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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

作者:沁紙花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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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天下災禍 第四百五十一章 嘴巴很毒

第三卷 天下災禍

第四百五十一章 嘴巴很毒

蘇生這劫身並不比世俗間尋常的武者強橫多少。李雲心都破不開,就更不要說他了。但蘇生徑自走上前去,伸手在那精鋼牆壁的邊沿摸了摸、又拂了拂。又一陣紛紛揚揚的土石落下……現出一柄把手來。蘇生抓住這把手一拉——
感慨這些轉頭看李雲心:「怎麼站著不動?」
這裏常年陰暗乾燥,連苔蘚都不生,就只有純粹的石與土。他所書寫的符籙此刻像是一張會發光的紙。圖成一個圓兒就好比一盞燈。折成細細長長又好似火把。就用手擎著這東西,隨意瞧了瞧石壁。
期間沒有做旁的,而是蘇生叫李雲心畫了許多的符籙。即便是畫道的功法在此處也只能發揮出一部分的威力罷了。李雲心很早就可以凌空做法,但而今卻不得不藉助法紙。
他就在這間石穴里走了走、瞧了瞧,等蘇生爬上來。
這便意味著,它們還可以再被召喚出來!
李雲心取出一張符籙輕輕一抖,光便亮起了。
他心中懷著這樣的念頭,手指忽然在石壁上一收。體力的靈力在這片禁絕神通的空間壓制下,如涓涓細流一般匯入畫中,試圖將這些小人兒重新喚起。
鋼門內一陣軋軋的聲響……竟然被毫無阻滯地拉開了。
他原本靠著石壁,像是怕高。而今走到李雲心身邊,抬手往那石壁上一指:「從這裏打開,就可以進去了。」
只過了一刻鐘,李雲心就曉得「沒有走過人」是什麼意思了。這條通道壓根就不是普通人可以走的。譬如道路到了西北方忽然往上折——他抬頭看了看,發現這一段直上直下的通道至少有二十米高。一個人併攏了手腳正可以落下來,想要從下面爬卻不可能。
蘇生在他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來。」
簡單、流暢、圓融。充滿了和諧之美。即便已被鎮壓十幾次、都殘破了,卻仍舊毫無阻滯。李雲心的臉色變了變。他知道,這種境界……即便在他的狀態最好的時候,也是達不到的。
這一次進行得並不如前兩次順利。蘇生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意識之中已經曉得了這事,他很難再像前兩次那樣,在談笑間就做得成了。因而足足花掉了將近一個時辰的時間,才叫蘇生重新「振作」起來。
看著的確是個「天然」形成的通道。曲曲折折寬寬窄窄,並不是人工開鑿出來的。寬處彷彿一間小屋子,窄處只容一人側身通過。符籙的光柔和卻照得很遠,李雲心看到這通道向著斜上方延伸,到了西北處忽然變陡,倒像直上直下一般。
只這麼一愣的功夫,便忽然散了架。圓圈與線條像煮軟了的麵條一般從半空落在地上,很快消失不見。一息的時間……全沒了。
牆壁上,這樣的小人大概有十個,面目表情都各不相同。有的眼睛是兩個小圓圈,嘴巴也是小圓圈,似是在驚。有眼睛也是圓圈,嘴巴卻是向下的月牙,顯然是在發怒。更有的眼睛是半圓,嘴巴是圓圈,瞧著意思是生氣地怒吼。
李雲心便默不作聲地走過去,伸出雙手、扒著那石壁猛一用力——手指立時插了進去。再向外一掙,便掙出一個石坑來。他此刻神魔之身將現未現,但也比尋常人高大許多。如此蹭著這石道一路擠上去,便幾乎是將這通道生生擴了一圈,兼留下許多供手腳攀登的石坑來。
門在身後合上,周圍黑暗下來。
一跳下來,就聒噪起來了。彷彿此前的表情被定格的那一瞬間,它們的思緒、情感也被凍住了。如今復生,便將未喊出來的話繼續喊完、將未發泄的怒氣繼續發泄——
這些小人兒被畫出來、現了形,就是「成品」了——就好比木柴被點燃了、泥土被燒成了陶瓷。後來又被書聖的鎮字元鎮了回去,就譬如火焰被熄滅,陶瓷被擊碎——雖然瞧著仍舊是線條,可實際上就如被點燃的木柴不能恢複原狀、被擊碎的陶瓷不能再複原一般,已是廢掉了。
「那陳豢嘴巴可毒得很……這些小玩意兒不是她弄出來打人的,而是罵人的!你可想和*圖*書想看……忽然千萬個這種小東西,齊齊來罵你……嘿呀!」他說到這裏又恨恨地一跺腳,「竟然如今還在罵!」
就在這當口兒,蘇生終於爬上來。他略有些喘,坐在洞邊歇了兩口氣才轉頭看李雲心:「哈,你瞧見這些東西了。這些呀,哈,都是被我打進去的。」
李雲心自然要試一試的——他對畫聖留下的一切痕迹都極感興趣。曾有人以畫聖的影子破了他的太上心境,如今……他總得了解得更多。也好萬一將來事情再生變化,有應對的手段。
手中似乎也握著各種各樣的東西。有劍,有槍,有雙斧,有大刀。瞧著是在和什麼人作戰……然而牆壁上卻並沒有。
世上許多開不得玩笑的人,但似乎不該包括李雲心。而今他卻表現得像是個斤斤計較的、小心眼兒的傢伙。蘇生說了這話,李雲心就又皺眉。但最終還是哼了一聲,只抬腳走進去了。
石壁上忽然閃現此起彼伏的青芒。只一息的功夫,這十個用簡單的線頭勾勒出來的人,齊齊從石壁上跳了下來。
可如今他摸這些線條……還有靈氣的!
