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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全省高考預考第一名這種稱呼，用文件傳都容易漏字，何況是口口相傳。對於熱衷熱鬧而非現實的人們來說，響亮的名字很重要，事實什麼的縫縫補補差不多就行了。

不等楊銳摸著湯姆遜衝鋒槍回到家，西寨子鄉的街道已經變的沸騰起來。

即使是十萬元戶身家的楊銳也看的一呆一呆的。

突然，一隻烏黑的手，摸了楊銳的腦袋一把。

在82年，有一口袋錢的不是土豪，能裝一馬車食品日雜的，才是土豪。

這裡是後勤辦所在，不僅有板車，還有驢車和馬車，都是平日里給鄉里運蔬菜米面和日用品的，若是換算成30年後的機關，它們應該是桑塔納豐田和奧迪。

實際上，多數人只是因為無聊而已。

楊銳任是準備了千般回答，對此亦是徒呼奈何。

這樣的邊緣鄉，在五月，當英國和阿根廷爆發了馬島戰爭的時候，依舊安靜的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在六月，當以色列對黎巴嫩發動全面入侵爆發第五次中東戰爭的時候，依舊安靜的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在十一月，當全國人大五次會議決定恢復《義勇軍進行曲》為國歌的時候，依舊安靜的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在十二月一日，當李鐵蛋家的驢日了王狗剩家的和圖書牛的時候，一日之間傳遍全鄉，成為人們碰面時必講的笑話，直到十二月十二日張拐子的拐子被人偷了為止。

這從正在裝車的物件就可見端倪，叮叮咣咣的罐頭，難得一見的奶粉和麥乳精，大包的白糖紅糖和水果糖，尚未在市面上流通的火腿腸和油滋滋的臘腸，還有一整頭拾掇乾淨的小羊羔。

由於段家一脈的孩子都安排的很好，且多在國企系統，根須盤繞，楊銳的外公的隱性話語權也大大增強。

魏林好歹和楊銳相處了幾天，清咳一聲，道：「消息估計是從鄉里傳出去的，開始肯定說的是預考第一，傳的人多了，估計就傳差了。」

沒多長時間，就見外公、大舅和表哥，下了順風車，又卸下大包小包。

楊銳回家歇了一會，就和老媽一起，搖搖晃晃的到路口去接人。

如果南湖市是老爺的話，溪縣就是排名末尾的不受寵小妾，西堡鎮就是數年不得一次臨幸的通房丫頭，至於西寨子鄉，更像是永遠都不入老爺眼的燒火丫頭。

能坐四個人盤膝打牌的大篷馬車，立刻被各色食物給裝滿了。

他可不願意真的推一輛板車去接人，那東西看似省力，遇到道路不好的時候，才是能累死人的存在。

偌大的軍區都做和圖書不到淘汰騾馬，小小的鄉政府就更不用說了。

楊銳和民兵隊伍一起，浩浩蕩蕩的走進了西寨子鄉。

魏林見狀，抓起還在發愣的楊銳就跑，後邊的人不管知道不知道的，自然是窮追不捨。

跟過來的鄉民看看嚴陣以待的門衛和威嚴的國徽，頓時覺得沒意思了，毫不猶豫的撤走。

楊銳望著車廂最外面放著的白生生的小羊羔，深深的感慨：我還是太年輕了。

楊銳略顯笨拙的打招呼，又與表哥和馬夫一起，將他們帶來的東西裝上馬車。

大家唱著各種威武雄壯的歌曲，吸引來無數的圍觀群眾。若是不知情的人旁觀，多半以為鄉民們是在夾道歡迎這支勝利的隊伍，這支打光了子彈的隊伍。

民兵們三三兩兩的回到了鄉政府集合起來，輕重武器被整齊的放置在了隊列前方。楊峰看著差不多了，就讓魏林去前面整隊，然後對唯一不在隊列里的楊銳甩甩手，道：「你先回家歇一會，晚上去接你外公。」

