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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

作者:沁紙花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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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天下災禍 第四百三十九章 之一

第三卷 天下災禍

第四百三十九章 之一

他們的情感、思維,絕不是尋常人可以揣度的吧?
他不是很喜歡和許多人打交道。倒不是因為畏懼「社交」,而是因為會令他產生某種不安感——譬如眼下。算上蘇玉宋一共九人,個個都不是什麼可以當作背景的小角色。眼下是敵是友還不好說,他得摸清他們的心思看透局勢的變化。
向他們介紹李雲心之後,蘇玉宋轉臉看他:「這幾位,乃是七位洞天的掌門。」
可問題是……蘇玉宋身軀之內的是遊魂。
李雲心微微一愣。蘇玉宋便放慢腳步:「龍王不必擔心。他們知道我們要說的事。」
眼下,那裡已經站了八個人。
又或者,雲山之上有人主戰有人主和,甚至對於未來的走向也爭執不休——
於是他們又看李雲心,目光里稍有些驚詫了。似乎沒有想到他知道了那些,如今卻仍能不動聲色地站在這裏。但終於是有人嘆了口氣:「師兄既然已經做了主,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但憑師兄、師姐的意見吧。」
他微微皺了眉,輕出一口氣,便再行幾步、到蘇玉宋面前坐定了。
這些遊魂可不會棄絕什麼情慾。他們還會在不同的身軀當中更換遊走,所見識經歷的遠比世俗人更多。
否則,倘若他在共濟會或是玄門心中,也是需要「傾注全力」的對手……又哪裡能活到今日呢?
然而……並未覺察到異常。
於是李雲心知道,這女人,應該就是m.hetubook.com.com如今雙聖當中的劍聖、世俗名字卓幕遮的了。
但如今皮囊之內不是原裝貨色,而是共濟會的遊魂。可即便如此,這遊魂也在一千年之前就附身進去了。
李雲心接觸過幾百歲的道士。但那些修行人絕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雲山上,與世俗中的幾百歲還是有很大不同的。譬如從小流落在外孤苦伶仃的孩子十一二歲就懂得許多人情世故、而從小養尊處優的孩子可能到了十八九歲還幼稚任性,沒有長大一般——這些一心修行的人,可能一次打坐吐納的功夫就是幾天、十幾天。以相對時間而論,他們的一百年兩百年三百年,其實與是俗人的幾十年相去不遠。
然而這樣多的人,總要分散他的注意力。他不能掌控全局……這種感覺並不好。
然後——蘇玉宋便開門見山:「龍王想要知道長老們的一些事。來時的路上我說一個人做不得主,需要大家共同商議——諸位怎麼看?」
這意味著,「上雲山」這件對於李雲心來說關乎性命、重要得無以復加的事在他們這裏……只是諸多事件當中的一件罷了。
然後一邊往前走,一邊向那些人揚聲說道:「這一位,就是渭水龍王李雲心了。」
然而沒有介紹那女子。
蘇玉宋便看劍聖卓幕遮——這位女劍聖將目光在李雲心身上漫不經心地掃過、點點頭,也垂眼。https://www.hetubook.com.com
那七位洞天的掌門便相互看了看。略沉默一陣子,便有人皺眉:「這麼說其他事,師兄已經同他說了?」
何況那些活了千年的人呢!
他說得含蓄。
於是他停了腳步:「是真正的掌門,還是——」
蘇玉宋外表看起來是個老人——純以肉身論的話,這身軀已有將近三千歲了吧。
這一次,兩人是足足走了小半個時辰的。
此行上雲山,與他而言是一件關乎生死的大事。他幾乎將所有的精氣神都投入到這件大事當中了。因而下意識地認為……對於雲山上的雙聖來說,同樣是一件大事。
餘下七人,實際上也各自氣度不凡,身著色彩明艷的法衣。無論臉上的神色還是姿態氣勢,都會令李雲心忍不住想起昆吾子。
他們在圍著劍聖卓幕遮議事——很明顯是在商議別的事。
可眼下——蘇玉宋走到一旁坐下了,那八個人,便重新聚到一處,走到這由巨木構成的殿堂的另一邊了。
他意識到自己此前似乎有些忘形——似乎……是從他在君山上,被破了太上的心境開始吧。
