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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精大急：「那……」

李雲心又笑：「說說你的辦法。」

「這兒一段時間下來，這些小妖也苦不堪言。能逃的都逃了，只為活命而已。我就將他們聚集起來，加以管束。一些在城裡做事，一些灑出去。他們和人生活些日子就嘗到好處——人肉雖不敢吃，可別的卻能吃飽。不用風餐露宿，又有屋檐擋風遮雨，慢慢就習慣了。」

「樂意的。」山雞正色道，「九公子又去海里找主上之前，叫我留在陸上。說我去了會叫主上分心。我便想，要做些什麼。於是慢慢發現這些妖魔過得都很苦。」

便聽李雲心再問：「喬嘉欣呢？」

「這另一隻，是從前的蓬萊娘娘，也是天地化身。她們在很久以前為真龍廣納香火、吸聚靈氣。後來真龍化生現世，她們的神魂與靈氣就都給吸了個七七八八。所以才有我們之前看她們時的瘋癲樣子。」

換到李雲心愣了愣，才意識到山雞說的「家裡」，該是指從前的「喬氏洪福鏢局」。山雞這些妖魔頭一次聽三花娘娘講法，也是在那兒。

李雲心又笑：「好。想救她，你求我。」

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瞪著眼睛：「恭……恭喜主上——」

「是。」

便又問：「你說妖王爭鬥。這附近呢？」

李雲心笑著搖頭：「不耽誤。這也是正事的一部分。」

李雲心認真地說：「求我。」

「嗯。」李雲心想了想，「他們樂意和人生活在一起？」

但他抬手拍拍雞精的肩頭：「好樣兒的。」

一旦意識到李雲心所施展的是這樣的手段，山雞立時覺得口乾舌燥、天暈地旋——自家主上……如今是到了怎樣的境界？！

李雲心笑笑：「這麼說是打你聽三花講道、慢慢生出靈智的時候，就喜歡她了？」

山雞笑笑：「主人眼下已在我的洞府里了。」

一隻熟，是那三花貓。另一隻卻不熟，是只長毛煙熏妝的灰貓。他愣了愣：「這個——」

李雲心笑看他：「往後自httｐs://m•hetubｏｏｋ.com.coｍ己慢慢體會吧。」

說了這話一揮手，便有一風卷著雪花兒將兩道身影射門外送進來。

雞精卻仍道：「主上要是因為這裏……我可以應付。不要耽誤主人正事。」

「如今瞧一瞧你，倒是變樣了。」他頓了頓，「當初我躲在洞庭邊上避著月昀子的時候，你還是個雞嘴模樣。結果如今修為愈深，樣子也俊俏了。是不是按著我的樣子來的？」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言語中有掩藏不住的殺伐氣。李雲心便點點頭。曉得這山雞學自己的做派，到底是沒走歪。

山雞在李雲心身邊待了不短的時間，甚至比三花的時間還要久。他覺得自己修為見長之後，便不算蠢了。去東海的途中李雲心吩咐他許多事，只要叮囑一句便可領會心意。後來李雲心叫他哄著九公子玩兒，他自覺也做得很好。但今天再見到自家主上，卻覺得自己彷彿成了個低能兒——他的每一句話，都叫自己不曉得怎麼答。

但想了想，又問：「主上，劉公贊和九公子，是不是……」

「成了。」李雲心隨意地說，「如今是太上了吧。」

山雞便發愣。不是因為自家主上這次回來忽然說些什麼「報應」、「緣果」之類的東西——這些玩意兒，修行人和妖魔幾乎都曉得。

「在白河口被玄門的人衝散之後，她似是另有了些機緣。得了個妖王指點，慢慢恢復神智、也懂修行了。」山雞低聲說，「可惜後來那妖王又被另一個妖王殺了，她就逃出洞府。找不到我們，只好在荒野間遊盪。前些日子回到渭城這裏看看，幫了些人。那些人視她為神女，叫她素衣娘娘——我來的時候她就在了。」

