數載,焉能輕視,自己的狂風腿法是否能敵得住實是沒有半分把握,何況他到底亦不想與林青做正面衝突。方一猶豫間,卻突覺得杜四那把看似銹跡斑斑的小刀上冷風嗖嗖,一股沁涼的寒意直透小腹。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兵甲傳人手上的兵器豈可小覷!
杜四軟倒在林青懷裡,將偷天弓遞至林青手上,口唇微動,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有鮮血不斷地從口中汩汩湧出。物由心與容笑風連忙上前將杜四接過,運功幫他療傷,但顧清風那十余腿志在保命,使出了十二成的勁道,早已震碎了杜四的心脈……
物由心大哭道:「杜老你答應要帶著我一路遊山玩水,你若走了我怎麼辦?」他雖是言語間猶若孩子般耍賴,但一雙老眼中淚水迷朦,卻是情真意切,令人不忍相看。
杜四命在旦夕,卻猶帶笑容,一雙渙散的眼瞳仍是獃獃望著那一把持在林青手上的偷天弓。
容笑風沉聲道:「話雖如此,但如今明將軍勢大,誰都想與之攀上交情,謀得功名。我雖未見過此人,但縱觀潑墨王的陰險狡詐,只怕還是應有所防範才是。」
他的心裏更是湧上一股寒意,林青在那一剎看似情急出手,卻是謀定而動,知道如要救下杜四絕計不可能傷到顧清風,所以全力回頭對付自己,這份對敵時的沉穩冷靜實是可怕,令人驚怖。
當下林青心中計議已定,朗然一笑:「薜兄素來溫文爾雅,行事低調,今日卻凶相畢露,直言相脅,卻不知是何緣故?」
容笑風來到一棵大樹前,左拍右碰,觸動機關,聽得樹內一陣響動,再一推樹身,竟然開了一道小門。樹身中空,可容一人,底下卻是黑沉沉的一片。原來那地道的入口便在樹下,容笑風道:「這大樹外表與常無異,若是不觸發機關,便是將樹齊地截去亦發現不了地道,真可謂是巧拙大師的傑作。」
潑墨王從未見過林青出手,素聞暗器王出手靈動,機變百出,令人防不勝防。卻也料不到詭異至斯,眼見兩人的右手都緊抓在自己的右筆上,偏偏對方就能無中生有般射出二記暗器,且暗器的力道與方向全然不同,分襲不同部位。兩人相距如此之近,根本不及變招,若是不想讓暗器透顱而入,便只有放手後退一途……
兵甲派有一項內功,名為「嫁衣」。要知兵甲傳人一生都用於煉製神兵寶甲,自己卻是無緣用之,便若給人縫製嫁衣一般,是以得其名。
許漠洋道:「我見庄中的地道極是隱秘,料想不會被將軍的人馬發現,如若日後重收笑望山莊,可做奇兵,我建議留之不用。」
偷天弓初試鋒芒,驚天一箭震憾了所有人!
