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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彷彿是要聽潘荷的話、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但隨即停住，瞪大眼睛、用手指著謝生，嘴唇顫動得像是抽搐了：「你……你……你……」

潘荷要低下頭去、轉過身。然而被謝生的手箍住不能動彈，只能叫武家頌一覽無餘地瞧見。便索性將頭抬起、在臉上換作平靜的表情：「你來這裏做什麼。你回去。」

因為他一直就隱隱有所覺察、到今夜因為謝生的緣故，終於確信了的一件事就是——謝生、長老們從前所歸屬的那個世界……

潘荷將要說話——但謝生說這些，哪裡是徵求她的意見呢？

而後到了雲山，他問了狄公兩個問題。狄公卻當即就對他失去興趣、識破他的身份。李雲心自忖是個聰明人。斷不至於蠢到精心準備兩個問題卻越問越壞事的地步。如今亦明白，不是他的腦子有貓病。而是狄公與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自然是怎麼問都壞事！

卻也正因為無法更加深入地體會共情，因而對武家頌的遭遇並無太過特殊的同情。倒是更看明了些謝生這傢伙。

潘荷便嘆了口氣：「好吧。」

這個謝生……又到底是不是木南居真想要的人？

——有可能當初被定點投送來的……不是他們想要的「真太子」，而是對他們而言也很危險的「偽裝者」。

那些妖魔、修行人，也都是因為各自的原因導致情感殘缺，同樣怪異。

李雲心在天上看這一切。看到這時候，倒是輕輕地「咦」了一聲。

因為謝生玩弄潘荷、眼下又羞辱武家頌時候的情緒衝動他是可以稍微理解、體驗的。但武家頌如今的情緒狀態……他卻從未體驗過。也很難想象得出到底是一種什麼感受。

譬如說，為什麼明明陳豢與雲山的長老們都是穿越者，如今陳豢留下的木南居勢力、卻與長老們成了對頭——有可能他們在另外一個世界便不是很友好的。

為什麼所有人——包括凡人與修士，都被困在這廣闊的中陸上？

那麼……是什麼重要消息？

ｍ•ｈeｔｕｂｏok.coｍ.ｃｏm那麼畫聖陳豢呢？

出現這種情況大概有兩種可能。

他用到了「那個世界」這個念頭。

——想了想。雖說對他而言新奇，但應該並不舒服。他還是不要試的好。

那個世界……應當也擁有高度發達的文明。甚至比他來的地方還要更發達一些。

潘荷一怔。才忙去地上撿了衣服，只披了、系好，跑去扶武家頌——卻聽謝生又冷聲道：「今晚再過來。」

謝生歪歪頭：「哈。對。是你家娘子自己送上的門。怎麼，你也要一起玩？」

見她這樣子，謝生連聲笑起來。一揮手解開了艙中禁制，沉聲道：「什麼人？」

這令李雲心感到疑惑。

本以為，他來此之前的身份該是較為特殊、受過訓的。或許類似他的那個世界的特工。倘若是個普通人，因著「帶有一具成年人記憶情慾的靈魂、在一個十幾歲血氣正旺的少年身上、在深山裡憋了十幾年。到這時候正有一個美女主動送上門、且他自己還的確有為所欲為的能力與本錢」這樣的理由做了今夜的事情，李雲心並不會覺得意外。

這個人……也是個變態啊。

聽了他這麼一句，武家頌卻還是「你你你」地說。再連說三個字，「噗」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潘荷張了張嘴似是想叫，但又咽回去了。

另一種可能就是……他彷彿是從前也沒見過女人呢。或者說他來的地方，與女性接觸的機會極少、情慾也是被強烈禁錮著的。這一點，李雲心可以從他最開始的那兩輪當中看出些端倪——因為新的身軀不能很好地適應強烈刺|激，做了兩次快槍手是正常人會出現的狀況。

白閻君曾將他帶到一個虛無的空間里，對他說了些奇奇怪怪的話。意思是說倘若李雲心是他們要找的人，他所說的那些話，他自己是該可以理解的。

謝生這才掃興地哼一聲。抬手在潘荷的臉上一捏，將那枚已小了些的元釀丹捏出來。一把將她推開、皺眉道：「ｗｗｗ•hｅtｕbｏoｋ•coｍ•ｃｏm你們的事情，不要在這裏礙我的眼。把他弄走！」

