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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

作者:沁紙花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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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大爭龍蛇 第六百三十九章 雙核

第四卷 大爭龍蛇

第六百三十九章 雙核

而是直勾勾地看著他,想說什麼卻不說。足足過了三四息的功夫才道:「你……李雲心,你……為什麼為我費了這麼多的工夫?」
他甚至用不著「體會」,便曉得自己是什麼樣子的。
就好似……當初那洞庭君、龍子們,明明聽見李雲心說「奪舍」的事,卻就是聽而不聞。
「但後來我在陷空山遇到了邪王——哈,對,就是那個邪王。」李雲心笑起來,「你幹掉的那個——你知道么,邪王也是被畫聖畫出來的。可是同樣是畫出來的,他卻有神通、有超自然的能力,而非僅僅是肉身的力量。」
而九公子身上如今的這種本能,便與這情況類似——他壓根兒就沒法子生出什麼「殺死真龍」的念頭,更別提背叛了。
九公子慢慢地挺直了身子,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他看著李雲心:「……你說。」
李雲心沉默一會兒,開了口:「畫道,修到了化境,就有化虛為實的本領了。」
「嘖嘖。你不知道,我這輩子,極少有像當時那麼興奮的時候。算是我在這世上為數不多的美好體驗之一了。」
「於是我一直想要搞明白是怎麼回事、她是怎麼做到的。」
李雲心說了這話,微笑著沉默一會兒。像是在回憶當時的情景、重新品味。
「為什麼不能?」九公子站起身來,「本來就該是你——你的本事大,做的事情又多……」
李雲心擺擺手:「用不著謝我了。從前我做人的時候不是你救過我幾次,我也不會在這兒了。」
「陸上龍子的身體里有妖魂,天生就有反骨。可你幾乎就是她的血肉,你沒有。這個東西……是沒什麼道理好講的。更像是道法、神通。」李雲心看著九公子,「神君在雲山下、在你面前現身的時候你是什麼感受。如今一想起真龍來、又是什麼感受——你體會體會看。」
他問了這個問題,九公子卻沒立即答他。
「因為本質上,一滴雨水要先和*圖*書形成,是這個樣子的——」
「而蚣蝮的這個核心……就是為什麼要叫你做這海上之主的原因了。」李雲心看著他,「我曾經在雲山的炁殿找到一枚令牌。非金非玉,其上有龍氣。看著很像是咱們熟悉的、用真龍的鱗片做成的神龍令。當時李閑魚和我一起奪寶,認為那東西是垃圾……就被我拿到了手。」
倘若將這種「體系」以神通的形式完全化成「本能」——便是九公子如今的情形了。
「後來又經歷許許多多的事情,見到許許多多畫聖留下的遺迹。乃至認真研究了通明玉簡里畫聖本人留下的心得,終於意識到這個問題——我需要一個『凝結核』、『核心』。」
這種一種極奇特的體驗。這種體驗,類似李雲心從前的那個世界當中某一類特殊群體的體驗。
李雲心一挑眉:「所以殺掉了通天君。拿走他的龍氣——合用。幹掉了那兩具骸骨——不管那是什麼玩意兒,也很合用。到底就有了現在的你。」
——叫他將這種思維模式深刻印在心中,變成幾乎無法抹去的、近乎生理本能的東西。
「我用畫道的手段給你重塑身子,也是這個道理。」李雲心的語氣放緩了些,「你在雲山上醒過來,問我是怎麼給你造出了這身子、叫你又成了龍子。我那時候沒有說,是因為不好說、有些事還不很確定。但如今可以說了。」
「我曾經用這個手段給身邊的妖將塑造了一具身軀。」
「你的人身被塑出來、我正要將你點醒的時候,真龍的分身就在我面前出現了。」