那日明將軍獨自尋入庄來,雖沒有展露武功,卻已顯示和_圖_書了極為高明的眼光,舉手投足間更是給人強大的壓力,一身武學實臻化境。要知自明將軍成名以來,出手數戰,毫髮無傷,所以才能久居武林第一高手之位,放眼天下,能與之一戰的人都是屈指可數,暗器王能有此言,已是十分難得了。
要知此刻明將軍心意不明,形勢微妙,林青實不願和潑墨王與六色春秋間再起波折,是以才要潑墨王表明態度。
林青見大家臉上神色,自是知道諸人的想法,略一思索,呵呵笑道:「我雖沒有正式與明將軍交過手,但據我想來,流轉神功功行全身流轉不息,渾圓無間,就如一個旋轉的大陀螺般,任何加諸其上的外力均被化開,所以不能傷其分毫。但偷天弓集全身勁道,收聚于箭尖一點,卻是有可能讓流轉神功來不及化去箭上所蘊巨力……」
容笑風介面道:「現在明將軍必是下令軍隊入庄搜索我等。縱管他治軍再嚴,一大早拔營起寨亦會是稍有混亂,我們只要出地道時小心不被發現形跡,避開伏兵,此計應可成功。」
暗器王給明將軍下戰書!——顧清風心中猛吃了一驚,抬眼望來,卻見林青神態自若,毫無反對之意,分明竟是默認了。
楊霜兒訝道:「那豈不是落入大軍重圍之中了?」
縱是以登萍王的才智,以常理度之,亦絕料想不到明將軍會容忍笑望山莊諸人放手煉製偷天弓,雖是對潑墨王的話有所提防,卻也不由信了八分。在京師中他屬於皇太子派系,和一向視權財如無物的林青並無太多交情,倒是潑墨王左右逢源,常有來往。更何況明將軍手握重權,在朝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縱是太子、泰親王心中不忿,但表面上也不敢對明將軍有任何不滿。如今雖不能如願從明將軍的眼皮下得到偷天弓,如若能藉此機會與明將軍交好亦是心中所願。
潑墨王裝模作樣地一聲長嘆:「我平日與暗器王雖談不上知交,但好歹是同處京師,時常相見,亦一向欽服林兄的不畏權勢,等閑名利,又豈忍此刻苦苦相逼。」說到此處潑墨王卻是語音一轉,凜然喝道:「然而林青你勾結異族,對抗明將軍大軍于笑望山莊,圖謀不軌。我身為京師八方名動,食君俸祿,自不能袖手不理。」
而此刻,杜四眼見自己被擒,潑墨王與登萍王已漸漸掌控大局。而林青等人因關心自己的安危縛手縛腳,不敢稍有異動,眼見天色將曉,明將軍大兵隨時殺來,深知如此下去必無幸理。他與林青亦父亦友,感情極深,豈忍見他因己受制於人;再加上與容笑風的相惜、物由心的投緣,更是一心維護知交好友巧拙大師的傳人許漠洋。反正如今神弓大成,心愿已了,索性把心一橫,咬破舌尖,運起「嫁衣」神功,拼著犧牲一己之命來換取戰友的安全。
潑墨王訝然望了容笑風一眼,似是料不到這胡人有如此好的口才,仍是好整以遐:「明將軍乃國家棟樑,武功蓋世,爾等卻妄想憑區區兵器之利而企圖與其為敵,何異蚍蜉撼樹。若說私心,確是有一點,薜某與林兄同為八方名動,若是暗器王不自量力,豈非讓世人連帶小視了我八方名動。倒不若先讓我招呼林兄,免為天下人所笑……」他眼望林青,長嘆一聲:「我的一番苦心,林兄可懂了么?」
潑墨王大笑:「以登萍王天下無雙的輕功,這幾名亂黨確是上天入地亦難逃。」他二人料定己方實力大佔上風,竟然視對方如無物。
周圍草叢間幾聲輕響,六色春秋各持獨門兵刃,在林間晃動不休,卻不上前圍攻,而是各占要點。顯是得了潑墨王的命令,不讓眾人輕易突圍。
容笑風亦是猶豫不決,望向林青:「林兄怎麼看?」這一路來,眾人中無論武功與見識,均以林青為最,自然而然中都是由他定奪。
許漠洋含淚接過,收於懷中,對杜四的遺身叩首一拜:「杜老放心的去吧,我定不負你所託!」
林青偏頭讓開潑墨王的左筆,右手五指如鼓琴按弦般在潑墨王右筆上一陣急挑,二道黑光再從右腕間射出,一道擊向潑墨王的右肘曲池穴,另一道卻是劃了一道弧線,先直進再轉向,襲向潑墨王的太陽穴。
林青沉思不語,當先向前行去。
眾人俱都笑了,因杜四身死的悲痛氣氛方才稍有緩解。
眾人聽他如此說,心中俱是泛起一絲疑惑的念頭:巧拙大師為何不留下《天命寶典》呢?莫不是藏於地道中么?
