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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後者卻似乎對她的真面目，並無太多特別感覺。僅僅是……輕輕挑了下眉毛。

龍子螭吻的額頭已經生出了兩對烏黑烏黑的珊瑚鹿角。他的衣衫都已殘破，卻露出了其下一身如鋼似鐵的鱗片來！

趕來龍王廟「看熱鬧」的人只愣了片刻，便發出一陣微風一般迅速傳播的低呼與驚嘆——仙人，顯靈了呀！

劉凌看了他一會兒，才低低嘆口氣：「還有一件事，你可知道？我使人對尹平志說，劉道士，是你的道心。他自然不懂什麼是道心，但知道是一個『被除掉了，便可令你生不如死』的人。」

字一成，寶卷上立時泛起一陣青光。便見那坑中九公子的身周，陡然自虛空當中生出了四個金甲力士。這四力士佔據他前、后、左、右、四個方位，每人皆手持一柄纏金冷艷鋸，眼中精光暴射，口中齊齊頌道：「四方夜遊神在此。奉敕令天師正法——斬邪祟！」

「你之前又對我說的那些事情——譬如要以身殉他——我半信半疑。此刻對你說這些，也只是說，一旦你還有些其他的心思，想要繼續活著、修行，那麼，不要做傻事。在我這裏，是給你留了一線生機的。」

他睜開眼，微微仰頭看劉凌，長睫毛顫抖，整個人也都在輕輕顫抖。

她竟然在這一瞬間，完完全全地變了個模樣！

但也有機靈的，覺得那裡的氣氛似乎不大對ｈｔｔps://ｍ.hｅtubｏoｋ.cｏm.ｃｏｍ勁兒……看起來不像是仙人們在讚頌清風明月，倒更像是……神仙打架，於是在「遠遠避開」與「好生看看這難得一見的奇景」之間搖擺不定。

「第一次給你機會，是在喬宅。第二次給你機會，是在瓊華樓。眼下，是我第三次給你機會。我對你有好感，不希望你落得個形神俱滅的下場。所以我眼看著你做了那些事，容忍到如今，便是為了讓你看到我道統能做到些什麼，以及在這樣的力量面前，你的心機有多麼無力。」

李雲心閉上眼睛想了一會兒，才又睜開：「看你原本是朵小白花，怎麼也成了心機婊。因為我之前在瓊華樓對你說他可能是我的道心或者道劫……就惦記上了么。」

「只不過你說了這麼多的話，也只是想說這麼多話么？總覺得你是在拖時間。」

大妖魔似乎並沒有將凌空子的話放在心上，凌空子便輕輕搖了搖頭：「冥頑不靈。」

她說完這話，便聽到了牆壁傾塌的聲音。

但凌空子並不會去理會那些凡人。她只微微側臉看了看李雲心。

隨後素手輕擺，低喝：「去吧！」

「不過……你總說道統好牛逼。搞我的法子自然千千萬，何苦為難他。其實你還想做點兒別的什麼？」

「眼下是戌時，天地正道持兵巡遊人間的時辰。殺這妖魔，最適合不過和*圖*書了。」她終於轉向九公子，「既然不肯獻出玉簡，我便料理了你，慢慢找吧。」

在她這裏她知道妖魔畢竟與常人有異。哪怕看起來再似人類、再比人機敏，一點本身的獸|性卻難除。

是大袖的粉紅色宮裝、綴滿了寶珠金絲首飾的華麗凌雲髻、飾于周身的環佩，以及……

看了她一會兒，才只艱難地說一句話：「愛信不信。」

這四力士的話音一落，四柄冷艷鋸，便兜頭向那龍子斬下！

劉凌似乎微微一笑：「你到底是個聰明人。不是只有你才會使一石二鳥的計謀的。那知府殘害百姓，但我沒法兒憑藉這個去動他。可如果他手底下的人殺害了修士——這劉道士，應該已被你授了天心正法了吧——就是我道統的事情了。我是為他，也是為更多的事情……只是你撞上了。」

「你是個好畫師，是個能作出寶卷的丹青道士。之前我容忍你在城內做許多事，也正是因此。你在瓊華樓的時候，說得很好——你是很有用的。」

「比如說承擔這有違天和的緣果。」

凌空子輕聲笑了笑：「的確是。斷緣果，殺生魂，都是有干天和的事情。既然是干天和，就要天來做，人，最好別插手。」

低喝出這一句之後，這宮裝華彩的凌空子陡然退後一步，讓出洛書寶卷之前的位置。而那分身而出的劉凌則踏了過去，一把握住懸於半空之中的符和-圖-書筆、筆走龍蛇，一氣呵成三個字——