於是抬腳向前走。
「……宋你個王八蛋有種來和老娘單挑看不打得你滿地找牙!」
這……就是聖人的手筆么?這已經超越了他所認知的畫道手段了。
「你如今瞧見的這些個,許是已經被我鎮了四四一十六道,才乖乖印在石壁上。如今你再試著喚他們……嘿,你果然有興趣。要不要試一試?」
是畫聖的。
各式各樣的叫罵聲,立即充滿了整間石室。李雲心愣住了,蘇生更是目瞪口呆。只瞧見那十個小人手執刀槍棍棒張牙舞爪,聲音也粗細各異,聽著是男女老幼都有的。
李雲心就皺了眉。
蘇生臉上的潮|紅還未消。恨恨地哼一聲:「你以為……我說這些東西極度討厭是為什麼?」
叫喊的時候臉漲得微紅,彷彿並未料到這些被印在石壁上一千多年的玩意兒還能說出話來。
最終都備齊了,蘇生才輕出一口氣,往前走了兩步和-圖-書、轉身。
於是再將手貼上去,感受圖形之中的靈氣流動。
於是只在心裏微微嘆了一口氣,也將手放在那些線條上。
「後來我又被共濟會的宵小害了,借這條道遁走,沿途也瞧見了這些。想來是那時候被我的鎮字元鎮進去的。你向前走,還能瞧見許多——越向前就越多的。」
「我說門是要用拉的啊。」他皺眉攤手,「這種時候就不要再玩兒了吧?你掛掉了可以重塑劫身,我被幹掉了——可就前功盡棄了。」
似乎……一千年前的那場爭鬥留給他太過深刻的印象。又或者,他其實還是對自己失去了的那具身體耿耿於懷的。也因此才會鼓動李雲心夜探浮空山吧。
然而這畫作當中靈力的走向,卻是極簡單的——同八珍古卷當中那種驚人的細密複雜是天壤之別。
蘇生眨了眨眼:「不是正在說么?」
其實只是習慣性的舉動罷了……卻不想真瞧見了些什麼。
他必須……叫自己將那些東西參透學精。不僅僅是要用來「做些什麼」。而是他實在無法忍受每一次觸及畫聖所留下的遺迹時,心中便會生出的那種無力感。無論前世今生他都極痛恨這種感覺——某些事他既然做了,就必須要做到極致。否則……與那些庸碌的芸芸眾生何異?
它們在石壁上的時候是簡單的、由線條構成的人。如今跳下來,也還是線條,只不過變成了可以伸縮自如、神奇地憑空組成了人形的線條。看著,就像是將那些東西從一張紙上拎起來了。
「……呸呸呸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蘇生聽了這話,歪頭盯著他瞧了一會兒,忽然笑起來:「哈……沒想到你也有這種時候。莫不是因為愈發接近那陳豢的遺寶,你的心緒就愈不寧——所以才這幅模樣了么?」
這風格……
石壁表面立即盪起一片塵埃,土石碎渣紛紛揚揚地落到地上,竟露出了稍明亮些的表面來——
許是他的叫喊起了作用,許是這片空間禁絕靈力、叫這些剛復生的小東西靈體不穩了——它們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口氣將未說完的話說了,就忽然呆住,似是失去了指揮的人,又似乎有些發愣——沉眠一醒之後身邊天翻地覆,全不曉得自己在哪裡了。
這線上竟還有微弱的靈力的!
