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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花獄

作者:秦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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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江南行 第三十章 茶癲

上卷 江南行

第三十章 茶癲

老道慢慢睜開眼,打量了一下葉思任道:「這名字有點耳熟。你是不是嘉定來的?」葉思任笑道:「正是。原來道長知曉晚輩底細。」老道道:「只聽說周獻有這麼一個販賣茶葉的姑爺,一味糟糟蹋好茶,將一些難得的名品,都賣給那些有幾個閑錢的俗人,漱口洗腸子。可惜呀可惜!」
葉思任笑道:「我這是陪道長你玩。天下誰不知道『茶顛』懸念道長?我雖是賣茶的,每年幾千擔的賣,但卻好酒。既然道長木柴無多,這茶不喝也罷,你還是留著自用吧。」
於是他忍不住喝采道:「飲此美酒,不枉此生!多謝道長。」
葉思任聽那人口氣象是個老頭,便大聲道:「在下從遠方來,想跟居士討杯茶喝。」那人道:「想喝茶?老夫口乾已久,正好也想喝上一杯。客人就進來吧。」葉思任看了眼那高牆,內勁一凝,身子一縱,便翻跳入觀內。
懸念想了一下道:「周獻那糟老頭定然是遇到了什麼沒來頭的麻煩,也罷,貧道這就跟你一起下山去,會他一會。貧道自上山二十多年來,已經有十年多沒下山去過了。」
葉思任道:「晚輩想跟道長打聽一個人。」懸念仰身躺下道:「你是來找你小舅子修流的吧?」葉思任道:「正是,太公近來身體欠佳,日夜都在想他,不知道長是否知道他的下落?」
葉思任又嘆了口氣道:「這泉水清冽,寒意侵鼻,泡茶果然最好不過,只可惜沒有經冬的栗木燒水。」老道火了,道:「你煩不煩,喝口茶要鼓搗這麼多花樣嗎?現在正是六月,栗樹積水,須得等過了秋,葉落水退https://www.hetubook.com.com,然後砍下,置於岩上曝晒幾個月,才能用來燒春茶。我一年只砍一株,差不多被我燒光了,剩下幾塊放在後院中,你去取出來吧,記住省著點燒。」
懸念沉吟了一會道:「這事也瞞不住你了。再過三天,修流修習的心經便要大功告成了。修流悟性極高,跟黑老虎相處兩個月之後,劍法早已不在陳老糊塗之下,只是內勁太差,後來我讓他呆在一個岩洞中,整天拿一塊千斤重的青石板練內勁。一個月後我從山中雲遊回來,發現他內力精進之快,出人意外。如今他已背得青石板上鐫刻的千字經《豢虎手跡》,我每天指導他練三五十字,他既有了渾厚的內功跟底,修練起來,自然事半功倍。前幾天他剛剛修練完畢,這幾天正在面壁反思溫習,因此最好不要打擾於他,以免分神,前功盡棄。三天後老夫便讓他下山回家。那陳知耕也是個老糊塗,脾氣又犟。他的行為,你不要在意。」
葉思任道:「太公其實是有難言之隱,趕他出門正是為了他好。」懸念哼了一聲。葉思任問道:「道長在退隱前,似乎是以絕頂武功名世?不知尊號是否叫『半死生』?」
懸念道:「這林海茫茫的,雲深不知處,貧道哪知道他在何方?你既無心仕宦,好好賣你的茶就是了,何必來此多管閑事?你以經商為隱,貧道以入山為隱,其實都是一樣。你岳父自號節閑,我這輩子算看透了他的心思,他自告老還鄉后,一點都沒有閑過,為了一點微不足道的面子,臨死了還要死撐著,把兒https://m.hetubook•com.com子趕出家門來。」
懸念道:「見過這個手跡的,迄今為止我估計僅有三人,一人是撰刻這手跡的作者,一人是貧道,另一人便是修流。十多年前我偶爾進入那岩洞中,沒事將那石板翻轉過來,曾拜閱過一次。那是一道極其精妙的內功心經,對經絡兩脈的透解,匪夷所思。其修練時取法之微妙,又與一般武林門派大大不同,因此若非得到高手指導,決計入不了門。也算是修流有著緣分。這手跡似乎是當年一個深入這山中養氣延生的丹士所撰,刻寫在石板上。那丹士晚年豢養有雄雌二虎,在與通靈類的山精接觸中,間或有所透悟。貧道看過一遍后,照著練了兩天,便覺心力大振。貧道當日要修流練功完畢后,便將那刻字的石板震碎,以免貽患後人。因為如果不是悟性極高的人去修練,又有武功絕頂的人引導,練習者反而會震斷經脈,以至走火入魔。」
「說不定太公跟這個叫王繪筠的女人,年輕時有些過節。」葉思任心道。這時他又想到了梅雲。梅雲去世的時候,也就三十齣頭。看來果真是紅顏多薄命。人生在世,了無定數,這紅顏便象落花早,不比蓬草年年青。
