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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狄公：「你更不是。」

狄公不得不再次抬起手，在虛空中點了幾下子。三具巨大身軀再次安靜下來。

「你們這些天人，從前向這個世界的人間傳下法術，叫一群傻瓜依著你們法術修行。說最後可以修得破碎虛空白日飛升、與天地同壽。可實際上，是叫人把自己的神智修沒，只留下一個千錘百鍊的軀殼。」

狄公愣了愣——他至今還不是很能適應李雲心這種毫無氣節的人的行事風格。

李雲心認真而誠懇地看著他：「狄公，說這種話就太沒良心了吧。你貴人多忘事，我再提醒你當時是怎樣的狀況。」

譬如李雲心當時只是真境而已……如何毀掉了幾乎堅不可摧的「乾坤子母盤」？又譬如那共濟會的長老們就坐鎮雲山，又是為何眼看他在雲山裡搞出了那樣的大災來，卻沒有出手制止？

李雲心像是看透他的心思，低聲說：「這三個東西，現在可不是我的對手。」

「然後你們一道雷把人家的僅存的一點自我意識劈開，你們這些天人鑽進他們的身體里，成了你們這些共濟會的長老。可你們沒有神通，只是肉身強些。在雲山的時候，你倒是使了些看著了不得的本領。但我如今知道了龍島的事情，也就曉得——」李雲心笑了笑，「那不是你們自己的本事。而是用指令操控雲山——那是雲山的本事。」

「這件事，要從很久以前說起。」他輕出一口氣，「很久之前，世上只有一個巨大而強大https://m.hetubook.com.com的存在。這個存在，如今被叫做幽冥地母。」

「你叫我替你看著那乾坤子母盤，對外則說你把它給毀了。為了配合你做戲，我炸掉了兩層雲山的生態圈。到如今我得到了什麼呢？你在這邊搞出來的事情，可想過叫我分一杯羹么？」

李雲心笑笑：「我不是這裏的土著。不會真把雲山當成什麼仙家造物。這東西是人造的——可能是你們從前失落的那個強大文明造出來的。如今你們打算開著雲山走，但缺少能源。而能源就在地底，甚至就是幽冥氣。」

李雲心搖搖頭：「神兵再強，如果沒有高手來用，也不過是廢銅爛鐵而已。這三個東西，你現在做不到如臂使指。哪怕叫他們的境界突破玄境的巔峰，也很難能對萬年老祖構成威脅。」

狄公轉臉看看紅娘子：「你該去幫她，而不是在這裏同我理論。我看她撐不了多久了。」

狄公轉臉往這由李雲心的幽冥之氣所構成的結界之外看了看——怪物們像是在追逐什麼，緩慢而堅定地轉換著注意力、行動的方向。它們該是在追逐紅娘子。李雲心將那柄槍交給她，她便在短時間內成了怪物們的焦點。

「清水道人、李淳風也和我說什麼大災大劫。如果真有那玩意兒，我猜你所說的『來不及』，就是說大災將至。你們原本打算把所有的天人都換成聖人的軀殼。可如今時間不夠，你們這些人打算先m.hetubook.com.com溜，不管天上那些人的死活了。」

「妖魔恨你們，木南居的人要搞你們，雲山一戰之後的玄門中人，鬧不好也想重回雲山，也想找你們報仇。所以你配合我，攪亂乾坤子母盤上的氣機，也叫天地間的靈氣大亂。如此最有可能威脅到你們的修行人勢必一蹶不振，對你們的威脅也就越來越小。」

「他們應該告訴我么？」

狄公陰沉地看著他：「這一點，我可沒說。」

他能夠控制這種力量。好比修行人可以有意識地操控自己身周數尺乃至數丈之內的靈力。於是三具巨大軀體無法再將屬於他的幽冥氣息吸納入體，變得煩躁起來，甚至開始發出隱約的低吼——就連向來不出聲的零號也不例外。似乎是因為理性意識被暫時遏制，某種野性的本能便浮出意識之海了。

「你可沒給我說話的機會。」狄公看看李雲心，又看看自己身邊的三具巨大軀體。

「她本就是個死士。」李雲心盯著他，「可以撐到死。但你們不行。」

倘若有第三個人在此並且聽到了兩人的對話，該是可以在一瞬間想清楚許多從前百思不得其解的關竅的。

「我們得合作，各取所需。不然，大家都要輸。」

在更遠處，怪物們則在繼續傾倒。那是萬年老祖在瘋狂地掠奪它們體內的幽冥氣。但不同於被李雲心打倒的那些——被萬年老祖擊倒的，沒一個能再站起來。

「這些事情，我在雲山的時候只想了一半出來ｈｔｔps://ｗww.hetｕbｏoｋ.ｃｏｍ•ｃｏm。但也知道你們怕什麼了。」

又思考了一會兒，微笑著開口說：「好。我為你解惑。」

狄公的臉上浮現出嚴肅的神氣來。可更像是用這樣一種嚴肅來掩飾情緒更深處的些許不安：「好吧。這次你還要用雲山，我答應和你聯手。但是最後一次了。」

李雲心不可思議地搖搖頭：「所以說……古魔這個名字的含義，原來是這麼直白？你剛才提到一個叫李真的人——別告訴我他就是真魔。」

「雲山上這麼一件寶貝被『毀』去了，許多人也就對雲山失掉了興趣，你們可以繼續安全地把自己困在那兒，籌劃自己的事情。這件事……你們受益比我要多得多。如今卻說是幫我做事——狄公，這樣說話不厚道的。」

