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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

作者:沁紙花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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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天下災禍 第四百三十六章 弱水禁制

第三卷 天下災禍

第四百三十六章 弱水禁制

譬如新創一種術法——你甚至用不著親自去試。只消在頭腦當中模擬手法如何、靈氣引導如何,便可依著玄門正宗的功法體系,推導出可能的結果。
然而他是強橫的神魔之身,自是毫髮無傷。只是落腳處一小片樹木都被他砸翻,又掃倒了周圍更多的林木。他便抬頭又往天上瞧了瞧、微微皺眉,輕出一口氣。
弱水與海洋之間沒什麼明顯的邊際。然而弱水不能載物,是無人能渡的。倘若有人駕船在海洋中離岸航行、越過了海洋與弱水之間的邊界,便會立時沉下去、再也浮不起。人與船很快就要被可怕的重壓壓成扁餅,斷無生還的道理。
蘇玉宋便抬手往四下里一指:「渭水君知道弱水,應該清楚弱水不能載物,一羽亦不可渡。而這小雲山當中,也如同弱水一般。倘若剛才你一步踏出去,可就要像凡人一般直直地摔下去了。」
他伸出手,遙遙點點李雲心:「渭水龍王這身體也不是李雲心的身體。而今難道還覺得自己是別人么。況且……我做這蘇玉宋,也有了千年的時間。這樣久……我從前是誰、如今又是誰,早不放在心上了。終究只是個名字罷了——就如同渭水龍王、渭水君、李雲心,不都是你么?」
李雲心便抬頭笑了笑,看他:「只是——」
傳說中的弱水,聽起來就好像某種可怕的禁制。這種禁制蠻橫地禁絕一切靈力、妖力、甚至世俗間種種習以為常的規則、力量。這種程度的東西……即便是雙聖也是搞不出來的。
但問題是弱水這東西……依著他如今知道的,明顯是屬於「不可能」的。
兩息之後,蘇玉宋也趕了下來。他依舊凌空而立,奇怪地看李雲心:「龍王這是在玩鬧?」
在一條石窟中行走的時候,辛細柳這樣對李雲心說。
此地並沒有如臨大敵的氣勢,也沒有虎視眈眈的敵人。看起來倒是和善優雅,頗具善意。但這種敵人,可比那些張牙舞爪、虎視眈hetubook.com.com眈的傢伙難纏多了。
他盯著蘇玉宋,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略有些可怕的念頭。
據辛細柳所說,此石窟在雲山的腹地當中。距離雲山最外層,足有三四里的深度。他們所乘星梭也是從另一條長道當中直接遁入的。
李雲心從前只聽父母說過這事。然而那時候,他的修為並不高,也沒有見過更多的大妖魔、高階修士。於是只覺得這是這個世界「種種奇妙事件」當中微不足道的一件罷了——難道還有比「真地存在妖魔、仙人」這件事本身更叫人吃驚的么?
李雲心來到這世上,最感興趣的玩意兒之一便是修行。如今遇到這「最感興趣的事情當中最令他不解」的一件事,立時生起了十二分的好奇之心來。
李雲心便哈哈笑了兩聲,舉步往前去了。
辛細柳臉上的笑意就慢慢地淡了。等李雲心的身形漸漸消失,才抬頭輕輕摸摸自己的髮髻——他用力輕,並未亂。
下落的過程只持續了十幾次眨眼的功夫罷了——只聽到轟隆一聲,蒼翠的地面上忽然出現一個土黃色的、小小的淺坑。這自然是從蘇玉宋的視角來看。
不……並不是凌空——他足下踩了一隻半個巴掌大小的飛鳥。
於是轉身再往前方眺望——便看到了小雲山。
然後將手放下來,情緒複雜地嘆了口氣:「退路啊……」
他所在之處與地面相去足有兩里——千米的高度!從這裏往地上看,河流不過是藍色的絲帶,茫茫的森林也宛若青苔。然而這李雲心落下的時候卻背了手——彷彿是在玩耍消遣。
李雲心……墜落到了森林當中,連膝蓋都沒有彎一彎。