林青隱隱聽得外面士兵的呼喝聲此起彼伏,想起一事,面色一變:「好一個機關王,這般趕盡殺絕么?」
楊霜兒不服:「那機關王真有這麼大本事?」
林青身形驟停,左手一把攬住杜四撞來的身體,一個旋身化去狂風腿的余勁,潑墨王本襲向他后心的勾魂筆卻已至胸前一尺處,勁風襲來,如針刺骨。
剛剛走了幾步,腳底忽覺微微震蕩,地道深處亦是隆隆一陣響動。幾人面面相覷,均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容笑風不虞林青傷神,一指眼前兩條岔路,轉移話題道:「這一條路穿通山腹,直至隔雲山脈的東麓,其外是一片荒漠。而另一條路則是通往渡劫谷口,試想若是能有一支精兵,我們到是可以由此截住明將軍大軍的後路,痛痛快快殺他個人仰馬翻。」
「豈敢豈敢!」潑墨王正色道:「暗器王數年積威,誰人可小覷。只要薜某拼得耗去林兄幾分戰力,留你一時,待得大軍入庄,尚要看看暗器王如何挑戰明將軍這一場好戲。」
眾人知他眼見神弓已成,心愿已了,雖死無憾。但這一路來患難與共同抗強敵,何忍見此刻永訣,均是黯然神傷,楊霜兒與物由心更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原來大凡煉製神兵寶甲,不僅要有機緣湊齊材料,更要汲取天地間的靈氣方可大成,若煉製不得法,或是不逢天時地利,便需人體精血以助之,有時甚至反噬其主。是以方有鑄劍師躍身洪爐中以身殉劍的典故。
物由心左看右瞧,心中由衷的佩服:「這機關渾若天成,製造得如此巧妙,若我見到巧拙大師定要拜他為師。」
容笑風嘆道:「這亦是巧拙大師的深謀遠慮。如若不是將軍實力遠在笑望山莊之上,我們本可用一支奇兵由渡劫谷反斷其退路。」
諸人經了這幾天的血戰,此刻聽得周圍靜謐,唯有水聲潺潺,與外間的喧鬧廝喊迥然不同,仿若來到了與世隔絕的桃源洞天,心神漸安。只是越行地勢越低,漸覺地面潮濕鬆軟,稍不留心便會陷足泥中,怕已是在地面數丈之下。
顧清風果然又有些猶豫,望向潑墨王:「薜兄可是身懷明將和_圖_書軍的軍令嗎?」他的猶豫倒也不無道理。林青雖非朝中大臣,但在京師亦是很有影響力,更是與凌霄公子何其狂、蒹葭門主駱清幽等人交好,若是沒有明將軍的支持,縱是素來不服暗器王的威勢,卻亦不敢率先發難。
顧清風能名列八方名動,自也是拿得起放得下,心知事已難成,就算加上潑墨王與六色春秋,若是不能一舉博殺林青,日後要天天提防那名動天下、防不勝防的百千暗器可不是一件說笑的事。更何況偷天弓是否真能克制明將軍的亦是難解之數,當下輕咳一聲,正要留下幾句場面話,卻聽得一柔和好聽的聲音從林間傳來:「林兄先在三軍陣前給明將軍下戰書,再如此當場脅迫登萍王,果真是視天下英雄若無物了。若是此刻有酒,當與林兄痛飲三杯,以敬不畏生死之氣度!」
潑墨王與顧清風隔遠對視,適才眼見林青神勇,如今更是含著哀兵之勢,偷天弓已不可得,互打個眼色,就待同時退走。
「顧清風!」林青大喝一聲,猶若半空中打下一個焦雷,直震得各人心中怦怦亂跳。再看到林青怒目圓睜,臉罩寒霜,一反平日謙和的樣子,心頭俱是打了個突。
容笑風冷笑:「潑墨王好一張大義滅親的嘴臉,卻不知其中有幾分是為著自己的私心?怕是等了數載才遇到這討好明將軍的良機,是以再也按捺不住了。」
顧清風大叫一聲,縱身而起,躍上一棵大樹,右腳輕點枝頭,復又彈起,往林間掠去……