懸念冷笑道:「老夫不信才三天時間他就會等不及了。你岳父一生為人,戰戰兢兢,唯恐有所閃失,當初他在吏部尚書位上,崇禎皇帝要他擔任東閣大學士兼太子太師,他因擔心捲入黨爭,便借故告老還鄉了。他自以為退隱山林很瀟洒,有文人風範,卻錯過了輔佐先皇的機會,以致卿班之中,如群龍無首。現在他倒是https://m•hetubook•com.com舒坦了,竹林水塘,還什麼『迎風樓』的,偶爾還關心一下國是,以示身在山林,卻不忘廟堂之高。我看你爹才能雖然不及他,但卻是一意入世奔波,沒有他的那付酸樣子。老夫這可不是在拍你爹的馬屁。老夫這輩子可沒拍過誰的馬屁。」
懸念道:「既有此話,現在我們可以坐下來聊聊天了。你知道這酒是怎麼釀的?」葉思任又品了一口道:「似乎是天然所成,並非人工所為。」懸念得意地笑道:「算你有點眼力。這酒是猴子們採摘了各種野果,置於岩壁上的清泉中釀製而成。一般是半年一熟,因此酒勁也大。如常人喝了,則三日不醒。」
懸念道:「什麼『茶顛』的,老夫真有那麼顛嗎?你別四處胡說老夫躲在這深山裡種茶,惹得到時誰都來附庸風雅。」他拍打著竹扇起身道:「既然好酒,那你就喝酒吧。在那茶柜子底下,有一瓮果酒,貧道藏了十幾年,你把它取出來。」
葉思任神色頗為尷尬,笑問道:「不知道長是說在下人可惜,還是說那茶可惜?」老道道:「都可惜。說你幾句不太中聽的話,心裏別不舒服。年輕人如果連幾句閑話都聽不下,能成何大事?」葉思任笑道:「前輩說的極是。」老道道:「廚房裡有茶,有水,你自己烹茶去吧,貧道沒有閑功夫。茶烹好了,你順便也給貧道沏一杯來。」
葉思任嘆口氣道:「可惜有好茶,卻沒有好水。」老道勃然怒道:「簡直是胡說八道。你到觀后岩壁上去看看,如果那水還不能泡茶,那你就等著渴死吧。」
葉思任拎了個木桶來到觀后,見到三丈和_圖_書高的岩壁上有個泉眼正在滴水,便一躍而上,順手一撈,探了一桶水下來。
懸念道:「如果不是什麼天大的事,你還是不要去打擾修流為好。這孩子,比他爹要強十倍。」
懸念道:「那時你還沒出娘胎呢。這些事都是你爹葉中和那多事佬給你講的吧?舊事再休提起了。」
葉思任道:「前輩,你一定知道修流的下落,而且還在暗中教他極高明武功,對不對?」
他跋涉著來到高山上,看那白雲浮起,群山起伏。艷陽迷離,雜草生煙。他在空山中已經兜了兩個多時辰了,連個人影也沒見到,只有鳥鳴之聲。這裏地勢不象江南那麼平坦,四處岱嶽林立。而江南只有丘陵,卻少有這般陡峭險惡的山峰。
葉思任上了山,走了一段路,看到路邊有座大墳墓,掩映在竹林中,他走近一看,心道:原來卻是周莘娘親的冥府。周莘兩歲多時,她的母親便已去世,年方三十六歲,因此她對她的母親沒什麼印象,只聽她父親說過,她長得跟她母親一模一樣,只是脾氣相差太遠。太公說起她母親的脾性時,語氣中似乎頗不以為然。
葉思任來到廚房。只見廚房的一個老杉木柜子上,擺放著十幾個白窯瓮子,葉思任一個個揭開蓋口,嗅了過去。突然,他抱著一個罈子,多嗅了幾下,大聲跟道士道:「道長,這個瓮里裝的是極品岩茶,只經過兩次春雨,霧氣卻足,真是難得的珍品。」
只見觀堂上一位瘦長的老道,正敞露胸襟,躺在一張竹榻上,閉目養神。觀堂正中掛著一管長簫。葉思任拱拱手道:「在下江南茶商葉思任,拜過道長。」
葉思任挪開柜子,搬https://www.hetubook.com.com起一塊大青石,拿起一個大罈子,揭開封口,卻聞不到香味。原來那酒就象果醬一樣黏著,他費勁倒了半碗出來,然後兌了清水,喝了一口,只覺一股寒氣,沁入心脾,然後散發開來,胃口便暖和了。
葉思任好奇心頓起,問道:「前輩,何為《豢虎手跡》?我在江湖上這麼多年,還沒聽說過有這樣一部武功秘籍。」
葉思任道:「原來修流有此緣份,真是周家幸事。不過,太公好象有要事要囑咐于修流,只怕他不下山,太公會不高興。」
懸念頓了一下又道:「當然了,老夫的意思不是自誇武功絕頂,這點你應該明白的。」
懸念冷笑道:「名號很重要嗎?就象你的『清明劍』,一看就是杜撰的牌頭,只要有實,則所有章法實是可有可無,可用劍也可不必用劍。這『茶顛』跟『半死生』難道有什麼區別嗎?」葉思任笑道:「這也未必。記得萬曆二十九年,道長還是一介書生,那時可是瀟洒的很,江南一帶十幾府,提起『半死生』于松岩,誰人不知?!」
葉思任笑道:「前輩所言極是,不知修流修練的那岩洞卻在何處?」
老道閉著眼,懶懶說道:「算你識貨,賣了十幾年的茶,畢竟也有點長進了。」
葉思任笑道:「我已經有七年沒見過他了,不過想在洞外看上他一眼。道長既如此說,晚輩這就下山復命去了。」
葉思任盤旋著又尋走了一段路,一身熱汗,口渴謾思茶。忽然看到前面有座清幽的道觀,走近看了,原來叫「懸念觀」。於是便上去扣門。他敲了半天,才聽到觀內有人懶洋洋地問道:「是哪個不知趣的閑人,大中午的來攪我清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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