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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嘿嘿一笑：「好，有心哥兒你呢。」

劉老道向他投來一個感激的眼神——李雲心不說，他真不曉得該不該自己說，「這是我的徒兒」。到此時忙介紹：「徒兒，這位是渭城外二十里地大孤山山神廟的廟祝、時葵子道長。是為師的……故交。」

劉老道眨眼：「啊？」

老道忙道：「唔……這個是……」

但剛要開口，老頭子已經往右邊轉了身，朗聲道：「時道友。在這裏見了。一向可好？」

這個世界的女子到了四五十歲，大多便如他那個世界的六七十歲的模樣了。但這位「時道友」看起來卻竟然有那麼一點……

老道應了兩聲，短暫地沉默一會兒。

這兩句話的語調和聲音讓李雲心對她生出了好感。這女人雖然年紀大了，但看起來也是個歡快活潑的性子。在這個世界，在她這樣的年紀，很難得。

女人之前就在看李雲心，此時見他說話，笑得更開心：「喲。老道，這是你徒兒？生得真俊！和_圖_書」

哈。最美不過夕陽紅啊。

劉老道這聲音和腔調，是對來進香的信徒們、在堂中說話時才會用的。字正腔圓、渾厚裡帶著一絲清亮——在他這年紀很難得。

他覺得自己大概更喜歡「原生態」的老頭子。

如果不是一個人了，那麼另一個人並不在意自己在別人眼裡的樣子……自己還有什麼好在意的呢。

於是便知大概是接引他們這樣的賓客了——那些鮮衣怒馬的都直入正門，並不會被攔下。

風韻猶存。大概是雖然是雜門功法野路子，多多少少也是有些效果的吧。

都這麼多年了。

啊，不是一個人了啊。

因為……很有趣。

劉老道，因為看到樓前那富麗繁華的景象而生出的畏懼，一下子就都不見了。

這頭老子現在很激動。

但這兩位離得這樣遠，又不是他那個時代可以方便地異地戀……之間到底是個什麼故事？

但是因為某種強烈的正面情緒所引發的激動。

和劉老道ｈｔｔｐs://www•ｈｅｔuｂoｏk.ｃｏｍ•ｃｏm站在一處，世俗中人打眼一看，便真覺得是出塵脫俗、很是有些修行者的高人風範了。

兩個人便擠出人群，要匯入那樓前的繁華中去。

「正是了。」那位時道友仍在眯眼笑，「本說這樣的盛會，沒我們這些小觀什麼事，誰知道真送了帖子來。送貼的人說是那位琅琊洞天首徒凌空子道人的意思，我昨夜接了帖子就上路，緊趕慢趕，此時才到呢。」

老道忙道：「好、好。時道友……也是來寶華會？」

時道友是一個女子。大概四五十歲的年紀。

瓊華樓門前的大石獅，足有兩人高。石獅中間又寬敞、門也開得大，就好似渭城裡前朝廢宮的大門一般，生生擴出了小小一片廣場。

「小道雲心子。」李雲心知道老道的為難之處，微笑著說，「正是家師的新徒。見過前輩。」

專業人士，尤其像他這種專業人士中的專業人士，用幾分鐘的時間在較短的一段時間里m.hetubook.com.com，為一個原本就對自己沒有戒心的人，構建出一道暫時性的、堅固的心理防禦並非不可能的事情……但之前他從未想過這麼干。

李雲心當他就還是覺得自慚形穢了，就微微皺眉，覺得自己大概得花個幾分鐘時間，對他進行一次「心理干預」——這事兒對他而言手到擒來。尤其是對劉老道這樣信任自己的人。

不過這倒不是什麼失禮的事兒——這樣的時代、這樣的世界，本就尊卑有別。真叫這些被邀來的野道士們同那些達官顯貴同進門去、他們反倒會像劉老道一樣，更不自在了。

李雲心知道這是老頭子冷場了。便微微一笑，上前對時道人見了個禮，道：「見過前輩。」

她也穿青佈道袍，梳道髻。臉上有皺紋，但並不令人生厭。皮膚倒光滑，樣子有幾分寶相，一看便像是個有些道行的道士。

李雲心又拜了一次，時葵子還禮。劉老道便一讓，兩人並排向瓊華樓里走。

之前有人擋著看得並不真切和圖書，到此時才發現門前左邊的大石獅旁，已經候了一些人。

但走了兩三步剛到街邊，老道忽然又停了腳步。

老頭子這時候又顯得有些不自在，李雲心也因為這小插曲，在心裏笑起來——從沒想過劉老道還有這段情。他看得出劉老道是愛慕那位時葵子的，亦能覺察那女道人並不厭惡劉老道，甚至稍有好感。

時葵子還一禮，取出小小一封紅色請柬遞給小廝看了。便有另一位引她過去。

見三個人走過來，一個高瘦的小廝便湊上前作揖：「三位道爺可是來赴會？可有請柬？」

這位時道友見了老頭子，先微微一愣，然後眼睛快樂地眯起來，還了個禮：「劉老道，你也好呀。」

老道微微皺了皺眉，略有些猶豫地、從袖子里摸出他的請柬。

因為……同時葵子的不大一樣啊。

有一群穿青佈道袍的道人就候在左邊的石獅子旁。

李雲心這才往右邊看過去、挑了挑眉。

穿過街道上的車馬，便到了瓊華樓門前。

但至少，李雲hetubook.com.com心的這個笑容讓他覺得安下了心。

「走吧。」李雲心笑著說，「你餓了一天了。」

然而眼下這三句話，每一句話的尾音都會有難以覺察的顫抖和上揚——

等李雲心再看到那位時道友，就在心裏微微笑了起來。

兩個小廝也在那邊待著，見有穿著簡樸的，便殷勤地將其引過來、看看請帖、說幾句，讓人在那邊候著。

在劉老道所度過的這五十或六十年的時間里，很少有人對他露出這樣的笑容、說這樣的話。他今天看著這個自己從路邊「撿」來的少年，忽然意識到……

不再是一個人打理那龍王廟、走街串巷看人臉色、賣出去幾張畫就開心幾天，然後在夜裡早早睡了、第二天早上起來在前庭發獃時侯的一個人了呀。

那時道友便說：「說是那位凌空子道人，在會上有事要說——請貼上說得客氣，說是要渭城附近的修士群策群力。實則我想……大概是要派些什麼事情給我們做。咱們這樣的人，哪裡能算修士呢。是那位高人客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