這並非是指「能力不足」,而是與整個修行體系「相悖」。
因而他只微微一愣,便展眉笑了笑。語氣溫和從容,全無半分懼意:「環繞這十方世界中陸的,不都是弱水么?自然是聽說過的。」
蘇玉宋見了他微驚的表情,便立在和*圖*書鳥兒的身上一笑:「卻有法子可尋——譬如借這鳥兒的力,也是可以來去自如的。龍王或許不是很善於此道——我可以為龍王講解……」
老者也一笑:「此處是小雲山,乃是雙聖的居所。渭水龍王,還不知道我的身份么?」
結果有些失望、有些驚詫。
於是對於另外一些事情,也可以依照修行的「常理」來判斷到底是「可能」還是「不可能」。
從無成功者。離了海洋在弱水水面上御空而行,無論飛得多麼高,都會受到弱水的影響——妖力與靈力將飛快流逝,即便是最強大的修行人、妖魔,也只能飛出數百里罷了。
或許這是共濟會的安排——暫時不想叫李雲心觸及太多的秘密。
——算是級別極高的遊魂了吧。
然而他如今所接觸過的任何一個「所謂的聖人」,卻都不是這種狀態。
於是李雲心這一步果真踏空,整個人直直地墜落下去。
蘇玉宋做畫聖已有千年之久了。既然連自己從前的身份都快要忘記了,自然更記不起……他那遊魂本體還是個孩童的時光。於是一時之間也就沒看懂李雲心眼中那忽然迸發的神采意味著什麼。
他這話可不善。然而老者竟不動怒,脾氣也未曾被他撩撥起來。倒是略沉默一會兒,輕出一口氣:「原來是這事呀。唉——」
話說到這裏,忽然頓住。他臉上的神色也漸變、笑容慢慢隱去了。
倘若不是人,是修行者或者妖魔的話——離了岸往浩瀚弱水深處御空而行,又會怎樣呢?
雖說是石窟,但更像是被人工開鑿出來的。地面平坦,兩側的石壁也平坦。頂部乃是穹頂,截面像一片麵包。極長——到此時,兩人已經行走了一刻鐘的功夫,卻仍未到頭。
「龍王是個驕傲的人。但……但……倘若偽聖的要求叫龍王惱怒,切莫衝動。無論如何暫且答應下來,我們……慢慢斡旋,總有轉機——」
這便是辛細柳同他說的、雙聖的居所了。m•hetubook.com•com按著她所說,雙聖,應該就在那座浮空的小山之上。
……
下一刻——李雲心忽然往前大大地躥出一步去!
據說弱水的深處,有天人在人間的行宮。天人不想凈土被凡人窺伺,因而命令道統在中陸周邊的海洋中設立「哨卡」,禁止修行人往弱水深處去。
這石窟當中光線黯淡。但牆壁上似乎生有以靈力煉化的菌菇,發出淡淡的熒光。這令辛細柳的面龐變得清晰起來。
……
辛細柳看起來開始憂心忡忡——與她此前在枯蟬子面前時的從容形成鮮明對比。似乎離那雙聖越近,她就越感緊張惶恐。她對李雲心交代許多事,似乎很怕他當真將「雙聖」觸怒了,難出雲山。
李雲心點點頭:「也是有道理的。那麼我就叫你蘇翁吧——蘇翁忽然問弱水,是什麼意思?」
李雲心微微一驚。
驚詫,也正是因此——明明一切正常,偏神通沒用了。妖力可以順著經絡走,但就是不頂用。好比人知道水能滅火——如今一堆木頭著了火,用冷水去澆,卻怎麼澆都澆不滅。
當法寶再一次被收起的時候,李雲心與辛細柳便在身處這條石窟中了。
這樣說,似乎仍不能叫辛細柳「放心」——李雲心便又沉默一會兒,開口道:「我有退路的。你儘管去吧。」
她咬了咬嘴唇:「一旦事變,龍王可有……什麼事需要細柳去做么?」
上下左右,都是懸崖。崖壁上生長著茂密的植被,將岩壁遮掩得嚴嚴實實。他略一皺眉,轉身回頭看——發現來時的路消失了。身後變成一堵石壁。他試著用手去推了推——石壁很堅硬,並不是幻象。
倒並不主要是想要跳著玩。而是想要試試這片畫聖口中所說的、與弱水無異的空間罷了。
他話說到這裏,卻忽然發現李雲心的眼睛亮了亮。
蘇玉宋忙道:「我已說過,此處——」
一座倒懸的山峰,浮在半空中。小山峰上亭台樓閣林立,其間遍布蒼翠植被和*圖*書,絢爛花朵,真如仙境一般。
李雲心是再向前六步之後消失的。其實在他與辛細柳的分別處往前看——前方還有很長很長一段路。盡頭隱藏在黑暗當中,看不清的,本以為還要再走上一刻鐘。
這令他想起他從前的那個世界、某些恐怖的團體帶人去老巢時,要將人的眼睛蒙上這件事。
