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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大宋也是強大的帝國，女真人未必有這個膽量南侵！」

「兩艘客船已經租好，就停在雲騎橋下面，東西我們已經送上船了。」

李延慶點點頭，跟隨蔡眥進了府宅，繞過幾條小巷，來得一座小院前，這裏便是蔡京的外書房，蔡眥稟報道：「父親，李御史來了。」

……

「我要先恭喜李御史了！」

蔡京點點頭，「范致虛應該有信給我吧！」

李延慶連忙躬身行一禮，「卑職參見公相！」

「你這話很尖銳啊！」

蔡京已經快八十歲，到他這個年紀早已洞察世事，對生前已經沒有多少眷念了，他考慮更多是身後，他在史書上的地位，後人對他的評價。

扈青兒遲疑一下問道：「可我們能去哪裡？難道是去寶妍齋？」

范致虛最後幾句話在一定程度上提醒了李延慶，王黼確實會使用一些卑鄙的手段，比如上次審潘岳的案子，王黼就動用開封府的人威脅寶妍齋，那麼這一次呢？

蔡京又微微笑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李御史已經把家人送走了吧！」

李延慶苦笑一聲道：「最近關於北伐的朝廷鬥爭非常激烈，我有點擔心。」

「你思思大姐呢？」

不光是王黼，還有梁方平，這次梁方平幾乎就是毀在自己手上，他會放過自己嗎？

李延慶暗吃一驚，這個蔡京果然厲害，不出門便洞悉一切，他點了點頭，「來公相府之前，我已經把家人送走。」

「去吧！」

「去收拾一下吧！城門wｗｗ•heｔｕbｏｏｋ.cｏm.ｃoｍ還有一個多時辰才關，我們連夜出發，把張虎的妻子也帶上，張虎也跟去。」

「既然如此，那卑職告辭了。」

蔡京站起身負手走了幾步，半晌道：「李御史可知道童貫為什麼堅決要求北伐？」

蔡京打開信看了一遍，眉頭不由一皺，自言自語道：「范致虛也是老官場了，怎麼想到用聯名上書的辦法，這不是在逼迫天子嗎？」

雲騎橋下面是漕河，是溝通京城內幾大河系的人工河，京城水系四通八達，蔡河向南直通蔡州，只要沿著漕河走一里便進入了蔡河，蔡河一直行三十里，就到泰叔的老家了。

「我父親在，他聽說是李御史來訪，很高興，讓我請御史去書房會面，請吧！」

李延慶在蔡京府前只等了片刻，蔡眥便從大門內迎了出來，老遠笑道：「李御史，稀客啊！」

……

「事關大宋千千萬萬黎民百姓，卑職已經沒有什麼可顧忌的了。」

「一般是這樣，可會總有一些卑鄙無恥的小人，我必須要有所防範。」

泰叔帶著一名小廝去租船了，李延慶又囑咐了張虎幾句，這才離開府宅，前往蔡京的府邸。

李延慶淡淡道：「女真和契丹本來就是一根藤蔓上的民族，只是契丹這個老葫蘆枯死了，又生出女真這個新葫蘆，但藤蔓依舊很茁壯，所以女真會直接繼承契丹的衣缽，並不需要象很多人說的那樣，要消化幾十年才能徹底取代契丹，恰恰ｈｔｔps://ｍ•ｈｅtubｏｏｋ•cｏm•ｃｏｍ相反，它只是把契丹皇族斬草除根，然後全盤繼承，官僚還是原來的官僚，制度還是原來的制度，子民也是原來的子民，甚至軍隊也是原來的軍隊，但統治階層卻是全新的，這樣一頭青壯之虎，區區燕雲之地怎麼可能滿足它的胃口？」

「所以說李御史是非常之人，總有先見之明，當年李御史參加發解試時寫的策論我也看過，李御史說女真人一旦崛起，必成遼國大患，當時我以為是謬論，現在看來都一一驗證了，不知李御史為何認定女真人一定會南侵大宋？」

李延慶欠身一笑，「多謝公相關愛！」

「我在這裏！」郭思思從院子里走了出去。

他也明白自己不是中興之相，大宋他手中日益衰敗，如果真象李延慶說的那樣，大宋因為北伐決策失誤而橫遭慘禍，後人在編寫宋史時，會不會把自己打入奸佞另冊，令他著實擔憂之極。

思思點點頭，拉了扈青兒一把，「我們走吧！」

李延慶又問管家泰叔，「船隻怎麼樣？」

「坐船沒有問題。」

「請進！」

李延慶趕回府中家人已經收拾好，張虎上前稟報：「啟稟御史，我們仔細觀察過，周圍沒有監視者。」

李延慶行一禮，轉身便離開了書房，蔡眥在一旁有點不知所措，蔡京向他點點頭，讓他去送一下李延慶。

「或許和軍權有關！」

「啊！出了什麼事？」

蔡京笑眯眯道：「曹家很有眼光，居然把李御和*圖*書史搶到手了。」

李延慶行一禮，「很抱歉，來得倉促，打擾貴府，請問蔡公相可在？」

李延慶雖然和蔡京有些私人小恩怨，但總得來說，他還並不是很反感蔡京，歷史上蔡京獨攬大權，打擊異己，任人唯親，對北宋末期的政治黑暗負有重要責任，但北宋的衰敗卻又不能說是某一個人的責任，尤其王安石的變法失敗，就註定了北宋衰敗不可避免。

