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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春是出了名的科舉通，科舉中發生的事情，很少有他不知道的，李延慶便問道：「有一個大胖子，姓鄭，周兄知道他是什麼背景嗎？」

周春略一沉吟道：「莫非是鄭榮泰，拿著個大包袱，長得極為肥胖。」

天已經黑了，沒有蠟燭照亮根本就無法寫字，部分考生蠟燭上午就用完了，這時他們無法再做下去，不斷聽到有考生髮出絕望的叫聲。

「還行，周兄呢？」

考生癱坐在地上放聲大哭，所有人都向他投去了並不太同情的目光，居然忘記寫名字，這種低級失誤不值得同情。

周春壓低聲音對李延慶道：「此人是太子殿下的小舅子，他阿姊便是太子的鄭庶妃。」

「可就算考上舉人也不能當官啊！」

這時，後面有人大喊：「李老弟！」

李延慶忽然聽見右側的考生「啊！」地叫了一聲，聲音里充滿了驚恐和絕望，不用說，此君一定發現自己忙中出錯，倒是左側的鄭胖子一聲不吭，顯然已胸有成竹。

這時，掌柜帶著兩名酒保端著兩口鐵鍋和酒菜走來，兩口鐵鍋里分別放著一整隻烤熟的乳豬，還有五隻炙烤豬肘子，這是鄭福樓的兩道招牌菜，蓋子一揭開，頓時肉香四溢。

李延慶喝了口熱茶問道：「今年鄭兄是第一次參加解試嗎？」

「還是和以m.hetubook.com.com前一樣，菜也一樣，酒也一樣。」

鄭胖子盯著噴香的肉食，他餓了一天，眼睛都綠了，他抄起一隻豬肘大嚼起來，滿嘴是肉地含糊不清道：「趁熱快吃，不要客氣！」

張顯在刑律考試上還有求于李延慶，便答應了，扶住臭氣四溢的秦亮先回了客棧。

「一處修改應該問題不大吧！」

他的幾名同伴死死將他拉住，這個時候闖貢院不是找死嗎？

鄭榮泰笑得滿臉開花，拉著李延慶道：「說好的，晚上我請你喝酒吃肉，咱們去鄭福酒樓！」

李延慶笑了笑，這個鄭胖子倒有自知之明，作弊考中舉人目標不大，勉強還能矇混過關，可如果作弊考中解元，那就會被萬眾矚目了，一旦東窗事發，天子為了太子丟車保帥，整個相州官場都要倒霉。

「不知小官人想吃點什麼？」掌柜滿臉陪笑問道。

「李老弟，我今天考得非常不錯！」鄭榮泰笑眯了綠豆小眼睛。

李延慶看了看糊名條，已經差不多干透了，他便吹滅最後小半截蠟燭，收拾好籃子，將需要更換添加的物品放在桌上，晚上會有考官過來一一更換。

李延慶這才恍然，難怪今年突然湧出這麼多太學生。

李延慶心中暗罵，整個考場都幫你作弊，你當然考得不hｔｔｐs://ｍ•heｔｕｂｏｏk•cｏm.coｍ錯，但李延慶卻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現，欣然抱拳道：「那就恭喜鄭兄了！」

鄭福酒樓距離貢院也不遠，走兩里路就到了，它是鄭家開的酒樓，是安陽縣兩家可以釀私酒的酒樓之一，另一家便是有官府背景的鄴白酒樓。

「他怎麼了？」李延慶強忍住噁心問道。

李延慶指指大門，「我等等同伴。」

「考得如何？」周春走上前笑問道。

這時，開始有交卷的鈴聲陸續響起，有考生交卷了，但不少考生還沒有做完，他們異常慌亂，拚命趕題。

「是啊！其實我在京城混得不錯，可我老爹急著要我當官，非要讓我回來參加這次科舉，我一點都不想來考，我知道這種坐號房的痛苦。」

「好咧！小東主安坐，酒菜馬上就到。」

距離第一場還有半個時辰結束時，勸學樓上的鼓聲敲響了，這是提醒考生的鼓聲，還有半個時辰就要考試結束了，這個時候也可以交卷了。

李延慶嚇了一跳，連忙跑上前扶住他，一股強烈的騷臭味從秦亮身上發出，熏得李延慶差點吐出來，周圍人紛紛捏著鼻子，繞著秦亮走。

李延慶這才恍然，原來是皇親國戚，難怪了。

這時，周春的幾個朋友也出來了，周春笑問道：「賢弟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吃和*圖*書飯？」