譬如給左眼看一隻橘子,但將右眼遮起來。左眼看到了、將消息反饋到右半球。右半球知道自己瞧見了橘子,然而因為連接兩個半球的胼胝體被切斷,它沒法子將信息傳給可以說話的左半球。於是問那人瞧見了什麼——明明具有正常語言能力的人卻什麼都說不出、只說沒瞧見。和-圖-書
李雲心說到此處,略沉思了一會兒。
他說到這兒揮手,兩人面前的虛空里出現一枚小小的「石塊」。
但九公子還看著他。過半晌才道:「……我再不吃你的朋友了。」
然而兩者都是生物罷了。人比它們多的,便是幾乎被固化為生理本能的倫理道德體系。
「我在渭城的時候……哈哈,你知道的,那個時候嘛。我除了保證自己神智不失,還得需要信仰之力、願力。而為你塑造真境龍族身,則需要更多的力量。蚣蝮的身子成了核心,那些力量就是要依附在這個核心之上的『水氣』。畢竟是從無倒有,魂魄不夠用……於是還需要些別的。」
九公子站起了身,喃喃道:「我……」
說了這話一彈手指,許多透明的水珠慢慢附到那小小的石塊上。九公子並不很笨——於是知道那些水珠,該是李雲心口中的「水氣」。
他從前接觸過一類人——那類人的胼胝體被切斷了。胼胝體,是連接左右大腦半球的神經束。而人的大腦左右半球則是有分工的——左半球說話,右半球則不能說話。當給這類人的左右眼分別看一件東西的時候,便有奇異的情況發生。
「真龍沒有和我提過海上龍子的事情。來了東海,我才曉得。我才意識到真龍叫我們過來做什麼——從前該是怕咱們知難而退吧。我如今再想想真龍在雲山裡對我略微提過的某些話——原來都是暗示。那麼也就能大約猜得出海上龍王們的來歷了。」
在雲山之下見到真龍神君時,身體里升騰出來的是難以遏制的親近感。同李雲心在東海上提到真龍時,心裏是平和、喜悅感。他想要試一試、試一試在心中生出「殺死真龍」這個念頭。
「我在雲山用她的鱗片一角做了你的核心……實際上是意味著,我給她造了一個嫡系出來。不是什麼龍元和妖魂結合——就只是龍氣而已。真龍一直想要的,就是這m•hetubook•com.com個東西、這個法子。」
九公子卻不覺得奇怪——因為李雲心問的正是他最了解的。於是不假思索地答:「這個自然知道。我先運起妖力走到——」
「世俗間的一個家庭,總有一個主心骨兒、頂樑柱。一個國家,總有權力的中心、樞紐。狼群有狼王,猴群有猴王——道法、劍術、畫道的手段,也是一個道理。」
「只有你做,真龍才放心。」
「原本想的是,她用了那身軀,也該有那身軀的本領。噴吐火焰,化身魔龍,甚至死而復生。然而最後那身子畫出來了,卻只有那身子本身的本事——嗯,你聽我慢慢說。」
「哈哈。你說的倒是實話。」李雲心說,「但就是因為這個,才沒人放心真把很大的權力交給我。因為我會忍不住搞事情。至於你么……」
李雲心笑笑:「總不能是我吧。」
「於是我是用它做的蚣蝮的核心。核心上有龍氣,就可以引出龍族的本領、神通。我將這龍氣稍加引導,再借用乾坤子母盤上的力量調動了地氣,終於畫成了蚣蝮。」
他說到這兒,臉上的笑意慢慢變淡了。這時候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正投在他的眼睛上。李雲心便微微眯起眼、看著九公子,忽然說起了不相干的話:「九公子,知道雨是怎麼落下來的么?」
「我想,這個東西就叫魔種。」
九公子本來看起來不是很感興趣。但如今李雲心用了神通叫他能瞧見了,眼睛便稍微亮些。
「這個就好比空氣里的微塵。」李雲心指了指自自己肩頭射到屋中的陽光,「你看這陽光里有許多的小塵埃。天上也是一樣的。」
「那麼,九公子,你猜一猜,做那枚令牌的——你那蚣蝮身的核心,你這人身核心的核心,是什麼東西。」
李雲心忽然冷笑一聲:「雜牌龍王……嘿。早晚叫他們瞧瞧,誰才是雜種。」
李雲心笑了笑:「我答應過你的嘛。你幫我把在雲山外www.hetubook.com.com面、蘇玉宋掉的那些東西撿了、送給了我,我就給你新弄個身子——答應過你的嘛。」
「你該知道,真龍忌憚陸上的龍子。那時候想要叫我攪亂天下就是為了削弱他們的力量、增強自己的力量。」
