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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器人少女仔細觀察著自己的手腳，她把雙手放在眼前，慢慢握緊又放開，這副看似嬌弱的軀殼中蘊含著不可思議的能量，她甚至覺得僅憑如今這幅軀體就可以與堡壘中的鈦衛兵相抗衡。

只是個驅動程序？

她剛說到一半就頓住了，因為她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後面拽住自己，影響了自己接下來的動作，回頭一看，原來一條堅固的纜線從剛才躺著的平台上延伸出來，正連接在自己的脖子後面。

「你叫什麼名字？如果能聽懂的話至少眨眨眼睛。」

N-6略有些生疏地調動著自己的邏輯電路，思考漸漸變得流暢起來。她萬分警惕地看著站在自己旁邊的那個留著灰色馬尾的女性，通過各種感應裝置，她感覺到在這個灰發女性開口的同時有至少二十個未經許可卻無法阻擋的讀取線程被注入了自己的處理器內，自己在對方面前瞬間失去了所有的防護，如同行將廢棄的註銷軀殼一般。而這個灰發女性本身……她沒有體溫，沒有心跳，甚至沒有質量，她根本不是一個實體……卻也不是N-6曾經見到過的任何一種全息影像。

「Boss，我們好像有客人了。」

N-6感覺自己的思維更加清晰了一些，她知道人類，月面的「堡壘」中就住著人類，雖然代行者們幾乎很少有機會能親眼見到人類，但人類的每一項特徵都從一開始就銘刻在每一個代行者的資料庫深處。但是周圍的這些人類看上去卻和N-6資料庫里儲存的不是很一ｗwｗ.ｈeｔｕbｏｏk•ｃｏm.ｃoｍ樣，從體溫到體表特徵，再到他們身上散發出的電磁波等各種能量波動，都和資料庫里說的不同。

N-6再次眨眨眼：「了解，你們確實是人類。」

這是一個寬敞的實驗室，也可能是某種精密加工中心，但第一種可能性更高一些。

躺在平台上的機器人少女立刻把視線轉向了諾蘭。

「我覺得她好像誤解了什麼。」郝仁在精神連接中跟數據終端嘀咕道。

郝仁不動聲色地在腦海中完成了和數據終端的交流，外表看起來卻好像沒有片刻的延遲，他露出一個微笑：「我們很早就知道你們的存在，但一直沒有能力前往太空。你現在還有辦法回基地么？」

但他還沒說完，機器人小姐姐就搶先開口了：「你們有多少人？」

「如果你們人口不足，你們就需要天頂座的保護。」N-6卻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母星表面已經不適宜人類生存，天頂座和堡壘是人類最後的庇護所，你們需要前往那裡。」

「我就說嘛，她肯定有喇叭和麥克風，我記著給裝上了的。」諾蘭揚了揚下巴，洋洋得意地看著郝仁，就好像機器人小姐姐是被她修好的一樣——雖然飛船實驗室的所有系統也確實是她的一部分。

而自己周圍的那些人，他們看起來很像是真的……人類。

她嘗試活動肢體，但很快便發現自己所有的行動都被某種更高級的程序監控著，這個程序並沒有阻止自己活動，但這種被監控和_圖_書的狀態讓她立刻放棄了移動肢體的嘗試：這是邏輯電路的保護機制在產生作用。她謹慎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然而雙眼所見之處全都是自己不認識的機器設備，她看到了發出微微藍光的結晶狀立柱，在空中懸浮的投影畫面，整齊排列的操作平台，以及在天花板附近游來游去的、長著很多機械觸手的怪異機器。

「本機認為她誤解的恰到好處。」數據終端回答道，「她好像誤以為咱們是生活在行星表面的人類倖存者後代了，看樣子她並不清楚有一艘不明飛船墜落在這顆星球的事。說不定咱們能以此打開突破口，去和天上那幫人接觸……」

「我的戰機已經墜毀了。」N-6答道，「但我可以發出一個回收信號，會有回收部隊來接應我。」

因為她醒過來之後就一直保持著那副瞪著眼睛的狀態一言不發，除了眼珠轉來轉去到處打量之外身上壓根一點動靜都沒有，這一看就是輸入輸出裝置有問題嘛。

然而就在眾人準備向這個名叫N-6的機器人少女更多了解一些有關「天頂座」的消息時，諾蘭突然抬頭看向了某個方向。

郝仁沒想到對方一開口會問這個，而這個問題還真一下子把他給難住了——他看了看自己身旁的一圈異常生物，心說自己這一大家子要湊個動物世界或者聊齋志異還是沒問題的，但要說是人類的話……自己勉強算么？

