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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花獄

作者:秦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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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江南行 第五十九章 金山寺

上卷 江南行

第五十九章 金山寺

兩人不敢隱瞞,都把臉上黑布摘了下來,向雪江鞠了一躬。雪江道:「二位施主回去告訴由尾先生,若想來寺中品茶,老衲當親手烹煮。若想查訪利器,則還請移駕上別處去。」兩人慌忙走了。
那寂永引導兩人進了寺,來到客房中。寂永道:「兩位施主請稍坐,小僧去去就來。」
修流聽了,忙解下劍,雙手遞與洪鐵荊道:「這劍但請前輩處置。」洪鐵荊笑道:「老夫年事已高,要劍何用?小兄弟但請好自為之。」
斷橋看著棋盤上的布局,忽然皺起眉來。下一手該是雪江落子了,但他指捏黑子,卻遲遲不能敲下。
雪江愣了一下,轉過頭來,笑問道:「小施主,卻是為何?」斷橋道:「大師若在左下角打劫,對方置之不理,只在右下角飛上一子,大師這棋已無勝局。」這時那白髮老頭抬頭看了她一眼,道:「小丫頭,聽你說的這話,莫非你擺過『天庵譜』?」
斷橋自幼便跟著父親學下棋。而葉思任的棋藝,主要得益於那些年在「水月居」與梅雲閑來時的博弈。梅雲的父親在家道破落前,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後來因耽於寶玩不可自拔,玩物喪志,又逢理財無方,坐吃山空,因此人到中年,即在貧病交加中鬱鬱而終。梅雲方成年便進了青樓賣笑,得遇葉思任后,引為知己。她有家傳的幾本棋譜,經常與葉思任在一起切磋,一些重要的棋局,葉思任都能背得下來。斷橋在她父親身邊,耳濡目染,也記得下數十局名譜。她天性聰穎,七歲時葉思任已只能讓她三子,到了十歲,跟葉思任是互有勝負。葉思任曾經把他跟斷橋博弈的布局與梅雲拆解,梅雲見了,居然大為驚訝。
那兩人屏息伏在雪江禪房外聽了一會,躡手躡腳地上了藏經樓。修流心想,原來是兩https://www.hetubook•com•com個盜經書的。兩人爬進經樓,在裏面翻弄著,似乎是在尋找什麼東西。半個時辰后兩人出來了,手裡空空,什麼也沒找到。兩人在一邊嘀咕了一會,修流一句也聽不懂,心道:「原來又是兩個東瀛武士。」
那兩人進了禪房,拜過雪江。修流也跟了進去。
寂永笑道:「方丈已經讓小僧派人到下面小鎮俗家去,安排了十斤鮮牛肉,過會就送來喂虎。」修流愕然道:「佛家不是不吃葷的嗎?」寂永道:「方丈說了,佛門忌葷,但畜獸類修生卻可不同於人類,故有我佛以身伺虎的故事。更何況這隻黑虎靈氣通人,它日或可成佛,亦未可知。」
那洪鐵荊忽然盯著修流的佩劍道:「小兄弟與東瀛武士交過手?這把劍好生眼熟!」修流道:「這劍名『竹』,是當年豐田秀吉的佩劍,我是從東瀛武士種田手中奪得的。」洪鐵荊與雪江對望一眼,道:「難怪。」雪江對修流道:「洪先生當年與倭寇作戰時,背上曾被這把劍砍過一下。」
那棋子個個晶瑩圓潤,修流仔細看了,卻是些海水經年沖刷的沙灘碎石,天然而成,不經人工雕琢,不知要多少年才能湊成一奩,甚是難得。
那僧人笑道:「貧僧寂永。方丈方才囑咐貧僧,說過會寺外如有偕虎求宿者,但請延入寺中,好生管待茶飯。」