就在這短短的一瞬間，李雲心的腦海里閃過千百個念頭，周遭的情景在他眼中都成了慢動作。今夜謝生所做的一切帶給他太大的衝擊力、也為他打開了另一扇大門。原本儲存在腦海當中的千頭萬緒無數細節，到如今終於有了被漸漸理順的趨勢。那麼就是說——

然而他並不能理解——只能險之又險地敷衍矇混過去。

「我冷。」她說，「回去說吧。」

而今回想起來，倘若這具身體里藏的是一個有正常情慾、正常經歷的靈魂，便會在他們的引導之下，無意當中發表一些「正常且與目前的身份相比也並不怪異」的觀點。

可若以這些細節佐證，也就該得出一個結論。

並不是他所熟知的、自己的那個世界。

從前他覺得自己裝作小孩子，兩個人都看不出。如今知道雙方都在做戲——他在裝小孩子，那兩個人在裝父母。都是在暗中觀察的。

首先他自己就得算一個。那些妖魔、修士，依著人的觀點來看，也都算是變態。

李淳風與上官月有時候會提到女人。

她在這世上留下了種種細節。正是看到了那些細節李雲心才先入為主，認為陳豢、長老們，與他該是來自同一個世界的。那麼陳豢……又是從哪裡來的？

兩個人便往外面走——潘荷神色如常，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武家頌則不發一言。直到他們下了船樓、走到船舷邊上，這男人才站住。慢慢將手從潘荷的胳膊里抽出來，只目光獃滯地看著她。似乎要等她解釋。

潘荷皺了皺眉，往四面看了看——夜色沉沉，且海上起了霧。

共濟會長老們用大劫來敷衍手底下的人，這種說法該是不無根據的。只是將真相，換了一個模樣包裝。

他對於謝生的第二個推斷是正確的。在他來的「那個世界」，與女性接觸的機會極少。

他的情況自不必說——是因為前世的生理原因、奇特經歷導致了www.hetubook.com.com極為特別的心理狀況，且一併帶來了今生。雖說今生已開始努力做個正常人，但離目標應該還是有很遙遠的距離的。

李雲心初見他的時候，覺得這個人也算是高深莫測。冷靜沉穩，頭腦聰明，亦有心機。依著這十二個字的評價，今夜實在不該讓潘荷進屋。即便進了屋，也不該讓潘荷上他的床。衝動的情慾會叫人放鬆警惕、可能一不小心就透露出關鍵信息。

該是與共濟會諸人口中的大劫有關。

這醜陋又淫|盪的情景便展現在武家頌的面前——他家娘子赤身裸體，正被謝道士抓在懷裡。頭髮散亂肌膚潮|紅、就連床榻都塌了一半。屋子裡還留有某種味道……豈會不知剛才的幾個時辰里發生了什麼？

可在似乎「接受過訓練」、又知道「如今他身邊的環境並不很太平」的情況下，先狠狠地發泄了一番自己的欲|火才問話……就實在是太不專業了。

這世間的變態他見得多了。

至於到底是什麼——也許等他對於這個世界了解得更加透徹了，才會有答案。

這時候潘荷已將武家頌扶住。武家頌並未拒絕，重變得跟木偶一樣任她擺弄。彷彿剛才吐的那一口血，將好多東西都吐出來了。

這個推測是很大胆的。可他目前已知的這些事已遠遠超越了「合理」的範疇。不推測得大胆一些，只怕始終要被人牽著鼻子走。

於他而言，這倒是新奇——他皺眉琢磨了一會兒，才又搖搖頭。

而如今這個謝生——如果真的是「真太子」的話——身上攜帶的關鍵信息該是對於雙方都很有用。

他初來此地時候還以為一切都很「正常」，只是有了些與眾不同的力量體系。到如今了解得越多，才越覺得詭異——所謂的弱水是什麼玩意兒？天人又是什麼玩意兒？黑閻君怎麼就不明不白地死了？