山雞騰地紅了臉：「小的……小人……不敢和主上比。」

他轉身看山雞：「你做她們的師兄吧。代我傳法。眼下城裡有多少妖魔？有多少聽用的？」

山雞顫聲道：「主上，你……如和-圖-書今……是什麼境界？這就成了？」

「設宴，請來。挑撥他們內鬥，再把剩下的殺了。」

李雲心笑了笑：「這些剛化形的，就懂人事禮儀了？」

但未等他細細體察這種遠超想象之外的強大神通，身邊靈力的變化便已結束了。

「可前些天打海上逃回些亡魂，說他們家主人、那離帝被萬年老祖殺了。而那萬年老祖已是太上，『又將李雲心』殺了。我是不信的。可這話傳得極快——所以前些天又有些妖王開始不安分。但這些天主人叫那些死了的妖王捧著自己腦袋各處轉，他們就又沒聲息了。」

「三花，從前是由天地靈氣化身而成的。」李雲心走到這兩隻小獸身前，她們便也乖乖伏低頭去，不躲不避。他說只給她們開了神智，便是只為她們重塑了妖身，卻未叫她們化形——就如從前的山雞一般。得聽道講法、慢慢修行才能重化人身。

「我回來就是為了救他們。你用不著操心。」

「正要稟告主上。」山雞一抬手，「雖說這小渭城築成不到兩月，但附近已有幾個妖魔不安分了。」

「她被妖王毀去了神智、修為，也該是應在清水道人的身上。且……除了這個三花，還有個蓬萊娘娘。」李雲心搖搖頭，「要幫就都得幫。不然牽扯還是斷不了。」

他心中一喜，便聽李雲心說：「當初她幫了我，我也幫了她。後來她身體毀了，也是因為她的主人——清水道人，造成一些事。到這裏，也算兩清。」

「之後將事情交給我，自己不愛做事了。該是懷念從前做人的日子了。」

山雞很想再問些她們的「身事」，可聽到李雲心說後面兩句的時候語氣已嚴肅起來，便知道「敘舊」結束了。於是伸手將這兩隻來歷不凡的小獸收入袖中，亦正色答：「回主上。城內如今妖魔之數一百一十三。修為都不高，是些小妖。在外奔走效勞的，有二百二十七。修為也不高，但是機靈些的。」

山雞想了想，和*圖*書鄭重地答：「這些妖王，反覆無常，譬如林中野狗。你強時他們不敢造次，可一旦出事，就要圍過來撕塊肉吃。放任他們不是長久之計，該除之而後快。」

李雲心便意識到，這間陋室竟便是如今山雞這個渭城主事者的居所。這一點……倒不像他。

李雲心一抬手把他托起：「旗多傷身。放在心裡吧。」

山雞眨眨眼，只得說：「那……我求主上——」

山雞定睛一看——本以為是一個人，如今卻是兩隻貓。

李雲心不生氣。倒笑了：「無知無畏嘛。不過我也不是怕，只是覺得麻煩。其中一些事……譬如說。我今天幫了三花卻不去幫那個蓬萊娘娘，往後就會引出一些岔子。要是都幫了呢……你則會麻煩。你麻煩就是我麻煩，一碼事的。」

這句話的語氣，山雞聽懂了。並非責怪他，而是……表示讓步了。

這一句「成了」、「太上」，卻比再叫這雞精瞧見什麼空中紫氣匯聚、神光乍現、枯木生花、死人復生更加震撼——以強力手段扭轉天地氣機、重塑出一個什麼神智、修為來……對如今的李雲心而言竟如此簡單！？

