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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間的靈力與妖魔、修士的身體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的。即便他此前動用乾坤子母盤攪亂此處的氣機，這種聯繫也仍未中斷、只是變得紊亂。可眼下，就在剛才那一瞬間。彷彿天地之間成了真空——所有的靈氣都消失不見、或者說被與自己的身軀隔離了一下子。

——距李雲心與道君相爭處約莫十里遠。從這裏往那裡看，火光都變得隱約，群妖也只是一團黑乎乎的霧氣。

因此，與這「九弟」的交情實際上是極淡泊的。煞君如今也出言提醒他，或許是因為李雲心也曾被她看做「九弟」，因而愛屋及烏吧。

實際上，是持續了整整三息的功夫——道君猛撲下來，李雲心下落的速度竟與他相當！兩者之間便保持著這道君眼看便可得手、卻始終差了一點點距離的狀況、過了好一會兒。

白雲心猛地抓住煞君的手：「君上！！」

他如今雖說成了真境的巔峰。然而那白雲心竟更進一步、亦是玄境了。兩者之間還有不可逾越的溝塹，實在晦氣得很。

他這時候發出的笑聲便顯得癲狂。似乎變成這個模樣也影響了他的心智，因而失掉了從前雖陰險卻理智謹慎的模樣，徹底變成一個狂人了。

於此同時——

先微微閉上眼睛、安靜地思忖，似是在考慮什麼。而後張開、輕嘆一口氣：「唉。他到底不是我們要找的人。」

天空當中、火光之上。道君探出骨刺森然的利爪直取李雲心的心臟。而那李雲心在他的下方仰面看他、手中還握著那柄銹跡斑斑的劍。仿是因為失掉了舞空的神通，因而肢體活動也不靈便，一時間沒法子反擊了。

場面一度非常尷尬。

煞君便從他的眼中看到熱切的光。

說到這裏、小心地看看女子的臉色。見對方並未不悅，才繼續道：「……主上到底不滿意哪一點呢？從他踏出那山村開始，咱們就一路盯著他、試驗他。我還從未見哪一個人能叫主上花這麼多的心思。」

白雲心便哼一聲：「龍小九，別自討ｈｔtｐs://wｗｗ•heｔuｂｏｏk.coｍ.coｍ苦吃。恐怕李雲心都要費好大的力氣對付他——你別給他添亂！」

又走兩步才道：「你已經看到了。走吧。我們要找的人，是不會死在此地的。浪費了這樣久的時間，我們還要從頭開始。」

到這時候道君已同李雲心交了手。

就彷彿一個劍客得到一柄寶劍，一個刀客得到一把寶刀。一個初學寫字的孩童得到一支新筆記，他們都會很想要立即試一試的。

這女子並不言語，只是又閉上眼睛、似是在推算些什麼。

——正是曾居住在慶國京華的清水道人。

李雲心的身子失掉依託、忽然開始下墜。

見到這情景群妖幾乎異口同聲發出驚呼。這驚呼並非是因為他同情或者喜愛李雲心。只是驚訝于為何他忽然停下了腳步、將大好的形勢葬送、自尋死路罷了。

下一刻，道君才驚呼一聲猛地往後躥去：「——怎麼會？！」

可清水道人並未回頭。似是早曉得如今的情勢。

但她的妖力一入那道君的禁制當中便立時消弭，情形果真與她同那具骸骨爭鬥時一模一樣——此前的情景可不是什麼障眼法兒，而的的確確是強大的禁制。

似也是如此過了足足三息的功夫，道君與李雲心才意識到這一點——李雲心自己瞧著也頗為意外——兩人都同時愣住了。

她說到這裏抬起手。在微弱的光亮中伸出一根纖細的手指、似是漫無目的地攪了攪了什麼，又輕嘆一口氣：「本以為他該是忘掉了許多東西……結果如今看，似是當真不曉得。如今又怕這道君。也許的確不是我要找的人。」

可這九公子竟未立時走、而是猶豫了一陣子。

這禁制與道君所知的所有神通都不同。甚至連道統、劍宗的人都拿它沒辦法——道君從哪裡學會了這骸骨的手段？又為什麼直到這時候才捨得使出來？

「他就是我們要找的人了。」

原本同道君謹慎地保持著距離、遊走以尋找時機的李雲心……https://ｍ.hｅtubooｋ•com•ｃｏm身子忽然僵了僵。卻不是他自己的問題，而似乎是這片天地的問題。