——這世上人人都以為自己是主角,都在以自己為中心,去衡量整個世界。然而真實情況是你以為路上所有人都在用目光關注你的時候,你于那個路人而言,不過是諸多陌生人當中的一員、路上茫茫背景之一罷了。
這就是贊同了。
以這樣子的狀態、活和_圖_書了一千年的傢伙,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呢?
他……懂得這個道理。卻在不知不覺間自己也犯了這個錯誤。
除去一些真正隨意的聊談之外再沒有說別的什麼話。但即便是如此,李雲心也漸漸覺得有一絲怪異。怪異的感覺來源於蘇玉宋。
但問題就出在這裏。李雲心懷著十二萬分的警惕,試圖在與他閑聊的過程中找到他的思維模式、瞧一瞧一個活了千年的意識究竟是何等令人詫異的狀態。
「是我們的兄弟。」蘇玉宋已走到他們身邊,轉了身來看李雲心,「長老們有一個長老會。我們這九人,也是我們這些遊魂的長老會。迄今為止的許多事,都是我們共同商議的結果。龍王想要知道更多內情,不可不見他們。」
事實證明他猜對了。
蘇玉宋看起來是個聰明人。說話有條理,性情也不像之前接觸過的那些遊魂一樣偏激。可就僅此而已了——一個年紀稍長的聰明人。這……不該是一個存在了一千年的意識應有的樣子吧。
李雲心難以想象。因為即便以他自己而言……
原來也是附身的遊魂。
於是也像個世俗人一般拱手還禮——如此刻一般「看起來平心靜氣」的時候,對於最近的他來說卻是很難得的。
看起來鬚髮皆白的老者似乎看出他的心思。於是笑著看李雲心:「龍王才想到此節么?」
又或者某地突生瘟疫,一月之內一國之人幾乎盡死。可黑白閻君避世,和_圖_書這些鬼魂橫行於世。很快又要出現一個或者幾個鬼王。
因而蘇玉宋走到一張榻前跪坐下,向李玉心招手:「那麼,龍王便聽我說吧。」
李雲心將這些人的反應盡收眼底。於是曉得這個由九人組成的所謂長老會,實際上做主的只有兩人——蘇玉宋與卓幕遮吧。但在這兩人當中,又是蘇玉宋佔據主導權。這倒是正常的情況。總要有人,做一隻領頭羊的。
林中原本就巨木遮天,已算是很暗了。可如今再一暗,則是因為前方數棵巨樹微傾,茂密的樹冠合在一處,形成了一個天然的殿堂。其下並無林木,只有修剪整齊的如茵芳草。草地上,則有些坐席卧榻。卧榻上有小桌,小桌上又有鮮果、杯盞,看起來……很像是世俗當中富貴人家外出郊遊時候的模樣。
彷彿李雲心的到來……於他們而言只是一個插曲。譬如本在商議許多事,其中一員忽然帶了一位客人來。於是禮貌而疏遠地與那客人打了招呼,又繼續做先前的事情去了。
李雲心還未說話,那七位掌門卻已經自報家門。然而報的並非在道統、劍宗當中的身份,而是身為共濟會遊魂的身份。他們的語氣雖溫和、神色也淡然。可那是一種顯而易見的、高高在上的禮貌疏遠。李雲心曾見得多了這種神情,如今並不以為意。
這時候,餘下人的表現又讓李雲心略吃了一驚。
甚至於,論起「小聰明」來,是俗人還略勝他們一籌m.hetubook.com.com
李雲心卻瞭然了。瞭然,且心裏微微跳了一跳。
又抬手往周圍指了指:「這雲山上有諸多洞天流派,許多修士凡人。雲山以下,又是整個世俗皇朝,億萬黎民。更有與妖魔即將到來的戰爭。這許許多多的事,我們都要考慮的。龍王自是與眾不同。然而……還有更多更加與眾不同的事情的。」
「你」所認為極重要的事,對於旁人而言不過是「之一」罷了。便如今日——這些雲山之上的遊魂實際上掌握著巨大的權柄。
連他也不行!
蘇玉宋點頭:「都說了。」
甚至並不算「特別重要」的。
這些事情當中的哪一件,在現階段都的的確確比「李雲心上了雲山」這事來得重要緊迫。
一個……「活了」一千多年的人。
除去李雲心這件事之外,他們可能還要關心某地沉眠數萬年的火山突然噴發——且驚醒了一個同樣沉眠許久的玄境大妖來。
他前世活了許多年,然後帶著前世的記憶來到這個世界上。也算是「比常人活得久」、「比常人見得多」——即便是他這樣的程度,在這個世界都算是令人驚詫的怪物了。
那八個人,七男一女。女子氣度不凡,衣著華貴。見他們的時候正在交談,且爭論似有些激烈。但即便如此,七個男子對那女子卻是很恭敬的,頗有些眾星捧月的意思。
他懷著這樣的疑惑,再行一刻鐘,眼前就忽然一暗。
他犯了一個錯誤。而這個錯誤,他早就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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