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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發現這睚眥自己很喜歡這種「臨危不亂」的表現：「既然通天君已經得到了消息，就放了我如何。我以血肉招待了您，如今該回去復命了。」

然後發現……

慶國官吏一向異地為官。為官者來了他鄉毫無根基，倘若沒有當地豪強世家的支持，很難做成事。而蘇家在洞庭附近這幾個州府中自然是一等一的豪強。又兼人脈通暢、家產豐厚，因而蘇家的子孫往官場里鑽營，就沒有不成的。

宗座吩咐自己這件事的時候曾說「十萬火急」，可眼下的形勢……他竟是沒法兒將這事做成了？

他停住了、暫時不吃他了。

事情的起因，要從蘇鎮的蘇家說起——便是那個「蘇翁」從前居住的蘇鎮。

就彷彿自己的身體正在被一種力量撕扯、並且被一片一片地扯下血肉來。痛感從手臂上傳遍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叫他即便在昏迷當中也忍不住即刻發出一聲高亢凄厲的慘叫、猛地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慶國的無知小民喜歡說「這大慶是趙家」的。而在這洞庭附近也有人說，這四州十六府則是蘇家的。

這位名蘇致遠的年輕人，聲稱自己乃是一個多月前消失在洞庭湖中的蘇家上代家主、蘇知璋。

蘇家本是經商起家，家資巨萬。但在這樣的年代倘若無權勢，那麼財富越多也就越危險。蘇家與於家不同，於家子孫一向不多，且發跡晚。縱然傍上了一顆大樹，但自己m.hetubook.com.com著實沒什麼根基。

另有些官員身邊的師爺是蘇家人，因而便旁敲側擊地問自家師爺的看法。但得到的回答雖然表達形式各不相同，大體意思卻是一致的——他們對此並無異議。

他們懷著這樣複雜又矛盾了心思看了足足月余的笑話……卻在某一天驚訝地發現，一切紛爭都消失了。

也難怪能做得了兩百年的豪強。

睚眥不再看他，而是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又卧回大青石上：「滾。」

且，他們的的確確有足夠的才華在幕後處理好許多許多事。

……

如今這樣的一個大家族失了龍首，自然會有許許多多的人爭。

但睚眥沒有放開他，而是又笑：「有趣。有趣啊……這麼有趣的小人兒，本公子之前見了一個，今晚又見了第二個。唔……」

都曉得此行當是凶多吉少，但家主畢竟餘威猶存，因此還是平靜了些日子的。

隨後這妖魔忽然眯起眼睛，盯著他仔仔細細地看了一會兒，道：「你這人……倒是有趣。」

就在聽到「朋友」這個詞兒的一瞬間，睚眥眼中忽然暴射出可怕的精光。手腕一用力將從越子拉到自己的身前——一口咬在他的脖頸上！

附近的相鄰、稍有些抱負的官吏都樂得看他們亂——一個強而有力的蘇家誠然會叫他們做事方便，但也的確沒人喜歡被無形的力量操控著不得自由。

從雲和圖書子還想再說幾句話，但睚眥像是趕蒼蠅一般隨意地揮了揮手。

也不見有什麼異象，這從雲子就忽然感到胸口被猛烈地一擊，彷彿有一座小山在剎那之間碾壓上來——他心中大駭，當即運轉全身的靈力以自保。然而虛境修士的「全力」在玄境大妖的「隨意」面前宛若塵埃。只用了一息的功夫，從雲子便終於無法抵擋，噴出一口鮮血並且失掉了意識。

因而微微皺眉：「貧道也是修行人，不是那些沒見識的世俗人。通天君誠然聞名於世，但若見了通天君畏畏縮縮說不得話，倒是沒個禮數了。只是……通天君這是在試探貧道么？這大可不必。這消息是千真萬確的，通天君去往陷空山一探便知呀！」