女子依舊靜立很久。才輕出一口氣、向前踏出一步。

當清水道人再往十里之外看過去的時候，正看到這樣的一幕——

說完這話便轉身往遠處走去，看著是要離開了。

同樣吃驚的還有十里之外、在陰影當中往此處觀瞧的王掌柜。但他不是用裸眼看。他的手中握著一隻長長的圓筒。這玩意兒李雲心瞧了會曉得，當是一個圓筒望遠鏡。做工很粗糙、也是這個世界的風格，或許是木南居里的能工巧匠造出來的。

就連煞君這種修為幾近玄境巔峰的大妖魔，都沒有覺察到她的存在。

她一想便明了。她這九弟從前鬱郁不得志，修為低微。若是尋常的妖魔也就算了，偏還是個龍子。巨大的反差必然在他心中留下難以磨滅的痕迹、帶來許許多多的問題。如今他因為李雲心擁有了自己從前不敢想象的力量……自然要「躍躍欲試」的。

於是她走出了陰影，容貌被天光以及極遠處的火光映亮了。這是極其驚人的美貌，幾乎很難用言語來描述的了。

李雲心的法寶所發出的神通對他沒什麼用處，可道君也一時之間似也追不上腳踏祥雲的李雲心。於是這新一輪的爭鬥在經歷了氣勢如虹、叫場中人人自危的開局之後，又變得冗長且無味起來。對於群妖而言甚至沒有道君被李雲心追打的時候有趣——至少那時候，李雲心會丟下許多破碎的法寶。

——原來矮樹的陰影當中並非只有她一人。還有一個男子立在她身後的。說到這男子，李雲心該是熟悉的。他與他曾有兩面之緣。一次在慶國渭城、一次在余國蓉城。

他足下的法寶，他身周環繞的法寶都失去了神通掉落了，但他自己並沒有！

「你說的我何嘗不知道呢。用極隱秘的手段改變天下大勢的走向。將他捲入其中接受測試又得保證不被他這樣的聰明人瞧出來、也不叫他會真地死去。這樣的難https://m.hetubook.com.com度於我而言也是吃力的。」

王掌柜安靜地等了三息的功夫。見他這位女主人還未出聲，才放低了聲音慢慢地說：「但……總該不會有比他更合適的了。」

就在這當口兒，煞君籠在黑色大袖中的手腕一翻、彈出一道凌厲的妖力去。

白雲心驚駭得大叫，九公子也失色。

這種光她已極少在妖魔的眸子里瞧見了。那意味著躍躍欲試、意味著對於這個世界有無限憧憬，甚至意味著某些狂妄的雄心壯志。

因而誰都沒有發現，其實就在這附近還有一個人在場的。

如此瞧了一會兒，她終於動了。

這一瞬間極其短暫，短暫到了並未對他的身體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影響的地步。但要知道，如今他可是在與道君爭鬥。兩者在天空之上奔行的速度極快。就在他的身子微微一僵的這一瞬間，道君那可怕的禁制已籠罩了他！

「但既然你這樣看好他，就再給他最後的機會吧。」

但洋洋洒洒的劍氣電芒飛針從掌心噴射出去的時候氣勢十足。可一旦飛進道君的禁制里就立即失去光彩，變成普普通通的物件兒。這種東西可傷不了道君體外那些堅固鎧甲分毫。他伸手在身上隨意一抹便將法寶接住。也學李雲心的模樣往地上灑、喝道：「想要這些玩意兒？等本君殺了他……啊哈哈哈嘿嘿嘿嘿……還不是隨便要麼？！」

靈力忽然斷絕了一瞬間。

李雲心見到他這個樣子似乎也感到吃驚。不攻反退，踩著腳下的祥雲遊走出了數十丈、似要先摸清楚他的虛實再說。

「……主上，可確定了？」

道君發出一連串可怕的獰笑、飛撲向李雲心。二者之間原本的距離就並不算太遠。到如今他撲到李雲心的身前幾乎也只是一瞬間罷了——

這李雲心似也剛醒悟過來、執劍便刺：「你想不到的事情多著呢！！看劍！！」

便是這一句話的功夫，道君往李雲心的身前猛撲過去。他這一動，環繞他身周的禁制也動，又將許多的妖王籠罩其中。結果自是那些倒霉蛋兒也和-圖-書一個接一個地往火海里落進去，想來是要手忙腳亂一番的。

