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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西堡肉聯廠卡了高中學歷和城鎮戶口兩個條件以後，來應聘的多數是附近工礦企業的子弟了。

「就是考個前十，也不一定有用。」左超有點憤世嫉俗地道：「就西堡肉聯廠的德性，你信他們不插隊？最後打分，還不是想怎麼打就怎麼打。」

左超呲牙道：「田世昌耍我們？」

「不會，耍你能準備的這麼充分？」焦致農說著點點試卷，道：「上面不是有時間，這裏，10月8日的，接著一份是……還是10月8日的，一天做了兩份？」

左超等人愣愣點頭。他說「化學和生物」的時候，顯然不是嫌本子太厚。

去掉講解部分，這裏也有200頁的試卷，也就是100份以上的卷子，背誦這麼多的試卷，用一年還差不多，幾天時間是想也不要想了。

左超不自然的笑：「每份試卷才1個小時的，怎麼可能，都是胡寫的吧？」

有點黑瘦的田世昌略顯慌亂，低頭道：「我是偷偷來，楊銳不知道。」

不過，看左超已經不高興了，田世昌動動嘴唇，卻是沒再多說。反正借銳學組的試卷的學生多的很，也不差整理的那點功夫。

中外合資企業的誘惑儘管比不上讀大學的誘惑，但田世昌也沒有一定能讀大學的自信。

「能聘上再說吧。」田世昌自己也說不清楚。

80年代的計劃生育剛剛開始，六十年代或七十年代生人，都有不少的兄弟姐妹。對於廠礦家庭來說，多個孩子的最大負擔既hｔｔｐs://wｗｗ•ｈｅｔubｏｏk•coｍ.com不是奶粉也不是學費，而是找工作的麻煩。

隨著題海戰術的瘋狂化，銳學組成員的大筆記本擴張迅猛，很快就從課本的厚度，增加到了字典的厚度。

「工人怎麼樣了？工人是最先進的階級。」左超面子掛不住，一下子火了。

如果是早幾年，工礦企業效益都很好的時候，安排一個或者兩個孩子進廠都不算太難，但到了80年代，隨著改革開放的推動，省級以下的國企的日子都越來越難過，輪崗乃至停產相繼出現的情況下，再招工就顯的不合時宜了，現在的中小型國企的政策多半是頂替和分配並舉。分配需要子女考對口技校或中專，頂替就需要父母有一個人提前退休，然後讓出崗位給子女。

最後一句，他是衝著仍然身在銳學組的田世昌說的。

他翻到差不多一半的位置。

和其他學生一樣，田世昌很珍惜得到的試卷，每一份都和講解的筆記一起，整理在一個大辦公夾子里，像是個大筆記本似的。

「請楊銳去出題的，又不是請他改卷子的。再說了，楊銳就沒有要照顧的親戚朋友了？」左超說著，用拳頭捅了一下田世昌，問：「楊銳給你們銳學組開小灶的時候，沒說這事？」

「卷子多。」田世昌聲音小小的。

「他知道了又能怎麼樣？還能不讓你招工了？這麼好的機會，招不上了，你再考大學不是一樣。」左超曬道：「要我和_圖_書說，招工比上大學好，上了大學有什麼用？讀三四年出來，你都二十三四了，才從頭考試，人家工廠里的工人孩子都有了，還比你多四五年的工齡，每個月比你多拿六七塊錢都不止，到時候，工人50歲退休，大學生還得60歲才退休。」

按照他的想法，這似乎才是正常的。

左超沒聽清，揉揉耳朵：「什麼？」

「現在就有330分了，你還應聘做工人？」

報名者統一筆試化學和生物的消息，很快以通知的形式傳遍了。

「沒。」田世昌垂下頭，眼睛不知道往哪裡看。

「化學卷拿來了。」田世昌將兩個筆記本放在宿舍的寫字檯上，發出「咚」的一聲響。

「理科每天兩篇到三篇，語文和英語兩天一份的樣子。」田世昌說著不自覺的抖了兩下，道：「銳哥把這個叫題海戰術，每份卷子要求45分鐘到1個小時交卷，早做完的可以提前下課休息一會，做不完的就只能連著做……」

「這是生物的，化學的有點重，我再去搬。」田世昌將本子放下，又叮囑道：「別弄亂哦，我之後複習還要看呢。」

來自西堡中學回爐班的四名學生，再次聚攏起來，他們都已畢業拿到了高中畢業證，正是20多歲要找工作的年齡。

王智招招手，好奇地問：「老田，你們平時怎麼做卷子，每天做幾份？」

王智搶過筆記本，一頁一頁的往後翻。

左超一拍大腿：「對哦，不是說化學和生物嗎？把你們做和圖書的卷子拿出來，咱們做一遍不就知道了。」

「總共才要10個人，你能不給他看到？」個頭最高的左超家裡是開雜貨鋪子的，條件比較好，今天特意穿了一雙人造革的皮鞋。此刻，他一邊翹著腳擦鞋，一邊道：「我當初就說要投贊成的，你們一定要投反對，現在看看，西堡肉聯廠都要請他來出考題，咱們要是銳學組的，現在不是說進就進。對不對？」