隨後……觸了電一般地縮回來、瞪圓了眼睛。
邊說邊走進去,伸手在牆壁上摩挲:「那時候……也是那火雲落到雲山上不久。說是這小雲山沒什麼大礙,可到底這裏也被震出了一條縫來,直通到地上的。陳豢就在這盡頭畫了扇門出來——那時候但凡遇到她畫出來的那些僕役偷懶耍滑的,就吩咐他們『下去、把門打開』——什麼把門打開。一打開,就跌落下去了。」
這叫他心中的某個念頭愈發熾烈——他必須得到畫聖陳豢從前留在浮空山群殿當中的那些東西。
看著像是壁畫。更像是粉筆畫。許多用白色線條畫出來的小人兒——腦袋由一個圓圈組成,眼睛是兩個白點,嘴巴么……圓弧是表示在笑,圓圈是表示在大喊,一條直線則表示是在冷漠。身子是一條線,四肢手指也是線。這些「人」,被塗抹在石壁上。就好像……某個剛對塗鴉感興趣的小孩子,隨意畫出來的。
但再不敢提與畫聖有關的事——此前蘇生的情緒忽然崩潰,都是因為類似的話題。
李雲心看著他:「怎麼不早說?」
李雲心皺眉,看蘇生:「……這些是誰的話?」
倘若神通還在、也能現出神魔化身,這種玩意兒就只是一張紙罷了,稍一使力就破得開。可如今他的修為力量十不存一,要搞開這東西,可是的確費力。
一次成功。
「……藏算什麼英雄?啊哈你本來就是狗熊!」
於是又過小半個時辰,兩人才真正動身。
這「石壁」之下是以精鋼鑄成的。只是年深日久,表面結了土石了。但這鋼也是好鋼,一點都未鏽蝕。
蘇生將手一比,做個請的動作。
李雲心皺眉:「陳豢的手筆?」
先是這麼一愣,蘇生就忙揮手:「散去!散去!」
到了頂上豁然開朗——又是一間寬廣的石穴m•hetubook.com.com。再往下瞧了瞧——蘇生將照明的符籙折了折,插在自己的髮髻上,正慢慢沿著他留下的坑洞往上爬,是半點兒高人的風範也無了。
看見他這神情蘇生就笑:「也是覺察了么?還有靈力在、還可以被喚出來的。這些小人兒,分外難纏,極度討厭。從前我的鎮字元一出,真境大妖也要被打出原形的。偏這些個小東西……打人不疼、咬人不癢,卻是極難消滅的。」
蘇生笑了笑,站起身。慢慢走到石壁前,伸手在畫上摸了摸:「是她入魔的時候。先從這浮空山開始打——唉,她的手段也的確高。這樣的小人兒,隨手一揮就是幾百上千個,鋪天蓋地地涌過來。我與卓幕遮一個照面就堆進去,花了三息的功夫才清理了。」
所幸他平時雖不常用這東西,但儲備倒是頗多。蘇生從前不修畫道,可畢竟與畫聖相處得久,對此道也是略有些了解的。於是指揮李雲心「這個要三張」、「這個要五張」、「這個多多益善」、「這個就不必了」——
他便轉頭向李雲心笑了笑,隨即略有些感慨地嘆:「這門哪,唉。起初弄出來的時候,底下也是沒這石台的。倒是後來浮空山上爭鬥一場,這山體都要被震散,才有了如今層層疊疊的模樣。」
「原來沒有走過人。」蘇生低聲說。他的聲音在這通道里回蕩,嗡嗡作響,「被共濟會的宵小暗算之後我的一個化身就是從這裏出了浮空山。看來他們到如今也不曉得這條路。如今么……試試吧。」
李雲心心頭一跳,又取出一張符籙祭出了。於是柔和的光芒填滿整間石室,他看到了全貌。
李雲心沒有多問,走上前試著推了推。但石壁紋絲不動。於是稍微使了些力氣——細密的鱗片立即出現在手背上——悶哼一聲、狠狠一擊!
其實李雲心很想問一問畫聖「入魔」的詳情。但有了前車之鑒,他如今就只能聽,不好問的。倘若這蘇生又出了什麼狀況,搞不好他還得再花上一兩個時辰的功夫。
李雲心哈了一聲:「別添亂。我試試用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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