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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凌空道人的言下之意，是她並不在意作出來的是寶卷還是珍卷還是名卷還是佳作，或者只是一幅有那麼一點點靈氣在裏面的鎮宅畫。

但她不清楚李雲心怎樣做到那一點……

「凌空仙子如此，我們這些人，便絕不能有負仙恩了！」他收斂神色，肅然道，「在座諸位都是同道，彼此的境界，我們都清楚。這席面上，有我渭城五位意境畫師，老道我也忝為其中之一。其他的諸位雖說未達意境，但都是一觀一廟之主，也是有些手段功底的。」

他身邊的小道童往李雲心這邊看了一眼。再遲鈍的人，也明白要發生什麼了。

「而放下了，是不在意這件事。想拿，還能拿起來。拿起來了，還可以再放下。」

他這一說，眾人紛紛點頭附和。

那四位意境畫師，畢竟修到了意境，也算是世俗間頂尖人物、身邊又有僮僕，畫具就交由僮僕帶了。

「可惜諸多劫難當中，殺劫是很難渡的。我在師門參悟過珍寶卷，可還差那麼一絲感https://www.hetubook.com.com悟。就這麼一絲感悟……讓我三年都未能渡這殺劫。」

「渭城的諸位同道，或許在修行方面不盡如人意。但經歷的事情、體悟的情感，必然都有獨到之處。今日到場畫師一共三十六位，道行有高低。但無論高低，我都想要你們為我作一幅出來。」

時葵子明白他的意思——「你看。他們開始作死了。」

她不理會他們再次大變的神色，說道：「靠殺人渡殺劫，實則是很愚蠢的事情。終究不是你心裏斷了那情那欲，而是靠外力解決了一時的問題。或許那樣子可以修到化境，但再往上……實際上騙不了你自己的。」

說了這些，又有席上的幾人贊玄澄子「公允」。他才又轉話風：「至於我們這五人，說來也不怕仙子笑話，在渭城成名已久了。在座的諸位，誰沒聽過我渭城五大意境畫師啊——今日能列席在此，便是眾位道友抬愛的結果了。」

時葵子不知道自己此和-圖-書刻是怎樣的情緒。

反而李雲心，這時候轉了頭，向她「無奈」地笑了笑。

他們有那麼一瞬間很怕凌空子是打算殺了他們渡劫，但隨即覺得那個念頭不大可能，便又擔心凌空子是要他們為她找人。

的確是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有機會的。

被那孩子說中了。

在這樣的福緣面前，四位意境畫師也按耐不住了——體面和矜持總是在恰當的時候才用得上。到這時候再矜持，那便是地地道道的蠢貨。

她想不出，李雲心如何做。如何一點一點地將局勢扳回來，做到那一點。

玄澄子同席上的眾人都交好，又一點一點做了這樣子的鋪墊、一點一點將老道和他迫進死角。或許他們兩個人可以作出佳作名作，可以逃過這麼一劫。

但畫師們作畫，都有自己稱心如意的家什，並不好隨意更換用具。因為一樣東西用得久了，總是會變得得心應手，注入靈氣也容易些。

「有人覺得殺膩煩了懶得再殺人就是渡了殺戒。但真正的渡了，不和*圖*書是膩煩了，而是放下了。膩煩，是碰也不樂意碰——本質上，是很介意這事的。」

席面上的人就目光各異地笑著點了頭。

這是……天大的福緣啊！

先是一片寂靜，然後才炸開了。

玄澄子先咳了一聲：「凌空仙子送來這大福緣，實在是……實在是……哎呀，我等真是生受了這美意！仙家氣度啊……我玄澄子活了這樣久，今日便是見識到仙家氣度與慈悲了！」

「那麼我們五個人，是必然要下力氣的——凌空仙子參悟過珍寶卷，我等作不出。那名卷，則要看機緣。但上乘的佳作，我五人要是還做不出——仙子你不怪罪，我等，可絕不能輕饒了。府尊、府尹大人今日也在場。今日這寶華會、洞天仙子授福緣傳法，以後也將是留在府志青史上的大事。如此大事，誰敢不盡心儘力——」

而丹青道士們，則將這件事當作修行、保命的手段。因此才會像道士、劍士一樣，畫具便如法器一般不離身。

野道士們來赴宴，實則沒幾個人會ｍ•hetｕbook.com•ｃｏｍ想到還有這麼一出，便沒幾個人帶了畫具。至於劉老道——他既不能憑空作畫，又知道身邊還有心哥兒，更不會帶了。

「這些個道友，作出了『佳作』，那便的的確確是用了心、盡了力。即便是沒有，也不必太苛責，畢竟常年忙於世俗事、今夜又風雨大，力有未逮，也是可以體諒的。」

那群野道士……則略略地沉默了。

她想……果然是這樣嗎？

這話說得漂亮，野道士們紛紛點頭。意境巔峰可以作出「名卷」來，但又有幾人能做到。那四位意境畫師也不過一生只作了兩三幅，便可名動渭城了。至於這些野道士們……很多人連佳作的邊兒都挨不上。

玄澄子看看劉老道席前仍空著，便訝道：「混元子道友，怎的不備上？」

「一旦哪一幅……對我有所幫助，我便傳一門我琅琊洞天的鍊氣心法作為答謝。」

但是……殺了他們？

等他吩咐了，便有僮僕為主人各自奉上。至於野道士們，則有瓊華樓的小廝走上前端走瓜果盤，為他www.hetubook.com.com們奉上樓里準備的筆墨。這樣的場所，常會有人酒至半酣、要提筆作詩。因此常備筆墨也是應有之意。

「便是我也絕不饒他。」開席至今，一直不苟言笑的渭城知府終於說了話。這位渭城的最高長官、集行政、軍事、司法大權於一身的一方大吏這樣開了口，玄澄子便點頭，滿意地收了尾。

他們畢竟日常靠香火錢、賣鎮宅畫的錢維持生計——就如從前的劉老道一樣。

知府說了話之後，堂中的氣氛就變得有些肅殺。

說到底，世俗間的畫師更多將作畫這件事，當作謀生手段。

他們的神色同樣落在凌空子的眼中。到這時候，終於聽到她微微一笑出了聲：「怕我殺人呀。這倒不會。」

玄澄子又道：「筆墨伺候吧。」

她要的，只是那麼一絲體悟！

不過她不大清楚這時候應該擔憂劉老道，還是應該擔憂別人。她看見之前李雲心同老道耳語了——不知說了些什麼。但劉老道現在並不驚慌——至少看起來並不驚慌。

「如此，才是渡了劫。」

那樣子也很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