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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

作者:沁紙花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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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渭水龍王 第二百七十九章 懸崖的邊緣

第二卷 渭水龍王

第二百七十九章 懸崖的邊緣

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孫子、倒在爺爺的身上。
此刻手上已經沾了淋漓的鮮血。
李雲心頓了頓,但仍舊繼續說下去——
但曉得大致是什麼意思。
忽然道:「你信么?」
可他知道……這不是什麼壞事。
李雲心便說了第三句:「我能怎麼辦?!」
但李雲心似乎壓根不指望他回答。又問:「你想活么?」
劉老道沒有轉身,只笑了笑:「嗨……」
他的口氣有些神經質:「我想啊。分析啊,我看自己啊——你看。本來我幹掉了共濟會的人,好好的。嗯?」
四肢都以奇怪的角度彎曲著,看著是被人活生生掰斷的——且不止一次,而是好幾次。
施暴已經持續了半個時辰。他……也該累了。
到最後整個人退到了牆邊、靠牆站著,又慢慢地坐下了。
他見到了李雲心更早之前的失態——像是從一場噩夢中醒過來。劉老道實在不知道心哥兒曾經經過了怎樣可怕的過去。
然後慢慢地……撫摸著他的頭髮。
「哈哈哈這麼多倒霉事兒,每一件都事關生死——哈哈哈看著的人覺得沒什麼大不了挑戰嘛我是太矯情軟弱。媽的……那群人,生活里……女朋友出了軌、又剛好被辭退、又剛好掛了科、又剛沒了錢、又剛好房租到期丟了手機、又剛好感冒了——就會覺得世界到了末日都在和自己作對簡直生無可戀過不下去了憑什麼叫我覺得雲淡風輕?!」
低聲道:「沒人笑話你。心哥兒,沒人笑話你m.hetubook.com.com呀。就咱爺倆兒——這屋兒里就咱爺倆兒。你想說就說,我聽著,啊。」
他略想了想,便慢慢站起身,不看李雲心並且走出門去。
……便是那些可怕的回憶成為了如今這一切的導火索吧。
但……
「我早晚有一天要回去。」
老道仍然不明所以。
老道便略略提高了聲音:「心哥兒!」
但他安心地等待——像一個爺爺抱著一個孫子。
聽到門裡傳來沉穩的腳步聲。
老道便深吸一口氣、低聲地喚他:「心哥兒、心哥兒——」
「這是第一次。」
「我現在就在一個邊兒上。」李雲心看著劉老道,「就在一個邊兒上——快要徹底崩潰的懸崖邊兒上,你說對不對?」
他知道李雲心現在……幾乎已經失控了。
可剛想了幾句話要對李雲心說,心哥兒的語氣卻又變了——
雙臂搭在膝蓋上、茫然地看著地上的俘虜。
——眼下李雲心死死地盯著蛇精、喘著粗氣。
「但是忽然知道自己可能是個假太子——天哪好可怕的打擊,彷彿整個世界與我為敵。」
這便是劉老道目瞪口呆的原因。
「哈你運氣好、兄弟夠猛,救了你,嗯?」
老頭子不知道李雲心最後那些話說的具體是什麼意思。
他聲音低沉,像做錯了事的孩子。
換做任何一個人來做這種事,劉老道都不會覺得驚詫。
瞪了好一會兒,吐出一口氣。
是從紅娘子被白雲心帶走之後開始的和_圖_書——李雲心沉默一會,嘆了幾口氣。然後走到中殿大廳里問七段錦一些話。蛇精自然不說。
他在陽光里靠牆坐著、眼睛一眨也不眨,看著劉老道:「……她又不是女人。是妖魔。是要害我的——你看她現在是女妖,誰知道身體里藏的是男是女?!」
「也是最後一次。」
身子再慢慢委頓下來、傾倒下來……倒在劉老道身上。
李雲心瞪著他。
他的雙拳皮開肉綻、上面的血既有女妖的,又有自己的。
兩個美麗的妖女各懷心思、往莽莽蒼蒼的林中遁走先不提,卻說李雲心——
「想不到老子在這邊風生水起,嗯?老子早晚有一天要回去——」
老道慢慢地聽得懂了。
隔了一會兒——
他現在沒有動用靈力、術法。而是用自己實實在在的肉身的力量——像世俗世界當中牢獄里的那些官差一樣,去對囚犯嚴刑逼供。
「是啊,是啊——就是你說的這樣子的。」李雲心瞪著眼睛看他——他有一雙漂亮的眼睛。此刻瞪圓了更有一種天真無邪的、孩子氣的意味。
老道便道:「嗯。誰知道呢?未必是女。況且是妖又不是人,是敵又不是友。」
李雲心走到他的身後:「抱歉。」
「打都未必打得過。然後被外面的一鍋端了?神經病。」