李雲心嘆一口氣：「我明白了。那人徇私枉法也只是個借口。你或者你背後的什麼人，在圖謀更多的事情……你總是要搞他的。」

便是見到了這種只會在畫里出現的裝扮、這樣非親眼所見便難以想象的容顏，那院外的凡夫俗子們瞬間變得鴉雀無聲，卻又在下一刻，齊齊地拜倒在地，雜亂地高呼、稱頌起來。

只聽得一聲巨響——那坑中陡然騰起一陣衝天的塵霧！四下飛濺的土石碎片擊打得斷壁、殘竹噼啪作響，只叫人懷疑……那其中會不會還摻雜著妖魔的血肉碎末！

聲如洪鐘、激蕩方圓數里，唬得那圍觀的百姓更是磕頭如搗蒜，連聲音都不見了。

隨後將左手在身邊輕輕一抖，便有一個無形的虛影站立在地上。一息的功夫，這虛影慢慢變得清晰……竟然是從前那個素凈而面目不清的「凌空子」的樣子。

一張美艷無匹、真真貌若天仙的面孔！

因是雨後的夜，並沒有太多的煙塵。雖說只倒下門邊西牆那一長條，但……已經可以看得到牆外的人群了。院中洛書寶卷的華光頓時傾瀉出去，灑滿一大片的街道。

「渭水龍王——！！！」

一直冷眼看她的李雲心，這時候終於問：「這是個什麼寶貝？」

但李雲心只披散著頭髮坐著，膝上橫著那柄劍。因為小指的傷口失血過多，他的嘴唇有hetubook.com.com些發白。

直到他們看見那面目模糊的「女仙人」，抬起自己的左手擱在頭頂，像拔掉一根透明的發簪那樣，拔掉了什麼東西。

譬如一隻貓正聚精會神地緊盯著什麼東西，這時候你在別處弄出點聲響、放一個足以吸引它注意力的小玩意兒，它便立時轉身跑過去了，將之前那事拋到腦後。

金、錯、刀！

原來是素凈的白衣、梳簡單的道髻。但此刻她終於露出了本來的真面目——

「吾乃！！」

她便肅容看向那坑中已被她禁錮住的龍子：「你的時候到了。」

這正是、氣勢如虹、殺意無雙，神鬼辟易，風雲激蕩！！

但她的話，卻忽然被這樣一句浸透了殺意、怒意、寒意的話語，打斷了！

有認得出李雲心是最近在城裡走來走去、又在柳河中弄出那等神異景象的，便道今夜這異象，十有八九又是這仙人弄出來的。

一絲微妙而奇異的滿足感略過心頭。劉凌略一猶豫，但還是微微仰起頭，冷眼看了看李雲心，說道：「此為羽衣。穿戴在身上，除了摒除外邪、隱藏容貌之外，還可吸收人的精氣靈力。等時機到了、脫下來，便可暫時生出另一個『自己』。雖說終不能長久……但卻可以在這段時間里做很多事。」

而凌空子，在退開那一步之後便只盯著跪坐于地的李雲心，不曾有片刻分神。待那四力士奮力斬殺、塵霧騰起之後，她才道寒和*圖*書聲道：「當真，不再好好思量思量了？如今你已看到。我道統法寶斬殺這龍子，便如同……」

「這便是我道統法寶的威力。一城之內，緣果斷絕。他的生死，已掌握在我手中了。」

在這樣的時代、這樣的時候，見到這樣的光華，以及站在那寶卷之前的人……

於是凌空子的身上，青光一閃！

「無論你用什麼法子，真死也好，假死也好。你『死』掉之後的那一天，尹平志會來除掉他。如果你真有死志，便是我多心了，要他去陪你。如果你的確是在設計……你甘願失了道心，或者這個劫么？」

九公子這樣的大妖魔，一邊覺得自己實力強橫，一邊又野性未除，凌空子便只當是他獸|性發作，懶得理他了。

凌空子當即轉過頭去，接連退後兩步遠，一把自袖中抽出一面金燦燦的黃銅小鏡，而後才看到那塵霧已經消散的坑中……

反倒轉向李雲心：「你可看到了。」

「一個黃毛小丫頭……當真以為，憑這東西，就能，奈何，本公子了？！」

他的髮絲已變成了如同真身鬢毛一般的白色，那臉頰兩側生出了紋身似的、細密的小鱗，正張開一張滿是閃爍寒光利齒的血盆大口，發出宛若億萬雄獸對月怒號一般的吼叫聲來——

龍王廟的院牆，早在九公子百丈真身自天空俯衝而下的時候就已搖搖欲墜了。到這時候，再被水浸泡得久了，終於支撐不住、頹然傾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