林青這一箭的時機角度拿捏極准,正是顧清風的身形方從林稍間彈起,舊力才消新力未生之際,顯示了暗器王令人激嘆的精妙手法。但更令諸人驚愕的卻是這一箭威猛無鑄穿金裂石的勁力,渾不似人力所為。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林青此舉,在戰略上無疑是高明的一著。若依尋常人的想法,面對明將軍名震塞外的大軍,自是遠遠逃走,絕計不會料想到他們敢如此冒險,在幾十萬大軍的眼皮底下藏身。如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幽冥谷內物由心那座墳墓中,至少是處身於敵人視覺的盲點,當可尋得一線喘息之機。
物由心伏于杜四身上,更是大哭不止:「都是我學藝不精,胡說什麼杜老於生機盎然中漸露敗相,在輝煌得意之時隱有大難……」
林青一嘆不語,被楊霜兒的話勾起無數念頭。武學之道一如世間各理,初學時自是勤能補拙,待得到達一定高度后,除非逢得什麼奇遇,否則便難有寸進。何況明將軍的武功自也不會停滯不前,水漲船高之下,怕沒有數十年的努力亦難言可勝過明將軍。
耳聽得響動越來越大,由遠及近,便似有什麼怪物在暗啞地咆哮著,欲從地底鑽出一般。
物由心本覺走地道定是有趣,但念及杜四身死,心頭沉鬱,默不開口。
林青長吸一口氣,面色漸漸恢復常態,冷冷道:「薜兄要是不願此刻與我做殊死一戰,敬請回京,林青不日當來綮雪樓當面討教。」聽他漠然而決絕的語意,自是要與顧清風死戰。
物由心冷哼一聲,正待上前,卻被林青舉手止住。
杜四嗆咳著、拼起餘力將手舉在物由心眼前,臉上露出一絲凄然的笑意……
箭勢不消,穿過顧清風的頭顱后釘在一棵老樹的枝幹上,深達三尺,只餘一小截露在外面,兀在顫動不休。隨即顧清風的屍身才又在此箭勁力的帶動下重重撞在樹上,激起漫天的血雨,映在清冷月輝下,猶為凄艷。
容笑風望向林青:「機關王白石既是屬於京師中逍遙一派,自也不希望看到將軍勢力漸長,他可會甘心為明將軍所用么?」
眾人不敢放聲大笑,只得苦苦忍住,往通向渡劫谷的岔路上行去。他們本俱都抱著寧為玉碎的心理,此時眼見生機重現,皆是一派欣慰。
適才杜四被擒,林青尚與潑墨王顧清風唇槍舌劍,許漠洋等人只得靜觀其變,伺機而動。卻不料杜四突然對顧清風出手,林青與潑墨王立時發動,眾人與六色春秋等人全然不及應變,待要上前時,林青與潑墨王卻已是一觸即分。
顧清風剛剛再從林稍間躍起,忽聽得林青嘯聲,更有弦音響若金石,心知不妙,右手集起全身功力,於半空中擰腰發力轉過身來,欲要撥開來箭。
潑墨王面不改色,嘖嘖而笑:「乖侄女真是初出江湖不通世事啊,你既如此說,豈不是迫我要殺人滅口么?」他城府極深,雖是被楊霜兒不留情面的痛聲指責,心中憤然卻是不形於色。料想以自己與顧清風聯手,再加上六色春秋,更有杜四人質在手,對方必是難逃生天,言語間終現猙獰。何況他在京師一向八面玲瓏,人緣甚佳,顧清風為人優柔寡斷,智謀更是遠遠不如自己,雖有絕頂輕功,但在高手林立的京師卻是人輕言微,亦難在抵毀他多年來苦心經營的謙謙君子形象。
容笑風沉吟道:「引兵閣內瘴氣漸起,可擋追兵,但其後亦全是數十里的狹谷,若是一旦中伏,只怕難以脫身。」
潑墨王的口才確是一流,這一番侃侃而談的說辭,狀極誠懇,倒似是深為林青著想一般,同時亦是暗示林青非自己之敵。
