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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

作者:沁紙花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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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天下災禍 第五百七十章 長亭送別

第三卷 天下災禍

第五百七十章 長亭送別

李雲心笑了笑:「我如今畢竟是妖嘛。至於做人時候的事情……誰都有點小癖好。做妖的心腸不歹毒,算什麼妖——嗯,只有三姐這種實力恐怖的才能有好心腸的。」
老道往嘴裏注入一條酒線、咂一聲、抹了抹嘴。再將手拄在膝上、盯著亭中的泥地發一會兒呆。才忽然轉臉看李雲心:「心哥兒——」
第一次——他們看向李雲心的眼光當中除了敬畏之外,再無別的情感。
那兩位鬼帝從前是凡人。如今成了鬼修理應歸屬妖族、由真龍統領。可他們從前乃是萬乘之尊。如今豈有乖乖俯首帖耳的道理呢?如今雖也感受到了真龍可怕的威壓,然而許多事,渺渺茫茫地聽著的時候會覺得「神秘」、「神聖」。可當真如真龍如今一般現了身、也表露出尋常人一般的喜怒哀樂來,神聖感便減弱許多。
其實他們是以龍元、妖魂化出來的。嚴格來說並無實體,可以不用呼吸,也不畏寒暑。如今李雲心說話有霧氣,臉上被凍得發紅……煞君曉得他是在「玩」。
於是說:「也罷。九弟。你……小心些。龍島,或許比雲山還要險惡些。」
但李雲心的目光很快收回來,也看著他,低聲道:「我懂。」
說了這些,真龍終於將目光轉向兩位鬼帝。
煞君便曉得從他的口中再探不出什麼來了。
李雲心畏寒似地搓了搓手:「三姐的毒手是指……」
屍首與殘破的兵甲堆積在路邊無人收斂。但所幸前些日子是深秋天氣寒冷、腐敗極慢。
和-圖-書為這是來自某個他們無法抗衡、也生不出抗衡之心的存在的命令。
她便定了定神暫不言語,只觀望事態的發展了。
今年業國的第一場雪下得很大。鵝毛一般的雪花自天空中紛紛揚揚地下落,將未落盡枯葉的樹木、荒草、屍首都掩埋了。天地之間一片白茫茫,彷彿數日之前的可怕殺戮是發生在很久以前的事。如今餘下的,只有空曠與寂寥。
而如今這天空之上的李雲心……便是那個存在的傳達者了。
又細細地將李雲心打量一番。看到如今李雲心的臉上稍稍有些紅。甚至有些因著寒冷而皮膚干皸的模樣。這樣子出現在凡人身上並不出奇——包括此前說話的時候會呵出白霧來。但出現在龍子的身上……
這條路是業國的官道,一直向東延伸、掠過余國的邊境。
真龍略頓了頓。然後……漫天的光華,忽然一收!
便伸手在壺壁上劃了些什麼。兩息的功夫,一縷淡淡的白霧從壺嘴裏升騰出來……那酒便溫了。
然而這驚鴻一瞥很快消失。真龍在濃雲里金光乍現之後立即杳無蹤跡……此處重新寂靜下來。
這話說了不曉得多少妖魔羡慕嫉妒……能被真龍「託付要事」!!!
李雲心像模像樣地為自己化出一件滾白狐裘毛的白斗篷。如今一張俊美的臉掩在茸茸的毛皮當中,抬手對煞君拱了拱:「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三姐,小弟就送到這裏了。」
可倘若如此,那紅魚又從哪裡將真龍學得www.hetubook.com•com惟妙惟肖呢?這第二個假設……似也不成立。
「斷絕了天下玄門的氣運。叫世間人不能再輕易修行。」她看著李雲心,「你做的這事對於妖魔來說是大功勞。但對於人來說……卻是無比的惡毒了。」
未必每一位都樂意被收攏進這什麼「小妖保」裏面去。但如今他們沒有任何提出異議的餘地與資格,只能如從前一般接受——
她說了這話將大袖一展。一陣妖風裹挾著雪花兒直衝上天。遠處的茫茫雪原中也立即生出百多道旋風來——煞君與她座下的諸多妖王,一同遠去了。
看到李雲心抱著手,倚著驛亭的欄杆看他。又轉臉往遠處瞧了瞧,道:「那位姬兄和呂兄也不知道在搞什麼名堂。這時候也該到了。」
說了這話往遠處看了看。
他把自己弄成人的模樣,似乎覺得很好玩。也包括這一兩天,煞君發現他會吃水果——這也是對於龍子來說,全無必要的事情。
這真身與氣勢……不是什麼剛剛融合了龍魂的鯉魚精能夠假扮的。這似乎……的確是真龍。
因而那離帝在真龍的目光掃過來的時候竟還能咬牙挺起胸膛、與她對視——儘管只支撐了一口氣的時間便終究不堪威壓、再汗如雨下地將頭垂下了。
老道聽他說了這句話,面上似有些失望。
