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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工不在意地搖搖頭，道：「你能想到卧式殺菌缸的主意，給我們西堡肉聯廠賺到了多少利潤呀，也解決了我們技術處的大難題，別說讓民兵團過來走走樣子，真打一架都沒問題。想當年，我們和七星派在關帝廟開打，我拎著一把機關槍，頂著手榴彈就沖了上去……」

楊銳驚訝混雜著疑惑的客氣了一番，將邵工交給他的公函收到了懷裡。

得到了如此完美的回應，邵工真心實意地握住楊銳的手，道：「太謝謝你了，我這個兒子啊，我自己真的沒法教，倒是你們銳學組的試卷，他做的好，他的老師也說好……」

「沒錯，就是高工。」段華暗地裡翹大拇指。在工廠里，高工即是技術權威的代表，也是一種難得的榮譽，尤其是邵工這種剛過40歲的人，能評高工頗為不易，可被別人說起來的時候，也是頗為得意。

他兒子在西堡肉聯廠的廠辦中學讀書，師資力量比鄉中也好不到哪裡去，是中考失敗的廠內子弟去的地方。

「沒錯。」楊銳將銳學組的故事，一五一十地說了，這東西本來就不是賺錢用的，是賺名望用的。藏起來可就虧了。

楊銳鬆了一大口氣，趕緊深吸一嘴煙，以舒緩心情。

「一人多了15塊，奶奶的，自從弄了那條排骨罐頭的生產線，總廠積壓的排骨沒有了，全成我們罐頭廠的不良品了，快有半年沒發錢了。」段華對此早就不爽了。

「有事，找你有事。」邵工刷的一下，把香煙在機槍管上給捻滅了，道：「我這次來，有一項最主要的任務，是向你們學校，贈送一批物資。因為對西堡中學不熟悉，我決定把這批物資的分配權，交給你。」

溪縣第二民兵團的旗幟下面，段華嘴裏叼了一隻煙，腰裡掛著四個手榴彈，坐在綠色彈藥箱上面，正在神侃當中。

楊銳看看彈藥箱，看看手榴彈，再看看他嘴前一明一暗的香煙，很不情願的挪了過去，遠遠地喊了一聲：「大舅。」

作為廠里少有的60年代大專生，邵工比誰都清楚編https://m.hetubook.com.com寫試卷需要多麼深厚的積累，銳學組幾個字，沒少在他眼前晃悠。

所以，西堡肉聯廠採用的是集體對集體，公對公的方式，帶帽子給一批東西到西堡中學，全歸楊銳去分配，他想給誰就給誰，攬一個好人緣不說，自己還可以多弄些回去。

楊銳點頭：「是我編的。」

楊銳只道：「銳學組的學習方式絕對是有效的，以後，考滿分會變的很普遍。」

「不怕他。得，咱不說那流氓了，晦氣。」段華說話間，又拿出了自己的煙盒，遞給邵工一根，繼續在彈藥箱中間吞雲吐霧。

民兵是真勇敢啊。

轉過頭來，段華又給楊銳介紹道：「邵工是咱們西堡肉聯廠的第一能人，技術處的主任，高級工程師，也是咱們民兵營的副營長，這一次，他是專門要看看你，才隨隊伍過來的。」

旗幟下的物品組合讓他覺得危險，楊銳現在非常確定，現場所有的武器彈藥，都是真貨，手榴彈是真的，彈藥箱是真的，點燃的香煙自然也是真的。

邵工聽的很認真，罷了又問：「你大舅說，你數理化三科能考滿分，也和這個銳學組有關係？」

邵工確實了解過銳學組。

後者不由得露出絲絲笑容，「咔嚓」一聲拉開槍機，像是一名專業軍人似的調著標尺，道：「別高工高工的，叫一聲邵工就是給面子了。」

「大舅，你叫我？」楊銳趕緊問候了一聲，免得他再點起一根煙。

他這麼一說，楊銳就徹底明白了，他瞬間激活補習老師的基因，道：「高中範圍的數理化三科，我沒有不會做的題。我們銳學組的組員的成績，也在節節提高，這個邵工可能也了解過，你兒子要是有什麼題目有疑問，直接過來找我就行了。」