左超不信：「能有多少？咱們一人做一份，或者直接背答案好了，就背大題，我不信考不過這些人。」

「要不然，去找楊銳說說吧？不看僧面看佛面，再怎麼樣，咱們也是同學不是？」回爐班的焦致農曾經短暫的加入銳學組，然後在投票事件以後，被開革了出去。和李鐵強等人類似，他也已經考了三年了，奈何成績連300分都沒有，所以，聽說有中外合資企業招人，他第一時間就報名了。

田世昌低頭沒說話。

「也就一兩份，我上次抄的數學卷子都沒做完呢。」王智翻到最後，又從前面翻，發現最初的頻率是3天一篇。

他們周圍一起準備考試的，多的是跟前廠礦的子弟。

田世昌猶豫著，道：「上次月考是330分，平時也不算總分。」

焦致農又問：「那去不去找楊銳了？」

「最近每天都做好些卷子，卷子多。」田世昌重複了一遍。

王智品咂著題海戰術四個字，不覺痴了。

遇到左超這種強勢的學生，田世昌也只能再三解釋：「和*圖*書卷子很多，幾天內是背不完的。」

焦致農看不過眼，拍了左超一巴掌道：「我就不信你能考得上大學，會不去上？人家大學生出來是幹部，你工人做一輩子，還是工人。」

「要去你去，我準備背了題去考試，要是考到第十，楊銳不通過，我就去鬧。」左超說著，就拉田世昌去找試卷。

在這種情況，工礦企業的子弟如果遇到招工，那寧可初中畢業證都不要，也會先進廠。另一方面，如果遇不到招工，廠礦子弟多數會選擇繼續讀書——即使明知道考不上大學，在子弟中學讀書至少比到社會上混跡要好一些。與之相對，農村學生讀到初中，若是成績不好，多半會直接退學給家裡幫忙，也算是一個壯勞力，運氣好的就參軍入伍，期望著退役以後能安排工作。

田世昌的母親是水利所的職工，常年駐守水壩，非常辛苦，收入也不高，這讓田世昌很想早點工作，以減輕母親的負擔。銳學組的補貼雖然不少，但也只能解決學生本人的衣食住行等開銷，要說幫襯家裡自是不夠的。

「我有時候會寫不完，不過做著做著也就習慣了。」

「你現在能考多少分？」焦致農聽到此處，突然問了一句。

同來的王智也是差不多的境遇，他用食指搓著下嘴唇，猶豫不決地道：「別讓他看到咱們了，反而不給咱們通過。」

田世昌很想說，銳學組現在做一份卷子只有1個小時的時間，一天要做8份以上的卷子。

當田世昌拿出和-圖-書這樣一個超過500頁的大筆記本的時候，左超嚇了一跳，又自我安慰的罵道：「不是讓你拿化學和生物嗎？」

「人家不是請了楊銳去。」

王智連忙拉住他：「都少說兩句，說考試呢，你們誰有把握就考個前十名出來？」

看到10月20號，每天的試卷增加到了3篇，左超忍不住叫了起來：「他們每天做這麼多，我就不信有時間做別的科目。王智，你成績最好，你每天做幾份試卷？」

這與西堡中學的學生構成是頗為不同的，雙方互相也看不上眼。

哪怕是雙職工家庭，頂替也只能解決兩個孩子的工作，若是家裡有三個孩子乃至更多，回家待業就難以避免了。

焦致農也好奇地看了一遍，道：「我上個月借過卷子，好像沒這麼多，到……這裏吧。」

「估計是分時段做。」左超又往後翻，就看到了「10.9」的標誌，後面又是一篇「10.9」，接著又是兩篇「10.10」……

左超「哼」的一聲，道：「多就多，怕什麼，我們也都在銳學組混過，一天做兩份卷子就四個小時沒有了，你們總不能光做化學和生物吧，這麼算一下，能有多少卷子。別多說了，晚上把你的卷子整一下，拿給我們背。」

王智摟著他的肩膀，將他拉的離左超遠點，問道：「楊銳出什麼題，你能猜到不？」

「我見好些人都借銳學組的卷子，也沒見這麼厚的啊？」田世昌去拿化學卷了，左超大致的翻了幾頁，滿腦子就糨糊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