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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

作者:沁紙花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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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大爭龍蛇 第八百四十六章 金光乍現

第四卷 大爭龍蛇

第八百四十六章 金光乍現

更有成百上千的金光幻影自他的身軀當中溢出,化作各持刀兵的甲士隨那些瘋狂生長的藤蔓向李雲心猛撲過去。
如鏡的地面忽然沸騰起來。無數細小的藤蔓像蛇或蟲子一般蜂擁而出。目力所及之處,大地彷彿成了波濤洶湧的海面。因為那些細小藤蔓一旦鑽出地表便化為更粗、更長的樹枝,又如捕獵的毒蛇一般高高豎起,直往李雲心身上撲去。
「已經說得夠多了。接招吧!!」
但金鵬打斷他的話:「原來你也在拖延時間。」
「就是想問他為什麼。」李雲心說,「為什麼不能好好過日子,非要搞事情。」
「所以……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又是短暫的沉默。
這一擊不知擊中了什麼。天空中乍現一片金光,又猛然收斂成極小的一個光點。那片金光幻象只現了一瞬,但李雲心卻看得分明——像是巨大的魚骨。
「會。」
因此,高空中那顆太陽似乎顯得更加黯淡了。雖是正午,卻像黃昏提前到來。
「為什麼?」
「嗯?」
「即便現在死了,也難保不在什麼地方兒給自己留了一手。我和他都是修畫道的。一個太上境界的畫道修士想要弄活一個人不要太簡單。」
他並非不喜用神通變化,而該是意識到了自己的目的才特意藏拙。
到這時候,可以瞧見極遠處的天空變成了蒙蒙的灰色。該是此前爭鬥時產生的氣浪摧枯拉朽地向遠處推進過去,如今勢頭終於減緩了。但對於凡人而言仍是可怕的災難,雖沒了將整片大地都摧平的力量,卻會帶去煙塵、颶風。
「即便他沒本事自己復活自己,也一定算準了我會再叫他活過來——如果這一戰是我贏了的話。」
另一張符籙,則幻化為一個頂天立地的巨漢。鬍鬚虯髯,全身赤|裸,但手中卻握有一柄巨斧。此等糙漢說起話來必然粗聲粗氣、聲如洪鐘。然而當這巨漢現身、張口怒號一聲時……
和_圖_書鵬的眉頭皺得愈緊,隨口應道:「不過是離間計。想叫你對他起疑心而已。」
嗡的一聲響。狼脊怒獅槍上所感受的力道並不如他想象得那樣強。但他身周十步之內的土地盡化為塵埃,就連空間都似乎被擊得錯了位——再向遠處看,只能瞧見景物影影綽綽,金鵬的身形也分成了無數塊。就彷彿……身處一片破碎的玻璃牆之內,每一塊碎片都映出了不同的影子。
每一個影子忽然變大,自四面八方向他發動猛攻。那些影像原本只距他兩步遠,如今猛攻過來更好比貼著他這皮囊打。縱使他銅筋鐵骨,也感受到猛烈的力道。似有無數座山嶽向他擠壓過來、欲將他壓成齏粉。
於是第三次沉默起來。
於是大地上的濃煙便衝上天際,令天地之間變得一片陰霾。如果真能跳出這渾天球從極遠處看,或許還會瞧見這顆星球上出現了一隻小小的「眼球」。
心中生出一個聲音——或許來自他的潛意識——拿到那東西!
金鵬手中連掐法訣,飛快地升入高空。又有無數觸鬚將他圍繞其中,在金光之外又構成一件鎧甲。
因曾劫掠了雲山上的寶庫,因此李雲心對道統劍宗畫派的術法都有涉獵。金鵬與李淳風爭鬥時他冷眼旁觀,既是擔心李淳風設下陷阱,也是在瞧金鵬的手段。他從未與一個修過玄門術法的真正太上交手,因而想要看一看到底有怎樣的奇異神通。
話音一落他便揮了衣袖。無數符籙如雪花一般漫天飛舞,又在頃刻間亦幻化出無數的人形。只是那人形纖細修長,通體黝黑。若細看便會意識到,骨架分明是他自小雲山密道當中所得的、陳豢曾留下的那些「火柴人」。但如今那些小東西的體表被他的幽冥之力覆上一層,便好像有了血肉。速度與力量同從前不可同日而語,就連原本只能叫人心煩意亂的叫罵,似也成了可怕的武和-圖-書器——張口一噴便有幽冥之力轟擊而出,那金鵬所灑出的幻象一遇這幽冥之力便頃刻潰散,連反擊的本事都沒有。
便在巔毫之間橫了掌中長槍,硬接這一擊!
