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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體型橫寬的壯漢，著青色衣甲。面孔也是青灰色，如同死人一般——連個鼻子都沒有。手臂上生著倒刺、黑須，也如同雕塑，偶爾晃晃身子。

看他們這既驚且傻的樣子，李雲心就只是微微笑笑，轉了視線。

李雲心就已抬手，一耳光將他抽翻在地。

昆陽子一邊用力晃著腦袋一邊摸索著東西，想要站起來。最後攀上了李雲心的小腿，他也沒踢開他。這道士抓住了他的腿，撐起了自己上半邊身子，仰頭看了李雲心一會兒才道：「……救……高人救我……是我錯了……」

隨後才蹲下來將一隻手放在道士的腦門上，問：「你撞上陰婚，已經命不久了。但既然見了我，又在死前同我有了緣果，我也不能坐視你成了孤魂野鬼。」

杜生那樣子如何看也不似常人了。街上的人終於感到了一點點的畏懼。

才看到剛才李雲心，看到的情景！

李雲心便伸手從自己的鬢角、心疼地拔下一根頭髮探進他嘴裏。然後扶著和*圖*書他腦袋的食指輕輕一敲——力量穿透了他的顱骨，將道士的腦漿攪成一團漿糊。

剛才那樣重的力道打在腦袋上，道士是被打出了內傷。此時口鼻都開始滲血，在夜色頗為嚇人。但仍強撐著最後口氣道：「我學……道……該知道凡事不可強求……高人已出口點撥了一句，我等……再不可強求高人你……你……」

可儘管如此，心裏都是惴惴，仍期盼他說幾句話。

尖聲尖氣地問：「你是哪路陰神？」

已站滿了……「人」啊。

氣絕多時了。

道士說到這裏，口鼻中的血滲得更急，堵住了嗓子，便只能發出「嗬嗬」的聲音。

李雲心這才略滿意地點頭：「你看，事情的確就是這樣子。又不是普天之下皆你媽。」

於是就好口伐他——是這些人最擅長的事情。

道士的視線開始渙散。李雲心的聲音聽在他耳中，也都飄飄渺渺。但偏偏就是這樣的聲音聽起來卻真真如同天籟——他艱難ｗｗw.ｈｅtｕbooｋ•cｏm•ｃｏm地眨眨眼，含混不清地說：「願……願……願……」

道士已不能說話，只能微微眨眼表示同意。

人們哪能料到這看起來俊俏的少年如此兇惡？頓時連大氣也不敢吭了。

便又看見道士緊咬著牙齒翻身站起來，頭上的黃冠也掉了，裹了那大氅衝出籬笆門直奔李雲心，抬手作勢便要打，口中大罵：「為何害我們性命？！為何不早說？！」

在小街上，在荒野上，在水邊的蘆葦、菖蒲叢中，密密麻麻地站著，數以百計的人「人」！

昆陽子又伸出已經微微發顫的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李雲心又說：「那麼，你得幫我做些事。」

眾人見道士忽然失態，便知道大概的確發生了了不得的事情。可一時間又滿頭霧水，不曉得究竟應該一鬨而散還是向道士或者少年討個法子。

看起來，像是人。

隨後看見李雲心朝他們轉過臉，嘆口氣：「我這人，難得好心一回。想著，你們也許以後都是我ｍ•hｅtuｂoｏk•coｍ.ｃoｍ的香火來源呢，就提醒一句。」

「結果怎麼著，我說一句話，你們嘰嘰歪歪念叨我這麼久，我真是何苦來。」

這漫山遍野的數百怪人，沉默無聲地站著，彷彿鬼怪。

人們都無聲地愣住了。因為並沒有覺得自己哪裡不舒服，且眼下風清月明，怎麼就……

而一個……紅衣紅裙的女子，正站在李雲心面前，好奇地看看這昆陽子的魂魄，又看看李雲心。

他看著自己眼前空無一物的空地，微笑了笑：「……倒也不是。沒了人的話，我們哪裡來的供奉？」

他再稍稍用力，讓道士的臉湊近了自己些，問：「那麼我問你——可願得長生？」

一刻鐘之後如他們所願……那後生說話了。

似是覺得自己剛才也失態了，便氣惱地瞪了李雲心一眼，道：「年紀輕輕，裝神弄鬼！」

這昆陽子生得壯。眼下又慌又急，便生出一陣虎虎生風的氣勢來。但粗壯的胳膊還未觸及李雲心肩頭……

然後……魂魄從屍體上和*圖*書渾渾噩噩地站起來。

這一下力氣極大，清脆的聲響在夜色也傳出去好遠。昆陽子幾乎是被抽得在半空中翻了個身，轉著倒在地上。

不是他們眼中空空如野的。

原來杜家門前，沿著那小街再向西……向西……一直到那洞庭湖邊……

昆陽子皺起眉。

李雲心盯著地上的昆陽子看了一會兒，才道：「冷靜點了沒有？」

他死去了。

先看著杜生，目光再一路隨著什麼東西往外走——一直穿過人群，重新停在自己面前。

「不用看了晚了。你們活不過今晚了。」李雲心擺擺手，「自己去看那杜子咢吧。沒聽說過陰婚嗎？」

看了一會兒，又將符小心翼翼地揭下來，道：「沒什麼鬼怪，不礙事。」

只是它們的面孔都不似人類——有，灰色臉的。但鼻子只是一條尖利的刺，兩隻眼睛圓溜溜地凸出在臉上，彷彿顫悠悠的黑色果子。弓著背，一動不動，偶爾才突然地、迅速地、神經質似地，轉一轉那兩隻眼珠子。

昆陽子頓時坐到了地上和-圖-書。等著杜生的屍體看了好一會兒才陡然轉頭瞪著李雲心：「怎的不早說？！你害我們多少人的性命！！」

李雲心仍只看著他：「錯在哪裡？」

街上的人發出齊齊的驚呼。

只不過不再盯著西邊看，而是在往杜生家的院子里看。

他這樣子簡直像是在演戲。在這樣的時間地點環境里，他這個做派讓人覺得惱火又氣憤——何曾見過這樣子嚇人，是故意當著人面的？

唯有昆陽子聽了他這話，陡然瞪圓眼睛。當即轉身一腳踹開了籬笆門，直奔那杜生身邊。伸手在他肩頭重重一拍——那杜生噗通一聲倒了地。

但看他的氣度，又不是莊戶人。倒很想擁上去將他打跑，然而萬一是個有功名的、見官不跪的秀才，他們擁上去打了人家報了官，大概都免不了吃幾天牢飯。

便有人問昆陽子「道長該如何」。昆陽子似乎也有些慌亂，自懷裡摸了張什麼符出來貼在臉上，像一具被制住了的殭屍一般看來看去。

陰氣森森、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又讓人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