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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花獄

作者:秦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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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江南行 第六十三章 香魂祭戰陣

上卷 江南行

第六十三章 香魂祭戰陣

房山猛醒過來,勒轉馬頭,但修流的箭卻早已出弦,房山慌忙將頭一低,修流一箭把他閃亮的頭盔,嘭地一聲射得飛落在地。房山嚇得臉色大變,伏鞍而走。
房山遠遠地見了貞娘,心裏好一陣酸楚。他與貞娘雖然相處只有兩個來月,但貞娘給他帶來的慰藉,卻是他今生中其他人所無法比擬的。如果不是揚州被圍,軍情緊急,他倒是很想帶貞娘回他淮南老家去,與老父一起,好好過上幾年清靜的日子。前幾天清軍勸他投降時,他最大的壓力還不是被滿洲人軟禁的他父親,而是一生命運凄苦,到頭來想找他做為後半生依靠的貞娘。他知道,他一倒戈,城裡的守軍,尤其是史可法,肯定是放不過她的。
史可法聽了,微微點頭。他與劉不取對視一眼,劉不取忙又別開了頭。他知道史可法脾性固執,凡他想做的事,即便有上百個理由擺著,也仍然說服不了他。這種時候,沉默實際上就成了一種意見。劉不取的意思,是不要在房山的事情上去難為貞娘,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那滿洲人打扮的軍官,卻不正是房山?!房山跟隨史可法已有五年,他一直將他引為親信,對他的重用,甚至超過了他的義子史德威。
他一連喊了三次。史可法和劉不取起初都不敢相信的耳朵,以為那使者是被滿洲人給逼的,讓他在陣前擾亂軍心。那使者喊過之後,阿德赫身邊一個滿洲騎士手起刀落,一刀砍下他的腦袋,擲于陣前。
史可法跟劉不取見了,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是真的。他們半天說不出話來。
修流原以為那房山是個滿洲軍hetubook•com.com官,後來聽了他的說辭,才知道原來是個叛將。想起自己在陣前生擒的敵酋差點要拿去換回這等鳥人,於是他怒氣橫生了,忽喇喇一下拍馬揮劍便向房山衝殺過去。
貞娘經過修流馬下時,抬眼看了他一下,微微笑了笑。修流心頭一震,他突然間明白,貞娘她要去幹什麼了,於是眼睛便有些模糊。他望了眼城樓上,只見史可法朝他點了點頭。他知道史可法是在暗示他,只要貞娘在到敵軍陣時有所閃失,他就要迅速出手取她的性命。兩軍對陣,原就不講什麼情面,但是,他還是覺得這實在是太殘忍了。他在心裏臭罵了一聲房山畜生,如果房山他不投降,而是在脖子上挨上一刀,貞娘也不至於為了他去送死了。
那斷橋在一邊聽到「貞娘」兩字,愣了一下,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好象是在什麼地方聽人說過。她跟劉不取道:「劉先生,那房山叛敵,雖然罪不可赦,可這女子並無過錯,身境可憐,為何還要如此虐待於她?」
他捏著劍柄,眼睛冒火似地看著房山。
史可法臉色不悅。斷橋不去理他,顧自趕上幾步,伏在貞娘耳邊說了幾句話。貞娘回過頭來,淚流滿面。她笑了一笑,輕聲對斷橋道:「你叫他多保重,就說貞娘這輩子對不住他,只好來生相見了!」
這時,阿德赫在陣前重重擊掌三聲,他陣營后兩個軍士押了一個漢人出來。那兩個軍士將那漢人推到陣前,史可法看了,卻正是昨晚他派去敵營中做說客,想用那被俘的額真換回房山的那個使者。阿德赫身邊一個乾瘦的老頭用漢話和*圖*書跟那使者道:「你快告訴南軍實話。」
史可法錯愕道:「卻是為何?你想找開脫之辭嗎?」貞娘道:「大人,房山那逆賊既已投了滿洲人,小女子此時若死於城內,他自此必然鐵了心效忠滿洲人,處處與我大明為敵,有害無益。而我今日若當著房山的面,死於滿洲人之手,他心內必存芥蒂,或有愧疚,從此也許不至於死心踏地為賊作倀。」
史可法只覺得眼前一陣眩暈,他重重揮了下手,刀斧手手起刀落,喀嚓一聲斬斷了額真的脖頸。然後抬腿將他那腦袋,呼地一聲踢飛下城去。
史可法對著敵陣喊道:「房山逆賊,你的新婚姨太太貞娘在此,你有何話對她說?」
斷橋這時突然喊了聲道:「貞娘慢走!」她對史可法說道:「大人,貞娘何辜,難道她非死不可嗎?」史可法道:「這是關乎家國節義的大事,你一個小女孩家懂得什麼?!」斷橋道:「大人所說的這個家國節義,如果連一個弱女子的生命都不能維護,還有什麼可行之處?情理何在?!」
這時,他望著城上貞娘清瘦的身子,禁不住熱淚盈眶,握著長槍的右手,微微顫抖著。