「怎麼說呢，你說算就算是吧。」郝仁最終決定不挨個介紹自己這幫人的種族來歷和_圖_書，因為這意味著至少要跟眼前的N-6介紹一個不少於兩百萬字的背景故事，「因為我不太確定你對人類的判斷標準是怎樣的。」

機器人少女感覺到了巨大的威脅。

「這個……」N-6小姐仔細思考了一下，轉頭看著郝仁，「現在我是充電的了么？」

「新……身體？」N-6這才彷彿恍然大悟一樣輕輕動了動自己的脖子，但在起身之前又一次停住了，「我感覺……我的活動被另外一個程序控制……」

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對方默默認定為變異人，郝仁現在只是對N-6充滿好奇：「你……」

果然如此，這是留在母星上發生了變異的人類。

所以她眨了眨眼睛：「現行識別代碼N-6，出廠編號E75-3C6215，通用型戰鬥代行者，戰鬥載具輔助操作員，Type-5型機載電腦。」

諾蘭趕緊解釋：「這個不是電源線！這是之前給你寫驅動的時候用的數據線來著。順便說一下，你原本用的那套能源系統壞的很嚴重，所以我們給你修復的時候順便升級了一下，現在它的自動回沖速度比之前還更快了。」

「啊，原來你是因為這個才中斷了四肢的活動。」諾蘭擺擺手，「別擔心，那是因為你原本的四肢都已經報廢了，我們只好給你弄了套新的，但新肢體和你的邏輯電路存在兼容性的問題，所以在你的控制系統中額外增加了一個驅動程序。這層驅動程序會讓你不舒服？」

留在母星上的人類後裔竟然還和-圖-書有這種程度的技術？這是……傳說中的那種古代失落科技么？

但他們有心跳，起碼一部分人有心跳，而且他們還有著碳基生物的很多其他特徵……他們應該就是人類。

「她正在觀察環境。」諾蘭的全息投影抱著胳膊站在平台旁邊，她的眼睛看著躺在平台上的機器人少女，但實際上卻是在調用實驗室里的一大堆監測設備監控著對方體內的信號流動，「她的邏輯電路已經開機了，就是不想說話而已。」

「啊，那真是太好了。」N-6高興地說道，「我還以為自己今後要經常插著插頭才能活動。」

郝仁覺得眼前的機器人小姐姐說不定並沒有被修好——實驗室主機很有可能真的忘了給她安喇叭和麥克風。

N-6有些驚訝，但通過簡單的邏輯判斷之後她發現自己並沒有提出質疑或要求對方重新為自己編譯程序的必要（以及發言權），所以她重設了自己邏輯電路的安全機制，開始嘗試著通過新的驅動程序來活動自己的四肢。

資料庫里的人類並不會長著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也不會有三四米長的爬行類生物軀幹，也不會出現只有二十厘米長、長著魚尾巴的幼崽。

這個……不是人類，甚至……不是實體。

「那就好。」旁邊的薇薇安點了點頭，接著有點好奇地看著N-6，「話說你為什麼一直躺著？不坐起來適應適應自己的新身體么？」

但N-6還是決定和對方交流，因為對方是人類。

這幅全新的身體……似乎很強大。

郝仁沒和圖書有搭理嘚瑟中的艦娘小姐，而是看著正躺在平台上好奇打量著自己的機器人少女：「N-6和……那個E75什麼什麼的，哪個是你的名字？」

郝仁忍不住又在腦海里跟數據終端嘀咕起來：「她的腦補能力還真是出人意料的很強啊。」

但諾蘭對郝仁的想法嗤之以鼻。

「興許這個文明製造的人工智慧都擅長聯想輸入法。」

「N-6。」機器人少女眨眨眼，聲音聽上去悅耳但卻缺乏波動，她似乎有一絲好奇，「你們是人類么？」

這些人類和資料庫里記錄的不一樣，但他們確確實實是碳基生物，他們不是用金屬和仿生材料製造出來的代行者。或許那個猜想是真的——母星表面仍然有人類存活，他們只是在行星吞噬者的影響下發生了變異而已。

「有兩架運輸機降落在距本艦十二公裡外的森林中，一支武裝隊伍正在向這裏靠近。」

「謝謝你們救了我。」她好像這時候才回憶起自己墜毀的全部細節，按照程序要求的禮儀，她站了起來並對郝仁深深彎腰，「我……」

「嗯？」

「啊？」郝仁怔了一下，看看身旁的小夥伴們，但他並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你問這幹嘛？」

她成功坐了起來。

那個長著毛茸茸耳朵和尾巴、眼睛呈金色的「人類」在和自己說話，N-6確信自己的資料庫里沒有對應的語言，但她仍然準確地理解了對方的意思，這是無法解釋的現象。她倒回去檢查聲音記錄裝置採集到的音頻，但這一次卻無法再理解那音頻的含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