雪江推秤而起,笑對老頭道:「鐵荊兄,老衲今日輸了。」老頭笑道:「我跟大師約好三局兩勝,昨日大師先贏了一局,今日洪某僥倖扳回一局,算是平手。明日你我再決一局,以定勝負,如何?」雪江笑道:「鐵荊兄好強之心,絲毫不減當年。」
修流告退出來,回到客房休息。雪江卻留了斷橋在他的禪房裡,與鐵岩三人挑燈擺譜。https://www.hetubook.com.com半夜時分,修流因在聽著江濤變化,未曾成眠。突然,他看到窗外月色下有兩條人影,一前一後從寺外翻躍進來,黑布蒙面,背上插著長劍,匆匆往後院摸去。那時寺中僧人早已歇下,無人知曉動靜,修流便下床摸出門,悄悄地跟在那兩人後面。
斷橋笑道:「我沒見過什麼『天庵譜』,不過有一次我和父親下棋,好象也是同樣的布局,我也象大師一樣落子打劫,結果輸了,因此記得。」那老頭點點頭。
寂永去了一會兒便回來了,道:「兩位施主請到廚房用膳。」兩人跟著寂永到了廚房,只見飯桌上擺了幾個素菜,都是平時難得一見的清新野菜花葉等。斷橋早就饞了,扶筷便吃。那黑旋風用舌頭舔著嘴巴,似是餓極了。修流嘆道:「夥計,今天得委屈你一下了,在寺院中是不能沾葷的。」
船劃了約兩個時辰,來到北岸。這時江面上果然開始颳起了東南風。老艄公系了船纜。修流謝了老艄公跟寂永,便和斷橋上了岸。這時寂永取出一封信遞給修流,道:「周施主,這是雪江大師給你的一封信,要你到了揚州城裡的時候,再打開來看。」
修流將信小心藏好了。
雪江又問修流兩人如何到了這瓜州?修流簡略說了一下,卻沒說自己的身世。雪江沉吟一下道:「你們便在寺里住下,凡事不必見外,到得刮東南風時,老衲再叫人送你過江去。」他指著那老頭道:「這位是老衲數十年前的故友,來自高麗,姓洪名鐵荊。」
修流向他行了一禮。
雪江與斷橋,洪鐵荊正默然在擺譜。雪江內力精湛,那兩人第一次伏到窗下時,他即已聽出他們的呼吸聲,後來修流潛進後堂,他從修流呼吸中聽出了他內功的深厚,心下有點吃驚。直到此時hetubook.com.com修流也跟了進來,他才舒了口氣。雪江道:「『藏經樓』上只有幾冊佛典而已,更無寶物,二位何必費神搜索。況且即便老衲身有利器,也斷無將它藏於經樓,褻瀆我佛之理。二位是由尾的門下吧。」
寂永笑道:「正是這話。不過雪江大師三十年前便已不再在江湖上走動,而是潛心向佛了。」修流笑道:「難怪大師行為如此脫俗。不知晚輩能否拜見雪江大師?」寂永道:「大師正在禪房與一遠道而來的故友對弈,不便打擾。」
修流趁隙打量了一下兩人。左首穿白色僧衣者,身上一塵不染,必是雪江無疑,他相貌奇古,骨格清瘦,一雙眼睛似睜似閉,執黑子。對面那人,皤發圓臉,面色紅潤,身形高大,坐在那裡,便已比雪江高出半個頭,執白子,卻不知是誰。從他晶亮清寒的眼神來看,顯然內力也極為高深。
修流道:「這方丈真是位高僧。敢問寂永師傅,方丈是何法號。」寂永道:「方丈法號雪江。」修流笑道:「原來是雪江大師。我以前曾經聽我師父陳老爺子說過,四十年前,江湖上有兩位前輩,武功蓋世,人稱『半死不活』。那『半死』是『半死生』于松岩,『不活』是『白不活』白石川。時人口順,流傳『南有半死生,北有白不活』,是為一時佳話。這白石川想必便是如今的雪江大師了。」
修流看了看斷橋,奇道:「這方丈奇了,他如何知道我們要來投宿?而且還知道我們帶著老虎?」斷橋笑道:「你跟黑旋風方才在妙高台上喉嚨都喊啞了,人家能聽不見?」
所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此時斷橋在一邊看了雪江兩人的棋勢,已認準雪江下一手必定會將棋子落在右下角。然而雪江在猶疑良久之後,卻舉子做勢要敲向左下角打劫。斷橋忍不住脫口出m•hetubook.com•com聲道:「大師,這手萬萬不可!」