他又意識到，李雲心竟同他說了這些——打算做什麼、又是為什麼。而在從前，這些事是用不著對他說的——只要貫徹執行便可。

臉又一板：「她們兩個的事既然是你求我，以後也由你了結。自己照看好。」

李雲心笑了笑：「那依你看，該怎麼辦？」

他心裏又一陣激蕩，忍不住雙膝一軟，納頭便拜：「屬下日後定——」

當真是，舉手之勞！

「前些日子，陸續派了使者來，要小渭城繳納供奉。我就把使者都擰斷脖子，吊在城外了。打那之後安分了些日子，該也是因為我是主人座下大將，他們忌憚主人威名，不敢造次。」

話說到這裏，李雲心已經數次提到山雞的「麻煩」了。雞精才回過神兒，先訕訕一笑，又眨眼：「主上……到底是怎樣的麻煩？」

「我同意了。https://m.hetubook.com.com」李雲心說了這話，忽然抬手在桌面那幅《皇輿經天圖》之上一拍！

但——

山雞深吸一口氣，平復心中情感才道：「她在她家裡。」

「但用不著這麼麻煩。你放話出去。就說後日李雲心在渭城講法，方圓千里之內的妖魔都要來聽。敢不來的，提前想好自己要做墊子，還是要做毯子。」

山雞心中湧起一股莫名情感。這情感叫他喉頭哽噎：「是……主人為我做了這樣的打算，我——」

山雞怔住，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而是因為李雲心竟似乎挺在意這些東西。可依著他從前的性子，才不理會——做事只憑自己的心意、喜好的。

「有了神智。但還是懵懵懂懂的人。你如今修為不低，往後傳法給她們吧。也是還了她之前的香火情。」

他心中惴惴，覺得自己似乎的確給他添了麻煩。但李雲心語氣溫和，態度又罕見的好。他便又像剛才一樣，將心中所想的脫口而出：「主上……您如今怎麼在意起這個來了？」

「如今大妖同人爭鬥，彼此也爭鬥。沒了玄門壓制，便學會像人一樣，以妖魔組妖兵。但云山之後有道行的妖魔少了，便把這些剛化形的也捉去充數。雖說體力比人要強，可人間軍隊懂得戰陣戰法，兵甲又精良，且也會有妖魔、修行人助陣，因此並不佔優勢。」

「如今陸上除了我，還有個太上。我不想和他正面衝突。我得等一個人從海上回到他那兒去，告訴他海上發生了什麼。他就也好仔細想想，要不要招惹我。我在這裏做這事，也好叫天下群妖再想想——渭城和小妖保是不是他們惹得起的。」

卻不曉得即便以清水道人那樣的修為，在如今的李雲心面前、因著他太上的可怕境界的影響都藏不住心事，何況是他呢。

說完便后了悔——自己今兒是撞了什麼邪？

以他如今的境界修為、一掌發力，不但是這桌子，就連這小渭城的地面也該裂開口子了。然而這木桌竟穩穩噹噹、連晃都和_圖_書沒晃。倒是山雞忽然覺得，身邊的天地靈氣忽然濃郁起來。某種強大到極致的可怕力量，直接插手天地之間的氣機運行，並通過干預其中幾個會引發幾何級量變的氣機點的方式，生生重塑了附近一片極度廣闊的天地當中的靈力流向！

「那些喜歡害人食人的，大多不會逃。跟著那些大妖王可以作惡，都留下了。逃出來的這些，一些不通人事，被打殺了。另一些原本也不通，可經歷許多事，慢慢懂了。再到我這裏，仍不知悔改的，也被我殺了。」山雞平靜地說，「所以不是來到這裏的都懂事。而是不懂事的都死了。」

山雞一喜：「是！」

李雲心甩甩手，將桌上的皇輿經天圖收起來。

李雲心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看，不說話。直到山雞被瞧得發毛，才聽李雲心嘆：「從前事情多。你們為我前後奔走出了不少力。我眼裡卻很少瞧你們。每個人都是自己世界的中心、都有自己的情感思維這種事我也曉得，可懶得去想。」

山雞愣了愣。不曉得「旗多傷身」是個什麼典故。又想了想……覺得自己還有很多要向老劉慢慢學習。

李雲心沉默一會兒，微微點頭：「好。我去看看她。你回你那兒去做事吧。」

便愣了一會兒：「求……求你？」

李雲心欣慰地說：「好。你已得我幾分真傳了。」

李雲心笑起來，抬手點他的腦門兒：「老劉要是在這兒，非得想幾個花樣兒來誇。叫我受用舒服，又不覺得浮夸。你做事得力，哄人也得好好學學。要不然，以後有你麻煩。」

山雞知道李雲心在問什麼。絕大部分妖魔化了形，卻只是似人罷了，仍是野獸的做派。不懂什麼人心，也不懂什麼能碰、什麼不能碰。譬如白雲心九公子那樣的，已能識字念詩了，卻仍只將人當牲畜罷了。

「我如今重用天地靈氣補全了她們的殘魂，叫她們圓滿了。但也叫她們忘記不少事——以後修為漸長，慢慢都能記起。」

山雞壯著膽子問：「我……什麼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