「今年早了一個月。先前又征伕運土,我猜是地里的莊稼也沒收。看如今啊,都是埋進去了。」他邊說邊在李雲心身邊坐下。伸手在懷裡摸出一隻銀https://m.hetubook•com•com色的小酒壺來晃了晃。但壺中沒有響聲,瞧著是已經凍結了。
便皺了皺眉:「九弟既然……這麼留戀做人時候的事情。為何能下得了如此毒手呢。」
而到了今日——當李雲心一干人與煞君走在這條路上的時候,這些屍體便都看不到了。
那劉公贊便也走進亭中、抖了抖身上的雪。又在頭上撲了撲,低聲感慨:「去年的時候雪來得可沒這麼早。」
這一次沒人起鬨、沒人吵嚷。諸妖魔品味這句話的含義,並且試圖再一次回憶李雲心此前說過的話。
白雲心見狀也上了天。不曉得是否要同煞君告別。
「也是因為這事,你得了神君的寵信吧。唉……心兒喜愛上這樣一個你,真不知是福是禍。」
他們在雪地里留下一連串的足跡,最終在路旁一座殘破的驛亭邊停住。
……
此前數十萬的大軍從這條官道上通過、將木材與紅土運往通天澤,之後又因為玄門修士的殺戮撤軍。撤走的時候,妖魔已開始對雲山發動攻勢,那些凡人的軍隊便遭遇了更加險惡的狀況,拋下了許多的屍首。
只是……煞君又皺了皺眉。
李雲心便呵出一口霧氣道:「三姐放心。白小姐從前於我有救命之恩。我不會叫她身處險地。何況也是玄境的修為,更沒什麼好怕了。」
煞君低嘆口氣:「但願如此。」
煞君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
其一,李雲心在真龍面前太受寵愛……她覺得不真實——除非那李雲心在雲山裡遇到了和*圖*書什麼事情,且那事情在她能夠想象的範圍之外、才造成此種局面。
那李雲心,當真受寵到這樣的地步么!?
李雲心便微笑:「是。」
李雲心便往天上看了一會兒,移步走到驛亭里在亭邊的木欄上坐了。
那邊九公子不曉得與雞精說了什麼——這如今的通天君、蚣蝮,便佯裝發怒。雞精與李雲心相處不短的時日自然也油滑,哄起九公子來像是哄小孩子,兩人之間的氣氛也算融融。
他都做了什麼??
煞君嘆氣:「遁走只是一瞬間的事。偏要叫我陪你一路在地上走。原來九弟是喜歡玩這種送君千里的小把戲。也好……如今你滿意了。我也該去了。」
因為在昨夜秋去冬來,下起了第一場雪。
有哪裡不對勁兒。她不曉得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畢竟兩千年的時間可以改變許多事。然而之所以心裏敢生出這樣大胆的念頭,是因為兩點的。
其二,她知道有紅娘子。據她那女兒白雲心所說,紅娘子身上的龍魂佔據了她的身軀,與她從前的意識融合到一處。那紅魚也性情大變,或許……這所謂真龍神君,是她假扮的呢?!
這位新晉的渭水君,已成了真龍的第一心腹了吧!
這些妖魔有幸在戰場上見識過某些龍子的真身,都曉得龍族真身威嚴無匹、氣勢非凡。可如今見了真龍這真身龍首才真正曉得什麼叫做震撼……彷彿這天地乾坤都只是暫且供她容身的淺池罷了,她那真身倘若全部現世、就要攪得天翻地覆!
如此足足過了將近一刻鐘的功夫。待諸妖和-圖-書魔都將真龍現身雲端時帶來的巨大震撼之情好好品味、消化之後,李雲心才出聲,又說了一遍同樣的話:「那麼現在,我們都是同志了。」
然而真龍卻未對他們說話。將這兩修細細打量之後收回目光,道:「渭水君。」
「臣在。」
濃雲被玄光照亮,彷彿雲后掩藏了一輪驕陽。就在雲中,有金光熠熠的巨大鱗甲,以及一隻在雲中轉瞬即逝的巨大龍首。那長長的觸鬚與鬃毛在雲間滑過……彷彿燦爛的星河在天空中流淌。
「料理了此間事,儘快趕來龍島。我另有要事託付給你。」
只是她覺得……真龍有些古怪。她說不清哪裡古怪——他們這九子雖說是真龍所出,但並不像人間母子一般哺乳養育。實際上自誕生落地時就未親近過那神君。聽封也只是如今日一般見到真龍化身罷了。她上一次見真龍神君還是兩千年前,那時候真龍雖也是如今日一般的模樣,可總是覺得……
彷彿潮水退去,天地之間重回黑暗。諸妖感應到這樣的變故,齊齊抬頭往天上看。正看到——
兩天之後。
……
煞君想了想。將要開口。
李雲心的身後數十步遠,那劉公贊、雞精、九公子、白雲心不曉得在說些什麼。
真龍降下這樣的旨意,在場群妖齊聲應唯。想來很快今夜發生的事就會傳遍天下。或許也的確會有心思萌動的大妖王去找狻猊的晦氣。能不能將那龍子斬殺說不好,然而叫他焦頭爛額疲於應對卻是一定的。
難怪她如今看著意氣風發,難怪……對李雲心如此縱容親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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