物由心這才明白過來,大笑道:「不錯不錯,幽冥谷地勢複雜,樹木林立,正是潛蹤匿伏的好處所。我們可伺機抓住幾個小兵,換上他們的服裝,若是明將軍有心把幾十萬大軍挨個照面,只怕累也累死他了。」
忽聽得明將軍大兵的營地內人喊馬叫,一陣騷動,只怕過不幾時就將殺入庄來。當下眾人更不遲疑,從那大樹的門口魚貫而入,鑽了進去。
容笑風強忍傷悲,在杜四懷中取出一物,卻是一本紙頁泛黃的小冊子,上書四個篆字《鑄兵神錄》。遞與許漠洋:「杜老定是讓你學他門中的鑄兵鑄甲之術,日後好再煉出那換日箭……」
那地道中果是別有天地。容笑風早預先備下食物與火摺等物,當下點起火折在前引路。
眾人不明其意,許漠洋卻看到了杜四掌中那一道與容笑風對掌留下的笑紋,眼含熱淚道:「杜老可是讓物老看那道掌紋么?」
林青一笑,轉頭問向物由心:「物老對此地道的設計有何高見?」
當下潑墨王苦笑一聲:「顧兄好自為之,薜某先行告退。」當下一聲呼哨,帶著六色春秋頭也不回地去了。
容笑風緩緩點頭,物由心對此機關最有研究,嘆道:「巧拙大師胸羅萬象、學究天人,實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比肩。」
一時只見杜四滿面通紅,驀然吐氣開聲,一聲大喝,穴道已開,右手一擰往懷裡回奪偷天弓,左手一翻:「破玄刃」已然在手,反www•hetubook•com•com刺向顧清風的小腹。
林青再深吸一口氣,又是一聲長嘯。左掌執在偷天弓柄上,右手拉住弓弦,如推如拒,如張如撕,目若疾電,懷若抱月,整個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竟是以潑墨王的勾魂筆為矢,一箭射向顧清風。
顧清風心念電轉,已有決斷,手上一緊,封住杜四的穴道,呵呵一笑:「既然如此,若能親見明將軍與暗器王一戰,我便多等一會又有何妨?!」
林青道:「我正擔心此點。就憑我殺了顧清風,明將軍亦有足夠理由調兵譴將,大肆圍捕我們了。」
許漠洋看看天色將曉,沉聲道:「只怕將軍的人馬就要攻庄,我們這便動身吧。只是不知應從地道穿過隔雲山脈還是從後庄撤退。」
林青面罩寒霜,與登萍王顧清風正面相對,物由心與容笑風緩緩向左右移動,已成合圍之勢。顧清風雖只孤身一人,卻掌握著杜四的生死。林青心懸杜四的安危,扣了滿把的暗器卻是不敢冒然出手。而顧清風雖是輕功天下無雙,自咐能從容突圍,但面對天下暗器第一聖手,無論如何亦不敢轉過身去將背心要害暴露在暗器王的攻擊下,一時雙方對峙不下,竟成僵局。
眾人其實早有此慮,若明將軍調動幾十萬大軍,確是有可能將整個隔雲山脈圍個水泄不通,只是先前諸人幾經血戰,根本不及思及於此,此刻被許漠洋一語點破,再加上林青的一番分析,俱是面有憂色。
林青思咐片刻,緩緩搖頭:「白石精擅機關消息,遲早會找到這裏,呆在此處絕不是辦法。當前之計,要麼是穿過隔雲山脈,往北逃至將軍勢力不及之處;另一個便是到渡劫谷內……」
楊霜兒遲疑道:「那機關王來過幽冥谷,若是遍尋不到我們,遲早也會想到此處。」
笑望山莊的引兵閣內,和風輕拂,濃霧漸起。定世寶鼎的火勢已弱,在茫茫霧氣中更是映照得雙方面色閃爍不定。
林青苦笑道:「我雖未習過弓法,但久浸於暗器之道,其理亦通。否則也不能一箭便射殺了顧清風。」