劉老道則在一邊瞪著眼、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李雲心的語氣變得暴戾起來。像是一頭隱藏在黑暗當中的邪惡野獸、用血色的眸子注視敵人並且發出https://m.hetubook.com.com低沉的詛咒。他細細碎碎地在劉老道的懷中傾吐出最最惡毒的言語,彷彿在敘述一個復讎故事,但使用了大量劉老道聞所未聞的詞語——他是真的聽不懂了。
於是便開始了。
蛇精七段錦是化境巔峰的妖魔,而李雲心是真境。化境與真境的差距,不可以道理計。照理說李雲心認認真真地抬起一根手指,就能將蛇精碾壓得渣滓都不剩。
真像是一個孩子。
「然而外面還有,嗯?玄境的大妖魔等著我!搞不好要殺我。哈哈……據說真龍也要來。」
「我能怎麼辦?我能怎麼辦呢?那,和她打嗎?神經病。」
劉老道不曉得如何界定李雲心現在的狀態。
便慢慢走到李雲心的身邊也坐下了——這龍子、龍王、真境的妖魔、修為高深的丹青道士——一個時辰之前才剛剛挫敗了敵人的可怕陰謀、成為勝利者。但此刻……卻又像個孩子一樣了。
發了好一會的愣,歪頭對劉老道說:「你知道我從前——最看不起打女人的人。」
而李雲心就站在她面前、喘著粗氣。
老道不曉得該說什麼。但知道該做什麼。
「老子本來要慢慢玩死你吃了你。」
「我又不知道是敵是友媽的——我可是搞死了他兒子。」
「王八蛋。」
他彷彿……軀體里原本充滿了氣。而此刻不曉得哪裡被扎穿了一個眼兒,那些氣都從眼兒里泄出去。他再站不住。一邊看著地上的七段錦一邊慢慢往後退。每退一步就縮小www•hetubook•com.com一些。
然後……李雲心直勾勾地看著他。又看看這手,整個人忽然委頓了。
身上的衣物已經襤褸不堪,皮肉都像花朵一樣綻放開來——這甚至都不是被割裂的、而是被活生生打裂的。
他粗糙的手掌在李雲心的肩頭停留了一會兒。
如此曬了一會兒太陽。
喚了幾聲,李雲心置若罔聞。像一頭牛一樣喘息著、盯著地上七段錦看。
這血是來自七段錦身上的——這女妖原也算容貌秀麗,但這時候已經不能看了。
此時老道能夠做的,就只有眨眼了。一邊困惑地眨眼,一邊慢慢走到李雲心身邊。略微遲疑一會之後小心翼翼地將一隻手抬起來、擱在李雲心的肩膀上:「心哥兒,該……歇歇啦。」
一刻鐘之後,李雲心不說話了。
忽然之間就瀕臨崩潰的李雲心進入了最後一個環節——懷疑、否定、自我安慰。然後到了如今——他在試著用可怕的回憶重塑自己強大的心理防禦機制。
劉老道伸出一隻手、重新搭在李雲心的肩頭、拍了拍。
但偏偏是李雲心。
老道的道袍很快被曬得暖洋洋——他輕輕搓了搓手。
他略猶豫一會兒,將手慢慢挪上去——他將手放在李雲心的頭頂。
林中的鳴蟬在叫——雖命不久矣但仍聲嘶力竭地叫。
但李雲心只看著他。像蛇一樣死死地盯了一會兒。
他在劉老道的懷中沉默起來——劉老道感覺到心哥兒的身體慢慢變得僵硬,像是一塊石頭。
午後的陽光仍舊溫柔地照耀著。這君hetubook.com•com山紫薇宮的中殿……此刻一片祥和安寧。
微風拂過林葉,水汽浸潤君山。陽光照在地上——地上有石磚缺了一角、有螞蟻沿著磚縫爬過。
劉老道的身子一僵。但很快放鬆下來。他輕輕地出了一口氣、用手慢慢拍著李雲心的背。聽到李雲心又說——
李雲心仍看著他——此刻已經過了晌午,日頭慢慢地西傾。晌午的日光是亮白的,午後的日光則有淡淡的橘黃色。於是淡黃色的日光從中殿的窗戶里透進來、照在李雲心的臉上,將他的發梢和瞳仁都映成淺褐……
李雲心傳他的心學里還沒有說到這一節。
他喃喃自語,彷彿夢囈。自言自語好一會兒,又道:「我也想啊……神經病。神經病啊……神經病女人……」
雖然是處於「仍在自我掌控當中的有限度的失控」,但也還是失控了。他失掉了從前的偽裝、耐心、風度。他變成一個歇斯底里的可怕暴徒,將最最原始的武力傾瀉到一個妖女的身上。
臉上腫成一團、像是發了面的饅頭。別說「眼睛擠成一條縫」——就是連縫也看不見。
他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幾乎低吼起來。劉老道擱在他肩膀上的手都感受到了他身體的震動。
劉老道愣了愣:「啊?」
老道被他這可怕的眼神看得有些發毛。但仍鼓起勇氣道:「心哥兒,該醒醒了。」
——如果不看他血淋淋的雙手的話。
李雲心的聲音重新變得沉穩起來。
李雲心聽到了。猛地轉過頭,如同一隻沉浸在殺戮感當中的野獸一般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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