段華聰明的很，呵呵一笑，道：「邵工你面子太薄，韓森要發錢，你難道還不收了？那不就得罪人了？這事兒，是韓森做的不地道，和其他人沒關係。」

因為西堡肉聯廠的廠辦中學，本身就是銳學和*圖*書組秘卷的銷售地點之一，他見兒子用過這套試卷，又因為民兵團出動的事，了解了相關信息。

不過，82年的國情卻非如此。西堡肉聯廠費了這麼大事，就為了給他個人以回報？這可不符合國企的風格。

「我兒子說，他們學校的老師許多題都不會做呢。」邵工用熱情的目光望著楊銳，手指頭攥著槍管。

雖然是老版的火箭彈，但40火箭彈的外型和作戰機制，與後世名聲響亮的RPG別無二致。

段華「呲」的大吸了一口煙，紅彤彤的煙頭亮了許久……等他舒爽地吐出灰色的煙圈的時候，沒有過濾嘴的寶成煙只剩下一個煙屁股。

邵工是總廠技術處的，也屬於拿到了獎金的人，他作為技術處的主任，對罐頭廠的工藝問題還是負有一定的責任。又拿錢又沒做事，多少有些不好意思，這時候就覺得臉紅。

楊銳感慨地站到了沙袋後面。

在80年代，名望絕對是比錢重要的東西，在過去的和未來的十年裡，會有無數的著名人物潮起潮落，當他們有名聲的時候，願意拿出數千萬元，乃至數億元求合作的地方政府，比比皆是。

要說起來，他雖然只是提點了大舅兩句，但給西堡肉聯廠的好處，卻不是兩句話所能涵蓋的。

楊銳用不著拿捏，補習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高考更是80年代人最重要不過的事，別看邵工是總廠的技術處主任，他只要沒升到省部級，兒子高考都得求人。

當然，能拿給自己的數量總不會多，西堡肉聯廠繞了一個大圈，多了十幾倍的支出，最後能給楊銳的實惠，極限也不超過一兩百塊，但這就是目前的分配體系的運行方式。

如今是拿錢都買不到好東西的年月，送東西比送錢還有用。

「沒人幫忙？你是從哪裡找到了資料，還是……」

看楊銳沒理解，段華彈著煙灰，道：「這是廠里，還有邵工他們謝謝你的，你給廠里解決了技術問題，大家都很高興。不過，你不是咱們廠里的人，現在又沒有工作，那東西就只能先送到你hetubook.com.com們學校。邵工已經給你們趙校長說明了，他也同意，西堡肉聯廠送你的東西，全部由你支配，這是帶著帽子過來的，別人都不許動。」

河東省不是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為官者多謹慎，按照正常的流程，是不好給個人發錢的，哪怕只是一兩百塊錢，沒有名義，也不能支出，否則就是腐敗。

等這口煙吐乾淨了，他才咳嗽兩聲，道：「多謝邵工緊急來援啊。要不是你們民兵團過來，這麼大個汽車站，我們還真沒辦法。」

「給你們介紹一下。」段華手叉在腰間的手榴彈上，先給對面一個正在玩弄步槍的男人介紹道：「邵工，這就是我外甥楊銳，精神吧。換立式殺菌缸的主意就是他出的。」

「那當然，那當然。」邵工連連點頭，再看不到絲毫的高工架勢，和楊銳握手以後，更是拉著段華的手臂直搖。

沒有他的說明，西堡罐頭廠哪怕找得到合適的專家，進行了高水平的研究，也得一段時間和上萬元的經費，才能總結出他說的那幾句話。由此節省的費用何止萬元。因此，就算受贈幾萬塊，楊銳也覺得理所應當。

邵工略有點尷尬，頷首道：「韓森邀名買直，確實做的有點過了。」

「從75%到了85%，多的時候到90%了。」提起良品率，段華忍不住的笑，道：「邵工你是沒看到韓森當時的臉色，拍著桌子說我們數據作假，我讓人卸了兩車罐頭到總廠的院子里，問他，我老段又不是孫悟空，還能變出一等品出來？韓小子那張豬肝臉啊，像是放臭了一樣。」

邵工有了台階下，立刻道：「韓森丟了大面子，你得多加小心。」

「段廠長就愛客氣。」邵工哈哈地笑了兩聲，在楊銳緊張的眼神里，掏出煙盒，拍了兩根煙出來，分別遞給段華和楊銳，接著刷的一聲，點燃了火柴，給倆人把煙點燃，方才輕飄飄的一甩，任其落在……沙袋上。

和現代人幻想的各種高考改革相比，純以分數論的高考，是中國社會最大的公平，被它改變了命運的人和-圖-書，因為它而獲得了上升機會的人，比任何時候都多，創造的價值比任何時候都大，不亞於戰爭所產生的影響。