杜四卻是輕拍物由心的蒼蒼白髮,再望向林青,雙目中閃過一絲欣然,喃喃念道:「偷……天……偷……天……」
林青胸有成竹,微微一笑:「久聞英雄冢大名,物老可願帶我們參觀一下么?」
楊霜兒直到此刻,方將對潑墨王的一腔好感盡數拋開,恨恨地道:「潑墨王虧得你是一派宗師,還自詡什麼二流風度,如此口蜜腹劍,笑裡藏刀。我定要讓天下人都知道你這沽名釣譽的偽君子嘴臉……」
顧清風渾身一震,為林青氣勢所懾,抬眼望向潑墨王:「薜兄……」聲音竟是有些顫了。
顧清風心中一驚,只覺已被點了穴道的杜四全身不停顫動,身體內各經脈間似是有一股股的力量潮湧而至,撞向自己按在其背心上的左掌,一時就連杜四的整個身形也似突兀地膨脹起來,全力運功下竟然克制不住。
林青輕輕一笑:「看來在薜兄心目中我已與死人無異了……」
眾人想到那迫得大家繞了足有幾個時辰的石陣,心中均對巧拙大師肅然起敬。
物由心正色道:「非是我長敵人威風。這地道雖是隱秘,但恐也瞞不過那機關王。」
他原對暗器王的武功頗有不服,但剛才幾招交手下來,卻是心驚膽戰,自知公平對戰全無勝望。心中一橫,料想自己與林青亦無什麼深仇大恨,何況林青放言挑戰明將軍,他日勢必不能安然入京,此刻默察形勢,還是不插手其間為妙。
這番話不卑不亢,既給顧清風留了面子,亦是隱含威脅。顧清風心中略一猶豫,試想以暗器王的威凜天下,若是當場反目,樹此強敵,實屬不智。
容笑風笑道:「只要我們避開明將軍的主力部隊,不與他正面交鋒,自然可想到辦法脫身。」
杜四再眼視許漠洋,手指向自己胸前,驀然凝住不動,竟就此去了。
林青冷然一笑,譏諷道:「若是此刻有酒,定先要敬一杯潑墨王挑弄是非的二流風度!」
林青卻是一拍物由心的肩膀:「不過到時怕要委屈你把這一頭招牌式的白髮統統剪了,不然你這麼老的小兵想讓人認不出來都難。」
但眾人聽林青的語意,表明要拼得不計生死,捨命一博,才敢放言能令明將軍負傷,誰高誰低自是一目了然,心底亦都是揣然不安。
物由心苦笑一聲:「話是不錯。但我們這幾日又能躲到什麼地方?總不能真就隱身不見了。」
誰知那箭勢奇急,顧清風方一轉身,弦聲猶在耳邊,勾魂筆已至面門,右手才提至胸間,竟已被來箭貫顱而入,半聲將吐未吐的慘叫蹙在喉間,若冥鬼哀鳴孤狼長嗥,在暗夜中遠遠傳了出去……
楊霜兒一怔又道:「我爹常對我說勤能補拙。就算林叔叔你現在敵不過明將軍,苦練數年後自然就多了幾分把握……」
楊霜兒哈哈一笑:「要不然我們就留在地道中,反正我見容莊主備有大量食物,應是餓不著的。」
容笑風在地道內將機關鎖上,又將開啟之法細細傳於諸人,以備後用。耽誤一段時間后,只聽得頭頂上一陣響動,雖是聽不真切,但想來應是明將軍的大軍入庄搜索。
林青表面上意態從容,心頭卻是暗自著急。他深知明將軍言出必行,天色一亮勢必率大軍入庄,而現在月掛東天,已是三更時分,若不能及早脫身,後果堪虞。
「哦!」林青彷彿才從沉思中清醒過來,隨口答道:「此弓弦力堅韌,出箭神速,確是神物。但若說此弓便是明將軍的剋星,卻也有些令我猜想不透。」眾人均是大失所望,本料想巧拙不惜身死而留下此弓,自是一件對明將軍極有震懾力的武器。但聽林青如此說來,偷天弓雖是神弓,但卻並非能憑此克制住明將軍的武功。
潑墨王緩步走出,三個手指輕捻須腳,大笑道:「暗器王挑戰明將軍,這樣千載難逢的大戰自是誰也不願錯過。今晚就與顧兄並肩觀戰,定能得到不少裨益。諸位如是心急難耐,不若先讓薜某現在提筆繪下林兄英姿,以備日後瞻仰。」