軍士將刀架在額真的脖子上,要他伏下身子。那額真挺著身子,死活不肯彎下腰。史可法正要下令將他斬首,劉不取道:「大人且慢,切莫中了敵人的反間計。滿洲人最討厭自己人做了俘虜,我們殺了俘虜,正中他們下懷。且看房山是否真的投降了敵軍,再將他斬首不遲。」
兩人在陣前鬥了五十多個回合,不分勝負。房山心下暗暗吃驚,他原是揚州城裡的頭號悍將,劉不取武功https://www.hetubook.com.com雖高,但在臨陣搏殺時,馬上功夫畢竟不如他。而修流在北京時,卻是自幼便跟著一批南征北戰的老將,學得弓馬嫻熟,不同於一般的武林高手。
修流在陣前聽了,忍不住冷笑道:「好一個棄暗投明!」房山自覺語失,還好阿德赫等人對漢話還不甚了了,只有身邊那個乾瘦的老頭皺了下眉頭。
史可法想了想,看了眼劉不取,劉不取掉頭看別處去了。史可法便派人下樓去了。
貞娘慢慢走進敵陣,陣前的清兵紛紛閃開。房山忙跳下馬來,迎了過去,貞娘卻不理會他,竟直來到阿德赫馬前,朝他冷笑一下,隨即突然從懷中拔出一把利刃,朝他腰部刺去。
貞娘慢慢走出了城,此時兩軍上萬雙的眼睛,都在默默注視著她。
房山以前在揚州城裡從來沒有見過修流,以為他只是南軍中剛冒出來的一位無名小卒。後來在營中看到修流在陣前往來叱吒,方才刮目相看,心中留了些神。這時他不敢輕敵,又想在滿洲人面前露上一手,讓他們不敢小覷自己,便抖擻精神,挺起長槍迎戰。
阿德赫本能地快速拔刀一擊,那鋒利的刀口正好切入了貞娘的脖頸。
房山見狀,大叫一聲,正要衝過去抱住貞娘,卻見修流馳馬閃電一般沖了進來,眾人還沒回過神來,修流已經躍身下馬,抱起貞娘,隨後又翻上馬去,馳出了敵陣。這一切只是瞬間的功夫。
斷橋忽然間想起貞娘來了。
史可法斷然對左右道:「開城門,送貞娘出城!」貞娘朝他躬了下身,道:「謝大人成全。」史可法愣了一下,只見貞娘捋了捋頭髮,整肅一下衣裙,緩和*圖*書緩走下樓去。
兩年前在家中時,有一次,她無意中聽到母親規勸父親把南京城裡的一個叫貞娘的妓|女,娶回家來做姨太太,免得父親出入于那種是非場所,勞名傷財,卻被她父親拒絕了。當然那時她根本不知道他們談到的「青樓」,「妓|女」是什麼意思,但對貞娘這名字卻留了點神。沒想到現在卻在這裏親眼見到了她。乍見貞娘,她心裏有一絲說不上來的親切感,她覺得父親看人是對的,這貞娘雖是煙花陣中出身,但她身上卻有一種脫俗的魅力,不象那時她在「望春院」里見到的那些用脂粉堆成的鮮艷的行屍走肉,俗不可耐。
劉不取私下也覺得這事做得不太光彩,但史可法是個嫉惡如仇的人,這時他又在火頭上,他不好出言規勸,只好朝斷橋輕輕點了點頭。
阿德赫冷笑一聲,又擊掌三下,他身後陣營中緩緩走出一騎馬來,馬上一位滿洲軍官,全身披掛,盔纓耀眼,手裡拿著一桿銀白長鋼槍,面色麻木。城上南軍見了,頓時騷動起來。修流手下的騎兵們也有人竊竊私語起來。
史可法氣得渾身發抖,大罵逆賊。這時,旁邊一個幕僚湊近來說道:「大人,這房山逆賊的新婚姨太太貞娘尚在城中,何不把她帶將上來,當眾羞辱於他。」
滿洲人軍中聳動起來,一片喊殺聲。阿德赫舉起手來,將士們一下子又沉寂下來。
房山單人匹馬走出軍陣,朝城上抱了抱拳,道:「史大人對末將恩重如山,房某至今沒齒難忘。無奈忠孝不能兩全,滿洲人到我淮南老家抓了我老父,致使末將不能不降。況大明大勢已去,大清立國之後,為先帝舉喪三日,謚號庄和-圖-書烈帝,甚得人心,與闖賊不可同日而語。如今江北的劉澤清,劉良佐二位將軍,正逡巡著要棄暗投明,大人何不看清時務,舉城投降,滿洲人仰慕大人為人,必當加以重用,不強似與南朝那幫螻蛄同列朝班受辱?!」
那使者高聲朝城樓上喊道:「史大人,房山那狗賊已經投降滿洲韃子了!」
貞娘朝城下望了一會,突然開口對史可法說道:「史大人,小女子有一事相求。」史可法板著臉,正眼不去瞧她,冷冷說道:「有話但說無妨。」貞娘道:「小女子有眼無珠,錯把賊人當英雄,眼下痛心疾首,自分必死。但是,小女子卻萬萬不能死在城內,尤其是我大明將士的刀下。」
阿德赫見房山斗修流不下,心下也自吃驚,前些時擒獲房山時,他手下六員戰將前後出陣迎戰,方才將房山制住,修流還只是個少年,便有如此本事,看來南朝也並非沒有人材。
這時城上忽然喧嘩起來,修流回頭一看,只見兩個軍士正押著一個清麗的中年婦女來到女牆邊上,不知要出什麼名堂。那女人神情凄楚,眉眼低迷。
修流又鬥了幾合,撥轉馬頭便跑,房山以為他是年少力怯,這時又建功心切,哪裡肯舍,便拍馬趕了上去。修流在馬上暗中搭上箭。那阿德赫身邊那老頭眼滑,突然大聲喊道:「房將軍,小心那廝弓箭!」
史可法大怒,環顧左右道:「兩國交鋒,不斬來使,這些韃子欺人太甚!」便叫軍士押過那甲喇額真來。
修流正要趕上去,阿德赫將刀一揮,清軍陣中左右兩邊,刺斜里各馳出五百馬軍,布成個「八」字陣形。房山拍馬退入陣中,修流不再追趕,也退後數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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