西寨子鄉的民兵，差不多是西寨子鄉難得一見的娛樂團隊了。

楊銳低了一下頭，又忍不住問：「省狀元的說法，又是從那裡來的？一個預考，用不著弄的這麼轟動。」

「和你沒關係，我們找個機會樂呵樂呵都不行？」楊峰同志和-圖-書拿捏起嚴父的派頭，實在是令人一點辦法都沒有。

旁的不說，表哥段航若是想再上一步，拿這裏任何一樣東西的一半，就夠送禮了，全拿出去，砸個官位都說不定。

好容易進了鄉政府，楊銳才有空喘一口氣，收拾被擰巴的衣服，問：「這是為什麼啊？」

這個時節，這些東西，真不是用錢就能買到的。票據之類的必需品且不去說，就以目前的供應緊張，這裏的任何一件商品，都得請託一兩個人才能買得到，而且，想買這麼多，還得請託一兩個得力的人，才能辦得下來。

純農業鄉的西寨子鄉，總共不過一條兩百米長的街道，除了供銷社和菜市場兩邊有點人氣以外，這座近乎沉睡的鄉鎮就像是大多數的中國鄉鎮一樣，平靜、寂寞和無聊……

楊銳腦袋一轉：「也是因為預考的緣故？」

馬車照例配一名馬夫，地位和後世的小車班司機差不多，也是從軍隊里退役的年輕人。國內軍隊目前仍然是騾馬化的，師團營連都有軍馬和馬廄，並編製有專門的馭手班。營級指揮官還沒有見過指揮車，配備的是馬匹和傳令兵，團里有專門為軍馬看病的軍馬所，軍區有軍馬部，總後有獸醫大學，騎兵學校和軍馬場更是全軍的重點單位。要ｍ•ｈｅtｕｂｏｏｋ.ｃom.ｃｏｍ到85年的大裁軍，騾馬化才會進步成摩托化。

其他人像是受到了鼓勵似的，瘋狂的衝散民兵隊，接著狂摸楊銳。更有彪悍的，一路開道，保護著自己的兒子來摸楊銳。

楊銳覺得自己一點都不了解這個鄉了，木然問：「沾喜氣我能理解，用得著死命的摸嗎？」

也是到了85年以後，參軍的年輕人才有機會學到汽車駕駛和汽車修理這兩項金牌技能。在此之前，想學駕駛的要麼去駕駛騾馬，要麼就得機緣巧合，才能碰到汽車。

同樣的話，他也給銳媽說了，被詭辯了過去。

「你考的成績好，你外公比我高興，說是給你帶了一堆的東西，你自己找個平板車推去吧。」楊峰說到此處，語氣平緩許多。做女婿的和老丈人，總歸是有不同的心理博弈。自詡為大老粗的楊峰，就精神世界而言，與老丈人是風馬牛不相及，楊銳的學習成績突然變好，以至於得到老丈人的歡心，楊峰嘴上不說，心裏是有點得意的——不管怎麼說，都是我的種。

楊父明顯不擅長詭辯，他就看看楊銳，說：「我不怕丟人。」

「外公要來？」

而楊銳考了個省狀元的消息，也在不知不覺中，擴散了開去。

楊銳也不想留在鐵門內被來來往往的鄉政府工作人員當猴看和*圖*書，打了幾聲招呼，自顧自的去了鄉政府的後院。

什麼叫土豪？

外公面色紅潤，氣色很好，他退休有些年了，卻不像是楊銳的爺爺楊山那樣去干休所頤養天年，而是留在了市裡，積极參加各種活動。

「爸。」銳媽親熱地叫了一聲，自己先迎了上去。

楊銳認了下來，卻是嘆口氣，對楊峰道：「我是為您的名聲擔心，大家現在說什麼省狀元，知道的人笑一笑就算了，不知道的人怕是要笑您了。預考第一也敢稱作省狀元什麼的，不是挺不好聽的？而且，接著就是高考了，我萬一沒有考到好成績，兩相對比，笑話的人不是更多？」

「你剛才，就和街口老孫家的饅頭，你說它好吃嗎？排隊的人多就好吃，有人搶就香，怎麼著，被人民群眾摸兩下腦袋，你還有意見？」楊父適時的瞪起眼睛，結束了這個話題。

當然，楊銳最想要的本是燒油的車，但包括他搭的順風卡車，都是不歸鄉里直接管轄的，後勤辦想給也給不出來。

「廢話，要不然你去接誰？」

「聽說你是省狀元，沾點喜氣唄。」楊父扛了一支輕機槍，似慢實快的鑽進了鄉政府的鐵門。

後勤辦就是給政府工作人員服務的，楊峰是西寨子鄉最大的領導，楊銳要借用一輛馬車，自然是手到擒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