要知八方名動各有不世絕學,如潑墨王的畫、顧清風的輕功、白石的機關消息學等,而暗器王林青身為其中唯一以武成名之士,數年前就已名震江湖,自是令其他人心有不服。潑墨王此語不但一泄心中妒忌,更是挑起了顧清風對林青的敵視。
許漠洋見林青一路若有所思,輕聲問道:「林兄在想什麼?」
林青持弓在手,立於場中,動亦不動一下,只有一雙虎目定定盯住杜四,便似呆住了一般。良久后,方驀然仰天一聲長嘯,林間樹葉簌簌而落。
許漠和-圖-書洋有會於心,看物由心與楊霜兒猶是不解,擠個眼色笑道:「明將軍再有本事,也不會把手下幾十萬人的面目個個認得清楚吧。」
物由心一呆,一拍腦袋:「林兄提醒的極是,幸好我再也見不到巧拙大師了。」他頭髮鬍子一大把,卻是從不服老,林青小了他足有三四十歲,他亦偏偏以「林兄」稱之。
楊霜兒心直口快:「林叔叔可是在想如何用偷天弓克制明將軍流轉神功之法么?」
物由心佯怒道:「誰說我老了,若是我好生修整一下,定會搶了你這小白臉的風頭。」
許漠洋道:「明將軍深悉兵法,時出奇兵。我們這幾日困於此地,全然不通外界的消息,不能及時察視敵情,我卻是擔心他上次只是故意讓我們寬心,暗中卻派大軍將整個隔雲山脈包圍起來,縱使我們能從地道中穿過,誰知道會不會遇見大隊敵軍……」
楊霜兒道:「林叔叔才得偷天弓,定還不很熟悉其性能,何況我也從未見你習過弓術,若是好生參詳一些日子,定能找到對付明將軍的辦法。」
林青雙掌一拍:「我便要明將軍疑神疑鬼一番,塞外形勢複雜,他數萬大軍絕不可能久呆於此,待得幾日也找不到我們,自然想到我們已遠遁他處,便只好撤軍了。」
眾人一時靜了下來。林青身為暗器之王,適才神弓初試,驚天一箭射死了顧清風,對偷天弓的性能自是有所了解,卻不知他憑藉此弓是否有把握敵得住明將軍。
林青沉聲道:「白石平日雖是對京師諸事袖手不理,一副閑雲野鶴的模樣,與我亦有些交往。但人心難測,再加上我殺了顧清風,實也不知於此情形下他是否會相幫明將軍,與我等為敵。」
物由心亦有所悟:「不好。這定是機關王下令士兵堵住泉眼,地下水無處可泄,即將漲入地道中……」
大家爭論一會,都是眼望林青,等他一言而決。
許漠洋想起見到機關王的情景,若有所思:「我看此人重信守諾,心氣頗高,未必會與將軍沆瀣一氣。」
林青雖只是隨隨便便一擺手,但一份自然而然的氣度渾然天成,縱是以物由心素來的遊戲風塵放任不羈亦是微微一怔,立然止步,勢難違逆。
他初來軍中,尚不知這等足可震驚武林的大事。如今聽潑墨王的言語,猜想明將軍今晚絕不容林青與眾人突圍,心中大定,已決意與暗器王反目。
林青續問:「若你是那機關王,找到此地道卻見不到我們,你會怎麼辦?」
潑墨王大是躊躇,看此情景,林青已與顧清風結下死仇,若是出手相幫顧清風,縱然加上六色春秋,也未必能操勝算,可若是就此收手,日後林青真要找到綮雪樓來,自己亦是無半分把握。
而林青一旦出手不中,立時便會送掉杜四的性命。潑墨王與顧清風都是久經戰陣,深明其理,亦不貪功冒進,眼見時間一刻刻的逝去,雙方已成僵局。
物由心道:「現在人人都知道將軍與我們為敵,個個都要落井下石。只怕我們只有逃到塞外荒漠將軍勢力不及的地方,方能緩一口氣。」