倘若見到真的「聖人」——這是指那種肉身與神魂融為一體,兩者都如假包換地處於巔峰狀態的聖人——他心中或許會生出些許忐忑敬畏的情緒。這情緒,只因對方所擁有的超越了世俗認知的力量。
李雲心仍微笑,卻將眼睛眯起了:「正因為知道閣下的身份才要問。當代的書聖本名蘇玉宋——難道閣下是如假包換的本人么?」
於是再也沒有回來過。
三個時辰之前,兩人乘上辛細柳所攜帶的「星梭」,一路風馳電掣,轉瞬即至雲山。李雲心原本很想細細瞧一瞧雲山的模樣,但這星梭未叫他如願——法寶飛行時外面有一層冰霜凝結,將其外的景物遮擋得嚴嚴實實,是什麼都瞧不見的。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從沒人知道。
李雲心在一路之上略顯沉默。到這時候他也停下里。看了看辛細柳,想一想,笑著搖了搖頭:「你放心。我是來告訴他們一些事的,不是來求死的。」
然而就在他踏出一步、打算舞空而去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傳過來——
「閣下,怎麼稱呼?」
「渭水龍王既是水中王族,可知道弱水?」
因為玄門並不允許這樣做。玄門自然沒有自主的意識,這意識,大概來自天人。
失望在於,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體驗——譬如靈力流轉不暢、雪山氣海被封、或者身體受到禁制。一切還是老樣子,身體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等兩人再行一刻鐘之後,她停下腳步:「龍王,我只能送到此處了。更往前就是小雲山的禁地——沒有偽聖的宣召,我也不能入內的。」
說了這話,突然伸手在辛細柳的頭上hetubook•com•com揉了揉。小姑娘沒有道號、不|穿道袍,梳的也不是道髻,而是個朝雲近香髻。因而李雲心輕輕一揉收回了手,她才曉得做了什麼。一時間有些微愣——但愣且羞怯終究不是她的性子,又笑起來,作出氣惱的模樣。
可如今他經歷得多、自己的修為也漸漸精進,於是懂得更多道理與規則。更曉得……即便在這個世上,也並不是全無規則的「神異」。妖魔,仙人,他們的靈力體系或者妖力體系,都遵循著另外一套理論。人們修行數萬年,這將這套理論慢慢完善、幾乎可以運用到修行的各個領域了。
而這片更加廣闊的空間之中,亦有山川河流、藍天白雲,彷彿是一個完整的小世界。
其實只往前六步去,忽然柳暗花明。彷彿,一步,就從幽暗的洞窟中踏入了溫暖的春境。
小雲山上……平常只有雙聖居住。這老者,便是所謂的「書聖」了吧。
弱水的典故他自然聽說過——說諸國所在的這片土地,乃是十方世界中陸,極度廣闊。而圍繞著中陸的,則有諸多海洋。海洋再向外,則是弱水。
但而今,就在這小雲山之中,蘇玉宋對他說存在著類似的東西!
這的確……不是他所知的修行理論可以解釋的奇特禁制。
李雲心略想了想,決定上山。
這自然是指……飛了出去、又飛回來的。另一些一往無前者沒有返回的念頭,將最後的力量都用以前行……
說話的人離他很近,而他竟未覺察!立即收回腳步、抬手往前方看——便看到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正凌空而立。
但任何一種制度規章都必有不從者。古往今來數萬年,豈會沒有叛逆的修士、妖魔起了性子要試一試呢?
眼前忽然展開一片廣闊天地,藍色天穹與白色雲朵撲面而來。同來的還有暖風、花木香、悠遠的鳥鳴。而今……他身處一片懸崖之上。
他們當中有隻存記憶的、有化身渡劫的、還有如眼前一般,只有肉身是貨真價實的、內里卻是……共濟會的遊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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