但金鵬沒有再發出第三擊。而是像一頭欲撲食的猛虎一般在距李雲心十幾步遠處慢慢踱步,似在尋找他的破綻。
金鵬不說話。似乎是在積蓄氣與神,尋機發出第三擊。
一根橫貫天幕的脊椎,無數向兩側排開的骨刺。彷彿天空之中有人執了畫筆,繪出這樣的圖案來。
這大漢落地的當口兒,生出手腳的梧桐巨木正如山嶽一般遮天蔽日地朝李雲心猛撲過來。他便立時雙木圓睜、揮舞掌中巨斧——
他低頭跺跺腳:「這地都成鏡子了。」
於是他猛然吐氣發聲。體內幽冥之力澎湃外放,狼脊怒獅槍上便瞬間鍍了一層蒙蒙的黑霧。又在剎那之間連點了近百次,每一次都正中那金鵬分身的中宮穴。幽冥力相較靈力更加濃郁,面對這太上鵬王的力量亦不減其霸道。那分身一旦被點中立時化作清光散了,環繞他的那碎玻璃一般的禁制也便消散一片。
「玄門修士的所謂太上不過是死路。而數萬年來妖魔當中也沒有能修成太上的。人說你能成太上是因為修了玄門法術,然而據我所知真正的太上這種境界,似乎和自己的主觀意願沒什麼關係。」
而如今的李雲心便忽然感受到可怕的惡意。彷彿四面八方有無數雙不懷好意的眼睛在瞪著他、找尋時機將他拖進無盡黑暗之中。與神識中命運之河的聯繫忽然被某種力量切斷,這令他在這一瞬間失掉了預料先機的能力。周身氣機也被壓縮,除去視線之外就只能探查到身周兩步以內的靈力流轉。
這一擊,很像是尋常武人出手。雙爪前探,直取李雲心前胸。兩人之間原本相去二十三步,但一雙金光利爪在瞬間撲至,幾乎勾上他的衣裳!
「你的話太和圖書多了。」但金鵬沉聲道,「你是幽冥太上,力量遠比我剛猛霸道。但我有中陸靈力補充,卻比你更能長久。我不清楚你拖延時間為了什麼,但清楚你的幽冥之力在中陸得不到補充,損耗一分你就要弱上一些。時間真拖得久了,你必敗無疑。」
他自己都不清楚怎樣的手段才能做得到這一點。
李雲心轉了掌心的長槍,平靜地看著他:「我有一個問題。」
李雲心便沉聲道:「這個問題是,你如何成的太上。」
但那時候兩人爭鬥幾乎都是以力破巧,看不出什麼端倪。李雲心原以為金鵬既是妖魔,該更喜歡倚仗強橫肉身的力量。但到了這第二擊時才意識到,他此前留了手。
金鵬這第二擊,該是使用了他的獨門神通。
他抬手指了指李雲心面前那墳墓。
「李雲心。」他忽然停住腳步,「就縛!!」
「——非要搞死我。」
金鵬微愣:「那麼你會再叫他活?」
他的幽冥之氣在這遍布靈氣的中陸上便好比清水中的墨滴,照理說即便被抹去,也該瞧得見痕迹。可如今一無所覺,彷彿它們自世上徹底消失了。
「開!!」
「至於李淳風么……鵬王。你會信一個一輩子都在搞陰謀詭計的人,忽然轉了性、想要捨己為人奮不顧身么?我是不信的。他必然有什麼計劃,或許還挖了個坑等著我跳。」
李雲心卻嘻嘻一笑:「難得有人誇我是君子——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么。再給你一刻鐘又何妨。」
「哼。」李雲心冷笑一聲,「這些手段,倒是都眼熟。」
金鵬「哦」了一聲,兩人便沉默起來。似乎再找不到什麼話題可說了。如此略沉默一會兒,李雲心笑笑:「鵬王現在不擔心煞君和白雲心么?剛才的聲勢這麼大。」
李雲心踱了幾步:「可不可以叫我瞧瞧你的模樣?呂君說李淳風像你,我覺得挺奇怪。我那小貓妖明明說你是個老爺爺。我想了想,覺和圖書得你既是太上,自然有本領掩藏自己的真容——叫別人即便瞧見了,也還覺得是個老爺爺。這法子我最近玩得很上癮,想你也該是那麼做的。」
而在更後方,那一株巨大的梧桐樹彷彿有了生命。它的根須從大地之中拔出,變成觸鬚一般的腳。樹榦上橫生的枝杈則變成數條臂膀,朝他猛地抱了過來。
俄頃之間,這第二擊便被他盡數破去,視線又清明起來。而這時候,金鵬方才所說那句話最後一個字的餘音才剛剛消散。
李雲心便笑:「我還以為你不知道。想著用煞君再叫你投鼠忌器。如今看你不是很在意她的生死。」
但金鵬早已衝天而起,直奔那飄落的光點而去。李雲心立時追趕上去:「拿來!!」
這些東西邪門兒。之前他的神識便探查不到他們,只能憑藉過人的目力與反應能力閃避周旋。可如今這些藤蔓的數量與此前相比何止千倍萬倍?整片大地,都被佔據了!