潑墨王雖是看起來志得意滿,但行動卻依然謹慎小心,不近林青八尺之內,身法上亦不露絲毫破綻;而登萍王顧清風更是大半個身體完全在杜四的掩護之下,自是均知林青暗器的厲害,早有防範。
潑墨王不料林青勁力轉換如此之快,原是前沖的身形立時定若磐石,身法靈動天成,變招全無凝滯,更是出手若電,一出手即端端正正扣住勾魂筆,就似是早就做好準備對付自己一般,心頭微懼,勁力已自弱了三分。但他名列八方名動之二,成名豈是僥倖,心知杜四雖是生死未卜,但若不能藉此擊傷林青,對方人質脫困,實力上已佔上風。當下絲毫不退,左手揚起另一支勾魂筆,肩沉腕挑,先一招「指點江山」磕飛鋼鏢,再一招「畫龍點睛」刺向林青右目。右手卻仍是緊握筆端,數十年的內力如長河破堤般沛然發出,沿著筆身攻向林青。料想暗器王雖是招式銳烈、變化繁複,畢竟比自己年輕十余歲,內力修為上定是不足。
杜四被顧清風的狂風腿踢中要害,口中鮮血狂噴,手中猶舉著偷天弓,整個人卻如斷線風箏般飄然而起,直朝林青撞來。
眾人聽他如此說,方稍有所悟。物由心見識頗高,點點頭道:「此言大是有理。卻不知如今林兄有了偷天弓,能有幾成把握與明將軍決戰?」
東天露出一線清曉,天色已然放明。幾人在容笑風的帶領下重回到笑望山莊中,來至庄右的一片空林地上。
冬歸城近三年才被攻破,登萍王顧清風奉皇命前來軍中傳旨犒賞三軍,聞得明將軍來到了渡劫谷的笑望山莊,今晚才匆匆趕來,卻先給潑墨王截住。聽了潑墨王的一番含糊說辭,大致明白了一些前因後果,亦是對偷天弓動了心。他在京師中隸屬太子一系,心知太子眼見明將軍勢大,有意削其兵權,只是礙得明將軍那一身超凡武功,遲遲不敢上本彈頦,若是能得到這把對明將軍極有威脅的偷天弓自是大功一件,是以才動心前來奪弓。
物由心一嘆:「一想到我那墓中的層層機關都給他不費吹灰之力破去,實是不敢小覷此人。各位若是不想與將軍的兵馬大幹一場,此處還是不應久留為妙。」
林青心中一凜,他雖是相信明將軍今夜不會有所行動,但情急下亦猜不透潑墨王言語的真假。眼見杜四為顧清風所擒,縛手縛腳之下,莫不真要在此與這二人耗上了。而天色一明,明將軍的大軍就必將攻入山莊,屆時就算明將軍有心放手,但軍令既出,安能讓笑望山莊從容脫險?!
「撲」地一聲,杜四一口鮮血盡皆噴在偷天弓柄上,弓柄尚燙,一道血氣瀰漫而起,原本暗紅色的偷天弓更顯得凄艷詭異。杜四卻是緊抿嘴唇,一言不發,一隻右手仍是牢牢抓在偷天弓上。
楊霜兒奇道:「為何要在渡劫谷內開一處出口?」
「嫁衣」神功本是用於煉兵甲時自殘其身,同時引發人體潛力。一旦運功,集八脈的散氣於一體,平日往往能增強幾倍的內力,但事後必是大傷元氣,真元大耗,甚至減陰損壽,兵甲傳人若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絕不輕用。
他素知顧清風為人多疑,且一向附膺于太子,對明將軍大有成見,若能說動他袖手旁觀,自是最好不過;如此計不成,索性先穩住對方,伺機突施殺手救下杜四,再圖脫圍。
林青望著杜四的墓,悵立半晌:「走地道吧!既是巧拙大師所留,或許其中尚另有玄虛。」
楊霜兒道:「現在的渡劫谷內只怕全是明將軍的人馬,我們只有走另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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