「我有什麼好看的。」楊銳裝作懵懂的樣子，又道：「高級工程師就是高工吧。」

只見段華食指輕彈，還閃著火光的煙蒂先打在機槍單鏈上，接著才彈落在地，被神色不變的大舅用腳捻滅。

換言之，楊銳屁股底下的箱子里的東西，搞七八次襲擊美帝的活動，剩下的還能拍三五部好萊塢大片。

溪縣離省城不遠，離地區所在地更近，陸上交通較為頻繁，汽車站內常年都有幾十輛車，上百名司機，指著汽車站吃飯的人群更多，還有來來往往的乘客，都不是一個民兵連能堵住的。

「邵工也對，高工也對。」段華挺配合的。他是分廠主管生產的副廠長，邵工是總廠技術處的主任，雙方打交道的時候很多。

在這個年代，資本的計價方式並不是純粹的金錢。

什麼坐在火藥箱上，火箭彈比火藥還厲害吧。

「哦……那這個銳學組，就是你組建的？」

他從後面的布袋裡，拿出了一個硬紙殼的試卷，正是引起了此次民兵大出動的銳學組秘卷。

「大部分是我自己想的，省內應該沒有類似的試卷。京城有什麼研究，我不是特別清楚。」

楊銳萬分無奈的繼續向前，坐在了大舅指定的，用白色字體寫著40火箭彈的箱子上。

段華使勁揮手，拍著身邊的彈藥箱，高喊：「過來坐。」

「邵工，別給年輕人說這些。」大舅攔住了談性正濃的工程師男。

「沒事，你是我舅的朋友，我能幫的當然要幫。你兒子要是有時間，就請他到西堡中學來，周末也可以，我是住校的……不過，我們銳學組有明確的制度，新加入的成員，第一步先是後備組員，目前來說，除了名字的區別，沒有多少實際區別，就是一個考察期的問題……」

「後備組員就便宜他了，你放心，來前我給他說好，他不聽話，你就教訓他，罰站挨揍都是應該的，你們銳學組怎麼搞，就給他怎麼搞。」邵工哈和圖書哈一笑，又降了一個聲調，道：「我這個兒子，邵亮啊，在咱們西堡肉聯廠的廠中讀書，成績不太好……」

這時候的人可不是那麼溫順的，一言不合就開仗的事兒很多，只有像是這種絕對佔優的情況下，自覺被耽誤了行程的司機和乘客才會冷靜下來，願意配合。

邵工會心地笑了：「我看你是個唐僧，小楊是孫悟空，拔根汗毛下來，咱們多少不良品變成了一等品，你們這個月的獎金都加了吧？」

邵工呵呵一笑，擺擺手說「好」，然後換過話題，問道：「罐頭廠這個月的良品率，提高了不少吧？」

楊銳暈乎乎地問：「這個，要沒我啥事，我就先回去了。」

邵工這時候爽氣的一笑，對楊銳道：「我和你大舅可是老關係了，這點事是應該的。對了，霍老四盜版的試卷，我聽說，是你編的？」

楊銳表情淡定，心裏爽的不行。大家好才是真的好，他設計的銳學組，原本就不是為自己一個人，或者一個西堡中學服務的。大舅若是能因此多得兩名同盟軍，才是再好不過。

總廠的排骨賣給分廠，那就產生了利潤，總廠就會發獎金。分廠的資金被擠占，生產和銷售任務雙不達標，自然就沒有獎金可拿。因為韓森是總廠的黨委書記，他要討好的也就是總廠上下一干人等，到時候接替廠長的機會出現，黨內的民主考核與詢問，也是只針對總廠的，可不管你分廠人等怎麼想。

這是楊銳「喊家長」的時候，向父母說明的副產品。楊書記估計是心裏爽一下就算了，銳媽絕對是當談資聊遍鄉里了。

但不管怎麼說，楊銳還是高興的道了謝。

想到兒子的成績和未來，邵工提前就做了準備，那些贈送給西堡中學的物資，也是他賣著老臉弄來的，就是以防血氣方剛的楊銳斷然拒絕。

「成績好壞沒關係，有教無類。」楊銳拿出了補習老師的架勢，接著眼神一凝道：「您說可以罰站挨揍，我可真的會罰站打人的。我這邊的情況您也了解，我能保證您兒子成績提高，您就不能怪我讓他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