「你不是要給我時間。」金鵬身上氣勢大盛,足下地面出現蛛網般的裂痕,細小的碎石脫離大地的束縛,慢慢浮起來,「是要給你自己時間。你在謀划些什麼……因而才拖延至此。」
這霧是他以體內的幽冥之力凝聚而成的。用來破解靈力構成的陣法或者神通該有奇效——好比用石片去斬沙子。然而在他破去金鵬第二擊的那些分身之後,槍上的幽冥氣變少了。他每滅殺一個分身的幻影,那幻影便帶走他的一分力量。
「她自保無虞。」金鵬微皺了眉盯著李雲心看,不知心裏在想些什麼,「至於煞君,是被李淳風收了。該就在這裏。」
李雲心失望地說:「哦。」
便忽有無數的奇異神獸憑空躥出,亦如怒濤一般往四面八方、天上底下蠻橫地衝擊過去。陳豢所繪的那張圖中的神獸已在洋上與海龍王爭鬥時毀了。而如今他以幽冥之力所繪的百獸圖比陳豢那時的更加強悍霸道。鋪天蓋地的藤蔓和-圖-書本已要化作巨球將他籠其中,卻被這忽然爆發的獸潮沖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
可在這些小東西對陣那些金光神兵時,自大地之中噴薄而出的梧桐巨木藤蔓則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一旦瞧見空隙便猛地躥起攀上那小人的身子,如蟒蛇一般將其絞在裏面。於是他們身上的幽冥之力迅速被那藤蔓吞噬,僅存的「骨架」便又變得脆弱起來,很快被絞成殘片。
然而這時李雲心已又祭出兩張符籙。
話音未落,便已發出雷霆一擊!
而如今使出的這手段詭異非常。修行到頂尖處萬法歸一、道理相通。可李雲心一邊招架猛攻一邊細細體察……竟瞧不出他這些分身這到底是怎麼樣的門路。若要說個比喻,便是一個武者用刀槍棍棒來殺人,雖說手段不同但終究都是用武器。可如今卻有一個人只揮了手,虛空之中便幻化出許多刀兵來——不屬於這世上已知的任何一種手段!
他沒有這樣的手段。也因此才意識到這金鵬太上三千年,究竟有多麼難纏。
但下一刻便曉得這並非是「彷彿」。
再過三息的功夫,李雲心開口:「還有件事——」
卻是嬰兒的啼哭聲!只是這啼哭聲比尋常的人間嬰兒大了何止千萬倍。震得空氣當中起了旋風,大地都微微發顫。彷彿他啼哭時這天地尚未分明——乃是混沌宇宙之中的第一縷人聲!
這一斧斬向活木的中段。巨木雖然巨大高聳,行動卻極靈活。分了三條「手臂」來攔這斧,再分了三條手臂去抓那巨漢。然而這斧頭鋒銳無匹,將三條樹枝如豆腐一般切開,正斬在這巨木的樹榦上!
他說話時目光沒有離開金鵬,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但並不妨礙他瞧見自己那柄狼脊怒獅槍上的黑霧已變得極淡了。
「尋常時候是在意的。但如今這種情形……便只得不在意了。」
李雲心認得這些東西——此前呂君便是被自那株巨大梧桐樹上生出的玩意兒殺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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