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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

作者:沁紙花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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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渭水龍王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一條明路

第二卷 渭水龍王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一條明路

「先生說得是。我亦作此想。先生坐下說。」
「你這是要造反!」
這李先生便一笑:「要我猜,便是那上清丹鼎派、渭城駐所里……新來的那位洞天的仙人。」
通過三言兩語摸透對方的來路,這可是他的看家本領。
那劉公贊便低哼一聲,道:「于公可知如今天下大勢?」
「我於家被這渭城的官吏欺凌?哈哈哈哈……天大的笑話!那渭城知府趙栩來見我,都要先遞帖子!」
于其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暢快極了。他那些僕從丫鬟雖然不十分確定主人在笑什麼,但總要輕輕地陪著笑——不可不笑,那樣子主人會覺得無趣。也不可大笑,那樣子便失了分寸。
說到這裏,略頓了頓。
「是你那神龍教。」于其放下茶盞看他,「有些事你做不得,但另一些人卻是做得的。我看你也算是個聰明人,只是你那身份地位,叫你見識淺。見識這種東西,一個層面的人便有一個層面的說法。」
「所以說……背後一定另有高人在。這個高人……于公心中有數了吧?」
「說說吧,你的手段。」
「我還託人問過那靈虛劍派駐所的弟子——都說被少爺救的、在瓊華樓露面的那個李雲心是死了。我便想……有無可能是假死呢。」
「如今我便拉起了這神龍教,先聚攏了些人。其後,我非但不收斂錢財,還要興水利、修道路、開礦山。如此這渭城內外的百姓愈發歸心,我神龍教便越發勢大。」
「方才我叫少爺來看過一眼,少爺說他救下的那人確與座上那神龍教教主李雲心相貌別無二致。我們去菖蒲泊查,查到的也的確是,那李雲心本是村裡的人,被劉公贊尋去了。」
于其微微點頭,要等他說下去。但隔了一會兒一抬眼,卻發現那李先生似乎正推理至酣暢處……是等著自己接下去的。
那劉公贊似乎因為方才吃了個下馬威,如今www•hetubook•com.com很想扳回一城。因此咳了兩聲、運了運氣,沉聲道:「如今這大慶四海昇平、皇帝垂拱而治,正是聖人所言的太平盛世。而我輩英豪,想要建功立業,則是要一個大大的亂世。我劉公贊蟄伏在渭城這麼多年,學過些神仙道法,一直在等待時機。到了如今,這時機終於等到了。」
劉公贊不知所措地哦了一聲。于其又笑起來:「我問你,即便這渭城便是你心中的天下——你要興水利、修道路、開礦山,我也都為你出錢財……」
待這二人消失在門外,于其才又皺起眉。
那劉公贊似乎也終於被他折服。在座上拱手,苦笑道:「于公名不虛傳,果真是個高人。既如此,我鬼運算元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就都說了罷。只是我這事說出來……嘿嘿。于公雖是渭城裡的豪門,但可也要坐穩了。我輩江湖中人行事,還是很有些不同的。」
「但要說天下大勢……卻不是你能夠看的。」于其說到這裏,微微嘆了口氣。
「因而我斷定,那神龍教主乃是假的。不是假的,斷不敢這樣堂而皇之地冒出來。先前于公說那劉公贊見識淺,於此可見一斑。心機他有,但都是些江湖人的手段。唬一唬那些莽夫還可,再別的……呵呵。」