這些念頭在他的頭腦當中明明滅滅，都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也不知心裏存的是什麼念頭。掌中忽然一發力，又將她口中的「元釀丹」藥力化了小ｈetｕboｏｋ.cｏm•ｃｏｍ半。便只見潘荷身上的傷口飛快愈合、只用了兩三息的功夫……體表的血痂盡數脫落，又變成幾個時辰之前白|嫩細膩、體香誘人的模樣了。

但這傢伙卻一反常態。不但盤腸大戰一番，且瞧著還是個口味很重的主兒。

他前世曾聽說過那所謂的「三一八事件」——說曾有一個在當時技術先進到不可思議的神秘機群出現在他的故國。而今看……他們也是從謝生、長老們原本所在的世界里跑過去的么！？

倘以這個推測再來看事情，似乎一切不合理之處也就明了了。

除此之外，也還有另一個很關鍵的問題。那便是，李淳風與上官月，乃至他們背後主使的木南居主人，為什麼要「觀察」他十幾年，而不直接問是不是「那個人」呢？

李雲心所認知的任何一個厲害角色，都不會做出這種事來。

於是又有許多從前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找到答案了。

也正可以由此解釋當初共濟會的人對李雲心百般打壓，卻始終會給他一線的生機。

但武家頌並不動。那個對潘荷噓寒問暖小意呵護的男人不見了。

那武家頌直勾勾地瞧著兩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凝滯了。整個人彷彿是變成了木偶——足足過了兩三息的功夫才又能活動。

然而他最初動作的生澀可就不正常了——他似乎……的確沒有過此類經驗。於是以「高傲」、「不在乎」之類的態度掩蓋過去、加上那潘荷曲意逢迎、有意引導，才很快又進入狀態。而後就像是一個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玩就停不下來了。

不然哪個正常人會在這裏看得興高采烈。

一種可能是，這個人本身就有這樣的性格缺陷。可李雲心知道他的身上似乎載有重要信息，還是從另外的世界被「定點」投射到這裏的。用具有這樣一個可怕缺陷的載體來承載重要信息，並不是明智的選擇。有能力達成如此目的的幕後主使者，也不該蠢到犯這種錯誤吧。

艙門無聲地打開。

但李雲心並不是正常人，因而說不出什麼「正和-圖-書常的觀點」來。如今想……倘若是這個謝生該也說不出的吧。似乎也是因此，在李淳風與上官月那裡，他的身份又「貼切」了些。也算誤打誤著。

那時候是他第一次懷疑另有一個「真太子」。

那武家頌在艙外敲了一會兒。到如今終於聽見了人聲，反倒是愣了愣。直到謝生又喝一聲「說話」的時候，他才忙道：「啊……我……我家……道長房裡可是……」

便在這一瞬間他又想起許多從前的往事——一些從前並不覺得奇怪、但如今與謝生的情況一比對，終於看出些端倪的往事。

而這個謝生……

所謂大劫該是指別的事。也許謝生所掌握的關鍵信息，可以叫他們化解那劫難。

也是在那時候，他開始懷疑不但另有一個「真太子」，還另有一個世界呢！

「你家娘子？」他眯眼看著站在艙門口、手舉在半空中還未放下的武家頌，「你家娘子很不錯。有什麼事？」

有的時候，他們會不經意地談及男女之間的事情。並不是什麼重口味的內容，而就只是些戀愛之類的問題。且可能有意引導他發表自己的看法——以父母逗笑的方式。

因此這傢伙才雖然警惕共濟會，可並沒有像李雲心當初那樣畏懼如虎。他該也曉得自己手握重要消息，共濟會不敢真地將他怎樣。

這種不合常理的狀況，也叫李雲心產生另外一個大胆的推測——的確也有可能是「別人」。這個「別人」，不是指李雲心這種因著奇異的命運而陰差陽錯地上錯了身的人，而是指已被木南居諸人提前列入了計劃範圍當中的「其他勢力」。

謝生看了看潘荷——這女子如今恢復了氣力，又聽見兩人對話，正想要去拿地上的衣裳。然而她的一對玉兔正在謝生掌握，並不敢直接起身走開。只稍稍試了試挪挪身子——謝生卻一把將她拉進懷裡，用手指捏住了，邪惡地眯起眼睛再一揮手。

謝生絕不會想到自己發泄了兩個多時辰，卻叫李雲心想明白了這樣多的問題。倘若真知道了，怕是要後悔得將自己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