「李賢弟！」

「不是說考中第一名解元才能直接升內舍嗎？考中舉人我聽說還是只能讀外舍。」李延慶不解地問道。

「僥倖做完，不過最後一題我沒有寫草稿，直接寫在正卷上，有一處小小的修改，就不知會不會有影響。」

秦亮忽然放聲大哭，「太臭了，我實在受不了啊！」

……

周春和幾個朋友先走了，不多時，張顯扶著秦亮出來，只見秦亮虛弱之極，眼看要站不住了。

鄭榮泰向兩邊看看，壓低聲音道：「我給你說實話，老弟別外傳，其實我不是為當官，主要是我今年在京城考砸了，升不了內舍，父親就想了這個迂迴的辦法，讓我回來考舉人，考中舉人就可以直接進太學內舍。」

「正是此人，周兄知道嗎？」

當他走出貢院大門，不由長長伸展一下身體，深深吸了口氣，夜裡的空氣清新而寒冷，使他有點昏沉的頭腦頓時變得清醒了。

「那延慶就卻之不恭了。」

大部分考生都沒有打草稿，直接在正卷上答題，這樣修改難以避免了，一旦出現修改，運氣好只是被扣卷面和書法分，運氣不好就直接判為不合格。

但監考官卻不肯補充蠟燭，而是嚴厲警告叫喊的考生，好幾名考生被記錄在案，這將嚴重影響他們的科舉，一般有兩次不良記hｔtps://www.ｈeｔｕｂook.cｏｍ.ｃoｍ錄，第一輪初選就會被刷掉。

鄭榮泰又嘆口氣道：「我爹爹希望我考中解元，他說這是巨大的榮耀，他可以光宗耀祖，可是我一點也不想考中什麼解元，能考中舉人我就心滿意足了。」

張顯搖搖頭，低聲道：「他只做了五題，這一科算完了。」

李延慶早已抄完了全部的試題，檢查了兩遍，確保一個字不錯，這時，他在正卷上方寫下了自己的籍貫、名字和考號，又將名字捲起，又從籃子里取過漿糊，用糊名紙將邊緣糊住，等待卷子干透，最後在糊名紙上寫了卷號，八十八號。

後面有人叫他，李延慶一回頭，只見周春快步走了出來，臉上顯得很輕鬆，看來他做得不錯。

這時，李延慶倒想起一事，便問周春道：「我想向周兄打聽一個人。」

忽然，一名剛剛走出大門的考生驚叫起來，轉身向貢院里跑去，只見聽他驚恐大喊：「要死了，我忘記寫名字了！」

李延慶回頭，卻是大胖子鄭榮泰，只見他滿臉春風，正跳著腳向自己招手，李延慶倒很想認識一下這位將來宋欽宗的小舅子，他便對張顯道：「你扶秦哥兒回客棧，我晚點再回來。」

「我知道，多謝周兄提醒。」

李延慶也著實餓壞了，他也不客氣，用刀切下一塊烤乳豬便大吃起來。

「發生什麼事了？」

「那hｔｔｐs://ｗｗw.hetｕbｏok•cｏm•ｃｏｍ好吧！我們先去了，賢弟別忘多準備點吃食和厚衣服，下一場可是三天兩夜，夜裡很冷的。」

鄭榮泰坐在一張寬大柔軟的椅子上，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來，「還是坐在這裏適宜啊！考場那個號房簡直比坐牢還要痛苦。」

李延慶離開坐了一天的號房，他只覺自己腿都有點麻了，不過心中卻異常輕鬆，不管怎麼說，第一場考試終於結束了。

李延慶拉了拉門口的繩子，門頭上鈴鐺響起，片刻，考官出現在他面前，李延慶將整齊的卷子向前推了推，考官清點一下紙張，便將三張正卷收走，面無表情道：「可以走了！」

雖然鄭福酒樓生意火爆，座無虛席，但小東家來喝酒，再大的困難也要克服，酒樓掌柜在二樓靠窗處給兩人找了個好位子。

雖然一科不合格並不影響後面三場考試，但考慮到最後只錄取十五人，一科不合格就等於提前判了整場科舉失敗。

「呵呵！他就算一個字沒答，中舉也沒問題。」

「你說的是普通考生，我本身就是太學生，和你們不一樣，今年太學改革，因為解試改由朝廷出題，舉人的含金量就高了，太學就有了新規，外捨生只要考上舉人，就相當於外舍年考通過，可升為內捨生，所以今年這麼多太學生跑回來參加解試，就是這個原因。」

「沒什麼，此人居然在考場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