「這明路就是。你方才說要做的事情,我允你先去做、也給你錢財。」于其看著劉公贊,說道,「但是以于府的名義來做這事。一則,我來看看你的能力如何。二則,你為我做另一件事。」
于其也陪他坐了,臉上露出笑意來:「哦?何以見得?」
劉公贊更茫然了,眨了眨眼睛,聲音似乎有些發顫:「請、請……于公教我……」
劉公贊瞪著眼、似是仔仔細細地思量了一會兒,才道:「那這神龍教,就是……啊,還在我手中?于公……當真再不要些什麼了?」
當下略尷尬地https://www.hetubook•com.com咳了聲:「先生先說說你的看法。」
那劉公贊會意,忙道:「于公請指一條明路!」
那劉公贊似乎認為自己的這番話已將於其哄住了,微微一笑,道:「興水利、修道路、開礦山,都需要銀錢。而這銀錢對於于公來說不過是糞土一樣的東西。于公乃是商賈之家,已受夠了那城中官吏的欺凌了吧?」
劉公贊面露難色,似是在猶豫。
且這些事,他都已經在心中有一個模糊的推斷了。
「再看他今日來此的態度——先故作高深;再故作慷慨激昂,最後變得俗不可耐。」
他邊搖頭邊指著劉公贊問:「那麼你所說的天下大勢……實則是指這渭城?你是覺得,這渭城,便是你心中的天下了?」
應了幾句、又細細看看那一直坐著呆若木雞的「神龍教教主」,揮手便將他們打發出去了。
這下馬威來得既快且猛烈,似乎他的氣勢當真是一丁點兒也沒有了。至於那位「神龍教教主」,此刻只呆坐著,一個勁兒地去看劉公贊,全然不曉得該做什麼、說什麼了。
但于其微微一笑:「你身邊這位神龍教主的出身,只怕是個漁民吧?倒是難得生的這副好模樣。原本是在菖蒲泊劉家村的?難為你能尋了來。」
「你可想過你這樣做是在尋死?」
「這樣的人,絕成不了大事。全是他來做,神龍教也不會是如今的模樣。」
「眼下這渭城,趙知府已去職、三位府尹亦不在其位。而城中、城外的百姓人心惶惶不知所歸——正是我輩建功立業的好時候!」
那李先生也不推辭,便坐下了。坐定之後又輕輕敲敲桌子:「于公,這些,你定然也是想到了的。不然也不會——出錢財給那劉公贊行事。」
李先生微微搖頭笑:「天下生得像的人有。但一模一樣的?可少見。又是在渭城外、洞庭邊找到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嘿,和-圖-書于公這樣慎重的人,可不會信。」
于其臉上則不動聲色,淡然道:「說說你的,天下大勢來聽聽。」
那些僕役丫鬟看得直皺眉,便是于其也並不喜歡他了。
「也罷……江湖人,呵呵。你們這些草莽之輩自以為識幾個字、有些小聰明、了解那民間不入流的風俗門道,便刻意推測天下大勢了么?」
「這樣的人一則不會自降身份同那些烏合之眾混在一處。二則,他當真未死,這樣的人——能作出寶卷的人——于公可曾見過。或者聽說過確有其人?」
直走到于其身邊一兩步遠處站下了,才抬起先前一直低著的頭,然而仍皺眉:「于公,那劉公贊,並未說實話。」
于其裝作不解其意的樣子,笑著「哦」了一聲。
那劉公贊說得興起,竟離了椅子、在原地踱了幾步:「但此番謀划唯一缺的,便是于公您了。」
「等到那下一任知府再來渭城之時,我神龍教已經有數萬信徒,他豈會不看重我這掌令長老和神龍教主?那時候,我便再不是什麼江湖盜匪,而是知府的座上賓!待我一統了渭城中的三教九流、同那知府攀上了關係——從此便可真正地高無憂、享清福了!」
劉公贊這才歡喜起來。先嘿嘿笑了笑,隨後便是一連串的奉承話兒送過去。
「大抵是不可能的。一則,那兩個駐所里的人都只說他死了——魂飛魄散。不同我們說緣由,想是玄門中事,說了我們也無法理解的。但必然是篤定的。二則,那李雲心據說乃是比當朝國師還要高明的畫師——在瓊華樓便當場作了一幅寶卷出來。」