如此，一刻鐘的爭鬥時間很快過去。道君開始變得愈發惱怒，他發出癲狂的怒吼，李雲心卻遊走得愈發從容、似已經慢慢摸清他的手段、在想新的法子。

九公子猛地轉過臉來瞪白雲心，有一瞬間他的臉上浮現出可怕又兇惡的神氣，看起來猙獰極了。但那表情很快又變成單純的氣憤而已——似乎在看到白雲心之後又意識到……

然而……這樣叫諸妖魔、白雲心、九公子、乃至王掌柜都忍不住低呼的一瞬間……卻沒有如眾人想象的那般快地結束。

這變成了某種可怕的壓力——他身體里的靈氣試圖噴涌而出、逸散到天地之間去。

隨即聽到王掌柜的聲音：「主上是說……倘若他未死——」

「在小石城的時候，咱們說他沒法子在這列侯之爭里活下來。可如今他不但活著，還將自己的境遇生生逆轉——從前是個四面楚歌的局面。到這時候竟也隱隱成了一方的諸侯、拉攏了幾個強大的盟友。雖說咱們也出過些力但到底……還是他的確很有些叫人吃驚的本領。」

人世間有人情冷暖，妖魔世界亦如此。龍九螭吻從前修為低微、又受制於洞庭老君。因而他的哥哥姐姐們便極與他交往——是否瞧他不起倒是另說，更是因為那洞庭君。洞庭君修為高深又在洞庭中經營許久，旁人閑來無事自然不好去他的領地窺探。

此前道君使道法神通、李雲心仗著一身寶甲要同他肉搏。到了這時候形勢倒轉。道君倚仗他那可怕的盔甲要撲到李雲心的身上，李雲心也忌憚的禁制，遠遠地同他遊走。終究他的法寶多，手段也很多。

但這些念頭在她的頭腦當中只打了一個轉兒，煞君便立即拉起白雲心往後飛退。亦對那站在她們身邊、沉默不語只盯著李雲心觀瞧的九公子道：「退後些。很邪門！」

九公子從臉上浮現出尷尬的神情，哼一聲、又哼一聲才悻悻道：「……我救過他的命！兩次……三次！」

看到王掌柜瞪大了眼睛hetubook.com.com、指著遠處：「那麼，主上……」

「這些日子里為了他也算是調動了好多的人力、物力。可……」王掌柜說到這裏低嘆口氣，「主上要找的那個人，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呢？」

然而如今道君丟下的卻都是完璧，並不是數量眾多的低階妖王與妖將所能覬覦的。

清水道人停住腳步。沉默一息的功夫才轉頭、微微皺眉。

一個女人站在一叢矮樹的陰影當中，身形融合在黑暗裡。呼吸極平緩，幾近於無。眼眸極亮，專註地往十里之外看，彷彿不憑藉任何東西就可以將那邊的情形盡收眼底。

在這一刻，原本聚集在他足下、叫他的行動更加迅捷的那團祥雲忽然散去，宛若最平常的水霧。另一些原本圍繞在他身邊盤旋飛舞、為他提供結界持護的法寶也紛紛墜落、彷彿一群在頃刻之間死掉的鳥兒。

王掌柜還要說什麼，清水道人的手指卻已經輕輕一勾：「但只怕你要失望了。你自己瞧著罷。」

不是旁人，正是木南居的王掌柜——在余國蓉城時他與李雲心接洽，也算是說了許多話。

煞君同樣摸不著頭腦。可在這時候，說什麼都已經晚了。

瞧他這模樣白雲心就也瞪他，亦從臉上露出兇狠的神氣來：「好哇龍小九。一兩個月不見你倒長進不少——難道忘了被我追得跑來跑去的時候了么？！」

聽她這語氣，似乎從前已經給了李雲心許許多多的測試、許許多多的機會。然而李雲心卻一次又一次地未通過，因而到此刻，這美麗的清水道人已對他失掉了希望、信心。

他如此邊說，才邊慢慢往後退去。

是一個貨真價實的「人」，且是個「她」。

道君自上向下撲擊，彷彿雄鷹掠食。他猙獰利爪的尖銳指甲、正觸及李雲心的胸口。只要再稍一用力便會陷入他的血肉之中、將他的心臟刺穿。而李雲心手持一柄銹跡斑斑的寶劍、正在下落。

但無論如何，效果竟然出奇的好——王掌柜將此刻的情景盡收眼中，亦低聲道：「……啊呀！」

——諸人才意識到，那李雲心實際上也是在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