這樣的氣息迫開周遭的海水，叫四人處在一個黑暗的圓球之中。他沒用什麼禁制、法術——先前在蓬萊島上空用那些法子的時候，幾乎都是做給清水道人看的。如今他需要真正的隱秘空間，便以這種新得不久的、強悍又霸道的氣息隔絕了與外界的一切聯繫。

「哈。」狄公露出微嘲的笑容，「看來李真和陳豢那些人也並不如何信任你。否則你知道了這東西的來歷，也就該知道你問我的那些問題的答案了。」

「還有些時間。」狄公輕輕地嘆了一聲，看李雲心，「你想要我怎麼同你合作？」

狄公聳了聳肩：「他就是真魔。這些東西……是說給這世上的土著們聽的。古魔也罷真魔也和*圖*書罷，只要叫他們聽了覺得神秘莫測便可。」

「玄門的人說這一兩千年來，天人沒了消息，擔心是他們發怒。但我猜另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你們這些長老們斷絕了天人和這個世界聯繫的通路。另一則，就是你們所謂的大災的確迫近，天人真的沒法干涉這個世界了。」

因為李雲心只取「幽冥氣」，而與來自幽冥世界的神魔融為一體的萬年老祖，早放棄了自有神智。他不但吞噬幽冥氣，也在吞噬怪物本身。

「我推測出來的。」李雲心又向外瞧了一眼——紅娘子還能勉力支撐。於是他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狄公身上，「萬年老祖說四萬年前，雲山向外發出過一條訊息。我猜那個時候就是在求援。但援兵來得晚就罷了，結果還是陳豢那樣的人——非但沒能幫上你們，反而要壞你們的事。」

還有——先前他在與諸位海龍王在洋上鬥法時，是通過何種手段調動了海天之間的氣息、且叫當時的「真龍」都無法干涉的？！

狄公大笑：「李雲心，上一回你在雲山裡搞了一堆的事情，也是叫我配合你。」

李雲心無言地一抬手：「您繼續。」

「古魔。」狄公說，「自洪荒太古時候就出現的強大惡魔，便是指這幽冥地母。」

「差不多已經是全部了。」李雲心認真地看著他，「你有沒有意識到這樣一件事——我們現在算是同盟？」

「你我的目標沒有衝突，卻都和萬年老祖的有衝突。」他看著狄公說，「你現在是需要幽冥氣。而我是想https://www.hｅｔｕｂｏoｋ.ｃｏm.ｃｏm要進入幽冥。但如果叫萬年老祖得逞，他會毀掉龍島、打開幽冥——許許多多的能源都會浪費，這世界也要完蛋。他還會想要雲山，到時候你們也走不了。」

「和上次一樣。」李雲心說，「你把雲山開過來。把現在逸散出來的這些幽冥氣，約束在這一片海域里。然後用雲山上的乾坤子母盤改變這裏的地氣——叫這裏成為地上幽冥。這樣可以消災，也可以送你們走。」

「後來瞧著玄門、劍宗勢大，慢慢有脫離掌控的趨勢，就打算用自己的人把他們都換掉。但這事只做了一半，你們就意識到『來不及』了——你到如今也沒同我說是什麼來不及、為什麼來不及，只是要把道統、玄門都給毀了……然後走掉，對不對？」

狄公難得在李雲心面前露出驚訝的神色來。他挑了挑眉，抬手指向紅娘子的方向：「他們把這東西交給了你，卻沒有告訴你它是什麼？」

「不夠。」李雲心說，「我還要知道幽冥里是什麼狀況。真魔和古魔是什麼玩意兒，陳豢又在底下做什麼。你們和底下的人，是什麼關係。」

李雲心想了想：「是古魔還是真魔？」

李雲心毫無芥蒂地一拱手：「那請狄公為我解惑。」

他有意展示自己的強大氣場，自體內迫散出黑暗的幽冥之氣來。雖然與怪物的氣息同屬幽冥，但他體內的氣息經過淬鍊、提純。且自有神功運行時候的玄妙韻律，高下一辨而明。

「但即便如此，你們能力所能達到的範圍，也不過局限在小雲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