因為那睚眥一邊平靜地盯著他，一邊又撕下一條肌肉來！

因而在這洞庭附近的幾個州府中，「蘇家師爺」，可是一塊響噹噹的招牌。

然後發現這通天君……又失神了。

但過了那麼半月之後，可就沒法兒按捺得住了。

他再一次醒來的時候，是因為劇烈的痛楚。

然而蘇家卻早早就在經營權勢——通過隱蔽的方式。

聽了這話從越子心中一喜，曉得事情或有可為。因此臉上越發鎮定、甚至試著強迫自己將這睚眥當成是身份相當的朋友一般道：「既然有趣，何不交個朋友。通天君平日里……呃！」

被活活地吃！

但奇事並沒有就此結束。很快，和_圖_書人們又知道了另一件事——

那並不是錯覺或者夢境。

但既然這樣子有效果……他就再咬緊牙，不去看自己手臂上可怕的傷口：「我是來給通天君報信的。兩國交兵不斬來使。通天君今日若殺了我……」

「是。」從越子咬牙、努力試著讓自己的神色平靜。

睚眥的面孔近在咫尺。他的眸子在躍動的火光中閃閃發亮。他的嘴角還殘留著血跡，口中則在慢慢地嚼——彷彿一個人一邊吃些乾果，一邊平靜地看自己。

汗水如同雨水一般自從雲子的額頭滲出來，很快浸濕了他的頭髮與衣服。但妖魔的手像是用鋼鐵澆築的。牢牢握住他。

小臂上已經快要見骨了——不是割傷擦傷，而是……被那龍子睚眥用鋒利的指甲劃開、再用兩根手指捻著、一條條地撕下他的肌肉來！！

他們從小飽讀經史，同時也學經商處世之道。待有機緣了便往外去——去做幕僚。

太陽終於落山了。

……這些蘇家人，當真是怪物的。

沒人曉得這麼一個年輕人如何就成了這一任的掌舵者。有好事的去打聽、卻也打聽不出什麼。

家主蘇知璋與族中的核心人物乘畫舫、載著他那不上進的老爹蘇翁游洞庭慶生卻遭遇風浪翻了船。而後那洞庭竟然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封死、再進出不得了。

並非指「湖岸邊」，而是指「洞庭周邊」。

妖魔咧開嘴、露出鋒利的牙齒笑了笑：「李雲心啊……」

而和*圖*書現在……他被握著的那隻手臂鮮血淋漓。

言罷衝天而起，直往那陷空山的方向飛去！

從越子清清楚楚地聽到自己肉被妖魔從自己的手臂上撕下來的聲音，他也是第一次知道……竟有些像撕裂布帛的聲音。

然後隨手將無頭的屍體甩在篝火旁，咬牙切齒道：「朋友？！呸！你也配！」

虛境的道士不敢輕舉妄動，所能做的唯有咬牙強忍這痛苦、瞪圓了眼睛：「通天君何故吃我？」

天已經黑了，但林中寂靜無聲，連蚊蟲都不敢嗡鳴。大青石下生起一堆篝火，但火光只能照亮一小片區域，四周皆是陰森的樹影，仿若鬼怪一般。

妖魔微微仰起頭，將手中捻著的淋漓血肉送入口中，但目光自始至終都看著他。看了一會兒，等這一口也咽下去，才笑了笑：「修行人，果真是要好吃些。有嚼勁，不似凡人的爛肉。不過你現在不慘叫，一口濁氣憋在肺腑，可會弄酸了我的美味。」

蘇知璋失蹤半月之後豪宅當中便上演了爭權奪利的戲碼，直將這個一等一的豪門鬧得雞犬不寧、沒一日安生。

然後從越子發現，睚眥愣住了。雖然僅僅是短短的一瞬，可他知道自己的眼睛不會騙自己——就好像他的這一句話勾起了大妖魔的什麼心頭往事、他的手和表情一起僵住了。

他在死盯著自己，但很明顯心思並不在自己的身上。就彷彿是穿過了自己的身子、看到更遠更遠的地方了和更久更久以前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事情了。如此又發了好一會兒呆，視線的焦距才回到從越子的身上。

他的一隻手臂，被握在睚眥的掌中。

自己正在被吃。

他的話戛然而止。

……

卻意外地發現這睚眥忽然皺起眉、臉上露出疑色：「報什麼信？」

被吃的修士與在吃的妖魔如此對視了一會兒。而後從越子才猛地咬緊牙關、瞪圓了雙眼！

而在那李善與「昆吾子」會面之後、從越子找到睚眥之前，這洞庭湖邊還起了些別的風波。

蘇家似乎……在一夜之間便推舉出了一個新的家主。

蘇家的子孫讀書，但不科舉。

從越子見這情景先呆住了——儘管痛楚仍舊劇烈，可他已經恢復了意識。也正是因為恢復了意識，他才意識到……

道士的頸椎骨當即被咬斷，氣息也瞬間斷絕。脖頸中噴湧出來的鮮血濺了睚眥滿頭滿臉，但他並不在意。反倒是像一頭真正的野獸一般又狠狠地晃動頭顱撕咬了幾口、直將那脖頸徹底咬斷、道士的頭顱咕嚕嚕地滾到地上才鬆口。

而見鬼的是，這位新家主在一天之前還是某一房當中一個並不怎麼受待見的庶子，名蘇致遠。

從越子一愣，不曉得是不是這喜怒無常的妖魔拿自己尋開心。但仍強打精神，只當是此前從未與睚眥講過，將他的話再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從越子不曉得自己的那一句話為何收到這樣的效果——他僅僅是想要表現得硬氣一些、鎮定一些、為自己爭取到一點時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