兩人回院子收拾去了，泰叔又對李延慶道：「可以乘船去，我們村子外面就是蔡河，乘船可以直通京城，我去租兩條大客船。」

李延慶當然要親自送他們去暫時藏身之地，這時，城門還沒有關閉，他又囑咐張豹、張鷹和楊光幾句，他們三人騎馬走陸路去赤倉鎮等候李延慶。

「請坐！」

「走吧！我們上船。」

李延慶點點頭問他道：「你妻子身體可以嗎？」

泰叔就是京城鄉下人，他家在京城南面的赤倉鎮附近，距離京城約三十里，泰叔連忙道：「我前幾天剛回去過一次，房子很大，現在就只有我的老母和妻子住在那裡，還比較乾淨，完全可以住得下。」

李延慶走進書房，只見蔡京穿了一件寬鬆的禪衣正燈下看書，身後兩名小婢正輕輕給他敲著後背，見李延慶進來，他放下書笑眯眯道：「李御史，好久不見了。」

「童貫已經回京，後天將召開臨時大朝，估計就是決定北伐一事，范相國已沒有退路，只能孤注一擲。」

房間里只剩下蔡京一人，他著m•ｈeｔuｂｏok.com.ｃｏｍ實心亂如麻，李延慶最後一句話儼如一把利劍，直戳他的內心，把他這些年一直不敢觸碰的心病刺得鮮血淋漓。

蔡京精亮的目光迅速變得渾濁了，他淡淡道：「我只是一個被貶黜的老人，賦閑在家，就算有心，恐怕也幫不了多大的忙，李御史，我很抱歉！」

蔡眥心中有點驚訝，父親居然請李延慶坐下，這可是很少見的，除非是相國一級官員，否則像李延慶這種低官居然請坐下，這還是第一次見到，蔡眥心中忽然有一種直覺，父親非常看重這個李延慶。

李延慶取出了信呈給蔡京，「請公相過目。」

李延慶搖了搖頭，「公相忘記黔之驢了嗎？如果大宋不去北伐，或許女真人還不敢輕舉妄動，可大宋一旦北伐，就會把自己的大而羸弱的一面暴露出來了。」

「多謝公相！」李延慶坐了下來。

這時，郭思思和扈青兒也各拎一個小包出來，後面跟著幾個丫鬟，「夫君，我們也好了！」

郭思思心裏明白，自己不能任性，那會拖累到丈夫，她點了點頭，「我聽夫君的安排！」

沉思了很久很久，他終於長長嘆口氣，他是該在北伐問題上明確表態以撇清自己的責任。

李延慶認為自己必須要有所預防，不多時，李延慶便回到了府中，他直接走進了后宅，迎面遇到了扈青兒，「大哥，出了什麼事？」扈青兒看出李延慶神情不太對。

蔡京冷笑著搖搖頭，「那你太小看他的野心了，神宗皇帝曾有遺旨，收復燕雲者可和_圖_書封王爵，我大宋只會在死後追封王爵，這個童貫想在生前就封王，他的齷齪野心，我豈能不知？」

李延慶平靜道：「就算公相怕得罪天子，不想被我們牽連，但也應該考慮了一下自己的歷史評價，假如大宋被金人所侵，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後人在追究歷史責任時又會怎麼評價公相？」

「希望蔡公相以大局為重，支持我們反對北伐。」

「可朝廷鬥爭不傷及家人，這是慣例……」思思不解道。

北宋末期越演越烈的「三冗問題」只能說是大宋制度的弊端，而最後大宋朝廷的幾步昏棋，諸如方臘起義，宋金結盟，宋軍北伐，那是宋徽宗趙佶的責任，最後蔡京成為六賊之首卻是替趙佶背了這個黑鍋。

李延慶搖了搖頭，回頭對管家泰叔道：「泰叔，你城外的老宅還空關著嗎？」

「思思，你最好去城外住一陣子，青兒和你一起去。」

岸邊已經停泊了兩艘大客船，李延慶帶著思思、扈青兒以及兩名侍女坐前面一艘船，其他人坐後面一艘船，船夫們撐開竹篙，搖起疆櫓，兩艘船沿著漕河向一裡外的蔡河駛去，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就在李延慶帶領家人離開京城的半個時辰后，位於御街的寶妍齋外出現了幾名黑衣人，他們迅速翻進了圍牆，很快他們又逃離了寶妍齋，不多時，寶妍齋內開始冒起了濃煙，很快火光大作，左鄰右舍被驚動了，開始有人大喊起來，「走水了！快來人啊！」

蔡京臉色大變，半晌冷冷道：「我問心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