修流與斷橋吃過晚飯,便到客房休息。寺中夜涼,寺外晚風習習,江上濤聲轟鳴,漫入寺中。晚鍾過後,寂永來到客房,道:「雪江大師請二位施主到後面禪房一敘。」
第二天一早,修流登上高處瞭望長江,只見江面上風平浪靜,白霧橫江,不見對岸。修流下得山來,拜別雪江,要上瓜州渡去找船過江。雪江仔細看了江面,道:「江上波濤不興,難以預料今日要刮哪個方向的風,小施主何不再等一日,待風勢定了,再過江去也不遲。」
修流心下著急,卻執意要立馬就過江去。雪江叫來寂永,要他到渡口借條船,送修流他們過江。雪江吩咐寂永道:「倘若今日還刮西北風,你們須即速擺船回來,以免到時飄流到海上去,無可著落。」
雪江笑道:「老衲已是世外之人,他來便是來,去便是去,與老衲何干?」
這時寺里出來一個僧人,問道:「兩位施主可是剛從山上下來的?」修流道:「正是。我們本想過江,可惜遇上大風,只好飄泊上岸來。天色已晚,想在寶剎借宿一個晚上。」
修流兩人帶著黑旋風,跟著寂永過了龍王堂,進了大雄寶殿,在寺院后繞過幾個迴廊,便到了一處禪房。房間里一燈搖曳,空寂無聲。禪榻上對坐著兩人,面前擺著一盤黑白子,正在凝思靜想。修流與斷橋悄然走了進去,立在一邊,黑旋風則靜靜蹲在門外。那兩人全神貫注地注視著棋盤,頭也不抬,渾似身邊無人。
洪鐵荊又道:「老夫前幾天經過揚州,那滿洲人正在輪番攻城,雙方死傷慘重。入冬之後,城裡局勢恐怕只會更加惡化。我朝鮮李朝幾年前已經歸順了滿洲人,那段日子,老夫寢食不安,常以淚洗臉。當初我朝曾與滿洲人定下協議,大明對李朝恩重如山,李hetubook.com•com朝永不與大明為敵。因此滿洲八旗中只有漢軍,卻沒有朝鮮人。不過洪某這次南下,也不曾有幫助南京朝廷之想。我只有一言奉贈小兄弟:與其知其不可為而為之,不如知其可為而不為。」
兩人下了經樓,又伏在禪房窗下,一人舐破一小孔窗紙,向屋裡窺視著。忽然雪江朗聲說道:「三位既已到來,老衲有失遠迎,何不一齊進屋一敘。」修流呆了一下,暗忖他們明明只有兩個人,卻哪裡又冒出一人來了?細想之下,才悟到原來是自己的行蹤也被雪江聽出來了。
雪江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道:「方才老衲聽小施主嘯聲激越盪揚,內力充沛,內功心法似乎與當年的『半死生』于松岩有些淵源。」修流記起當初下山時懸念囑咐的話,不好說是,也不好說不是,只好諾諾唯唯。雪江看了眼門外的黑旋風道:「那隻黑虎長嘯起來,中氣柔和,頗有人性,與一般老虎發威大不相同。自古以來黑虎本就難得一見,更何況善通人性者。」
洪鐵荊專心於棋盤,自始至終,頭也沒抬一下。
修流趨前向雪江行了一禮,道:「晚輩周修流叩見大師。」
修流心下琢磨著這話。洪鐵荊跟雪川道:「聽說日本的鼎木丘前段日子也到了大陸,說是為尋找他家的祖傳寶劍而來。這鼎木丘便是當年在釜山時斃命的鼎千松的兒子。我上兩個月在朝鮮時,還見過他的弟子由尾,由尾目下已經南下,似乎正在辦件什麼事,大師要留點神。」
寂永帶著兩人來到渡口,一個老艄公正在船上燒飯,寂永跟他是老相識,剛說了來意,那老艄公便去解開船纜。眾人上了船,黑旋風蹲在船頭,寂永在船尾搖櫓。太陽出來的時候,江面上的霧氣漸漸散開,老艄公看著江水道:「晌午前估計不會有風,但午後可能要刮東南風,我們只能等到黃昏后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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