于其的聲音稍微放低了些:「查——原在這渭城裡、萬順鏢局那些人的去向。查到了這個——你以後便是我于府的人。以後漫說知府……便是一州牧守又如何。」
「哦?先生這樣看?」
于其笑而不語。李先生便說下去:「再者說前幾日那人去了少爺房中、扮鬼和_圖_書託夢。那劉公贊,以前是桃溪路龍王廟的廟祝混元子。這人到底有多少斤兩,一查便知。他是斷然搞不出這事的。」
一個相貌清奇、面白無須的中年人才從堂邊的屏風後走出來。
于其笑罷了,盯著劉公贊看了一會兒,冷哼一聲:「興水利、修道路、開礦山,是你們這等人能做的嗎?吸納信徒聚眾開壇,又是你可以做的事情嗎?你在朗朗乾坤之下公然收買人心——你是想要和那知府攀什麼交情嗎?」
聽了他這話、這語氣神情,那僕從丫鬟便又想笑。
見兩人這模樣,于其才在心裏暗笑了笑。重靠回椅背上——早有人為他換掉了那盞抿了一口、卻已經溫了的茶。
于其收住了笑容。於是其他人的笑聲也戛然而止。
這話再說了,那劉公贊更委頓,連拱手也沒力氣了。
「于公可知曉,前幾日,小渾街烈斗一番之後……有人曾看到那位仙人出現在事發現場哪!」
他來的時候扮作一副高人相貌、被喝破之後又拿出一副好豪傑相。到此刻想要的東西到手了……終於露出原本的市儈相。
于其微微搖頭,垂眼喝了幾口新換的茶,才道:「救你,也不是不可。只是說,看你要命,還是要財。」
他說這話,似乎全然未將於其的那後半句——「一州牧守又如何」記在心中——仍只想著他手中那些「可憐巴巴」的權力。
劉公贊聽了這話,蹬蹬蹬倒退三步、坐回到椅子上。臉色煞白地愣了好一會兒才慌忙道:「于公、于公救我、于公救我呀!」
于其冷了臉,悶哼一聲:「先前看你們神龍教百人跑去那桃溪路,還以為好大的來頭。如今一看,呵……竟是因為你們不知死呢!」
「那些漁民農夫眼裡見到的是他們一個家、一個村鎮。你呢,算是這渭城裡的梟雄?」于其搖頭微微笑了笑,「——從前倒是可惜了。早知道有你這麼個人物,也不會叫你埋沒那樣久——和圖書你這樣的人物,在你那個層次已算是高瞻遠矚。你看得到渭城渭水一地的形勢。」
于其又端茶喝了一口,並不說話。
「于公、于公為何……」
他心中更安定了。覺得自己已大致知曉了對方的底細,只需要再聽他說出來一些自己不曾想到的細節——譬如說如何發展的?如何這樣膽大妄為?
丫鬟要過來換掉溫了的茶水,他擺手示意退下。隨後站起身活動活動手腳,覺得這大袍穿著並不合身。接著拾起桌上的茶一口飲盡了,才道:「李先生,你怎麼看?」
劉公贊茫然道:「小道現在並沒有……」
「修橋鋪路,鄉紳名流做得。因這是造福鄉里、也是為一地主官臉上添彩的事情。但你們這些人來做,說法可就不好聽了。」于其想了想,「我於家,人說是豪門,卻並非豪強。你這神龍教不過是些烏合之眾,我也沒甚念想。只愛惜你是個人才,我便給你一個機會——」
只看這麼一眼。再抬起頭的時候,語氣便柔和、鎮定了些。或許是因為那劉公贊已被他唬得聽話了——或許僅僅是因為此刻心情好。
「我便是于公與此助我神龍教一臂之力。待我們成了大事——于公便是我神龍教的朋友,我同於公,共分這渭城!」
就是在這樣一片聲音里,那劉公贊又露出了自進這大堂以後、出現了數次的茫然神色。
這李先生說話的時候,于其聽得心平氣和,彷彿在與一個同自己地位相當的人交流。如今聽他問了話,也是認認真真地下想了想,答:「從未聽說過。只說『有高人能作出寶卷』,然而……似乎從沒有人真的見過什麼高人能高到這個地步的。」
他下意識地低頭看看自己的大袍——紫紅色,以金線秀別香枝。
于其笑了笑:「是。」
劉公贊聽得臉色愈發白了,這站在原地,顯得更加不知所措。
李先生輕出一口氣:「這便是了。這等人物,豈會放任他流落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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