瞧見他臉上這神色,李雲心便輕嘆一口氣:「你已經體會到了。所以說,你問我為什麼這海上的龍王要你來做——這就是為什麼。」
但九公子卻忽然皺起眉,一把抓住李雲心的手:「那之後呢?你要去哪兒?你就走了么?留我獨個兒在這海上?」
他說得通俗易懂。即便是對法術沒什麼了解的九公子如今也慢慢地聽明白了。
他眼神閃爍一下子,提出直指核心的問題:「那麼,你當初用什麼做了我的核心、魔種,才有了我?」
「咱們這些人,核心就是雪山氣海——經絡關竅都匯總于雪山氣海,被它聯繫在一起。」
九公子愣了愣。
「真龍的鱗甲。但被畫聖改變了些氣息。」李雲心沉聲道。
說了這話才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掌:「那麼到底是什麼?」
然而這種「想要試一試」的念頭剛出現,便被他本能地遏制了。
李雲心擺擺手,走到窗邊、在椅子上坐下:「說的不是咱們降的雨。但其實咱們降的雨也是一個道理——有的地方降水快些,有的地方降水慢些。有時候甚至很吃力,對不對?」
「天上的水汽多的時候,會慢慢附到這種微塵上。就好比是早間、葉子上有露水附著。」
「水氣越來越多,越聚越大,就成了水滴。天上的雲兜不住水滴了,就落下來,成了雨。」李雲心再一彈手,虛空中的「水滴」消失了,「其實萬事萬物都是這個道理。想要聚集、構成什麼,總得有一個核心、基礎。」
「要構建出你、龍子來,遠比尋常人麻煩。」李雲心嘆了口氣。但這口氣不是無奈,倒像是得意地嘆氣——為自己曾經做成了的事情,「龍子好比一個套娃,分兩層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層是真身——即你的真身蚣蝮。另一層,則是你真身化成的人身。」
神智正常的雌獸殺死幼崽這種事常見。可神智正常的人在尋常時候殺死孩子幾乎不可能。便是狠心的兒女要打殺雙親,心中也總有許多過不去的坎兒。
實際上用不著體會。在人世間就確有類似的例子存在。
「沒有這個核心,我弄出來的不過是空殼罷了。是在這個世界上的虛幻投影——沒有靈魂,不能與這個世界互動、也融入不進去。而有了這個核心,就可以將一些規則、甚至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某些法則,給引入進來。」
「清理了這些雜種,你就會變成海上最有勢力的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時候——」李雲心起身走過去,拍拍九公子的肩膀,「可要記得我的好。」
「好比我畫了一個男人出來。那人所能做到的極限,就只是一個普通人類肉身的極限。沒法子超越。我那妖將的身子也是一樣的。因為身上有鱗甲,所以不是很怕劈砍。也許因為身體的構造與人不同、有噴火的器官,所以還可以噴火。但沒有別的、神異的、超自然的能力。」
然後擺擺手:「畫成了蚣蝮,該將你九公子的神智和蚣蝮的軀殼融為一體。但這時候遇到些問題——我很快就想明白了。」
許多人總將一句話掛在嘴邊——「血濃於水」。這種血濃於水的情感,在人間是因為道德、習慣使然。千萬年來傳承下來的倫理道德體系,自一個人剛懂事時起就不停地滲入他的頭腦里、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一個人的思維。
九公子怔住了。抬手指自己:「我?」
「所以這其實是兩個核——一個小核心,做出蚣蝮來。再以蚣蝮為核心,做出你九公子來。」
「而且我李雲心做事——你想,要辦就辦得漂亮。不然糊弄出來一個——知道是我的手筆——多丟人,是不是?」
但叫他用左手去指出那東西在哪兒——明明說了「沒瞧見」的人,卻指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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