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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用社的職員拿出條子看了看，也沒有在意。現在的人窮歸窮，存錢的能力卻是不弱，唯一讓人有點疑惑的，也就是楊銳的年齡了。

將錢放好，出了門，景語蘭輕聲問：「你取這麼多錢做什麼？」

楊銳也曾將大部分的時間和精力用在學習和實驗上，但總是不能持久，這其實也是由人的生理因素所決定的，充沛的精力本身，就意味著不確定而飄散的思維，同時，還有對所有一切未知的好奇。

說起來，他現在也就是十八、九歲而已，正是一個人腦細胞極活躍的年紀，而且，得益於多出來的經驗，楊銳現在不用浪費寶貴的腦細胞和腦容量，去理解和重塑新的世界觀和人生觀，他對現在年輕人喜歡的娛樂方式也敬謝不敏，因此，楊銳可以將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自己期望的學習方面。

而開端……

這些詞彙是很少出現在考試中的，也是楊銳很少接觸的，此時認真記憶，頗有心得。

當然，現在也有負能量的新聞，但再負能量的新聞，在文前文後，總是要給人以希望的，例如改革，例如整頓，例如領導關心，似乎情況會就此發生改變似的。

楊銳住口不談此事，轉而聊起了周圍的建築。

站在大街上，楊銳無可奈何地笑了出來，說：「國企真厲害，你拿錢買東西，人家愣是不賣給你。」

「英國的捷利康公司？他們給你上千元的分紅？為什麼？」

景語蘭想了一下，斟酌語言，道：「我弟弟就是因為拿了一本小冊子，然後和同學傳看，才被抓起來的。因為這件事，他以後上學招工都不順利，這一次，如果不是你外公幫忙，他還在家裡待業呢。總之，凡是和政治有關的東西，都很危險。」

重回十八歲，永遠意味著無限的ｍ.ｈｅｔｕｂｏｏk•ｃｏm•coｍ可能。

楊銳敲敲桌子，說：「預約取錢。」

事實上，他幾乎都有驕傲的感覺了。

他甚至尚有餘力回想自己十八、九歲時的經歷，高考結束，到工作以前的時光，大約是一個現代人最美妙的時光了，最少的壓力，最好的身體，最無限的可能。

這是景語蘭第一次談起家人，楊銳順勢問：「你弟弟被抓的時候，你爸爸知道嗎？」

同時，楊銳遞出的存著，也被手寫簽上了支取1500元的字樣，蓋上了紅色的印章。

張博明的結局如何，楊銳其實是不甚關心的。像是現在，他可能被判三年以下的監禁，也可能會判緩刑，也可能在幾個月或者幾年以後，重進監獄——楊銳都不在乎。

景語蘭也慢慢的緩了過來，口中則不停的冒出新詞，例如屋檐就有四五種單詞，適用於不同的狀況下。

「我們不敢告訴他，怕他太激動，想不開。」景語蘭想到此處，肩膀有點微微的顫抖。

深入的想一想，楊銳所做的工作，要是有三分之一無法達成，比如未能利用縣委和縣政府諸人懼怕窩案的心理，比如未能堅定不移的審訊張博明，比如未能從平江找到張博明的證據，那結果都會大不同。

張博明的結局，更像是一份贈品。

以前，他做研究有做出驕傲感的時候，政治卻是始終與他無緣的。即使有所謂的辦公室政治存在，剛畢業的楊銳又哪懂得那些，不過是懵懵懂懂的隨波逐流罷了。

然而幼兒教育和養老問題一樣，根本是無法深究的問題，除非投入與社會資源不相匹配的力量，否則永遠不會有質的改變。網路新聞喜歡引起爭議的題材，政府宣傳媒體可不喜歡。

楊銳不由得拍拍腦袋：「我m.hetubook.com.com預約了取錢，忘記了，景老師，我們回一下信用社，再去趟郵局吧。」

「不開門也要給他們說明的，否則，預約了不取錢，下次再預約就不好了。」

大多數的科研成果，都是三四十歲的研究者做出來的，但從三四十歲才開始學習科研，那就太晚了。

「好。我們路上用英語吧，換了一個場景，應該會多不少的新詞彙。」景語蘭盡職盡責。

楊銳停下了步子，抬頭看了一眼，又整整衣服，才走進去。

楊銳苦笑不得，絞盡腦汁的編造集郵的概念，然後被業內人士一句話就打的潰不成軍：「郵票就是個紙片子，郵電部想印多少印多少。」

因為薄弱的基礎，以及普通人的學習方式，楊銳始終未能在科研方面有所建樹，考取碩士研究生，也不能彌補多少。

說著，似乎覺得這句話有點不符合老師的身份，景語蘭的臉還紅了紅。

楊銳被說的一愣，的確，現在的新聞管制可要嚴格的多，無論是報刊雜誌還是電視光波，都是絕對的國家單位，連一家集體所有制企業都沒有，能夠廣而告之的媒體，通通都要服從各級宣傳部門的指令，像是楊銳後世經常會看的網路新聞，但凡是有負能量的，幾乎都不可能刊載。

她讀中學的時候，父親被打倒，其後見到的都是歧視與痛苦，自然對政治形成了可怖的印象。

等了好一會，才有一名男職員來到櫃檯跟前，看著景語蘭問楊銳：「取多少，預約了嗎？」

景語蘭鬆了一口氣，道：「那也應該存著，等你再大些，就知道用錢的難處了。」

景語蘭在楊銳半真半假的描述中，勾勒出了一名「玩弄女性」的官二代形象，心中的厭惡大增。

景語蘭跟著進去了，左右打量一下和_圖_書，發現是正常營業，於是站在一邊，等著楊銳。

楊銳聳聳肩，道：「師範學院不會放你走的。再說，幼兒園和小學的待遇與大學是沒法比的，你現在能輕輕鬆鬆的上課下課，沒事出來，等到了幼兒園和小學，就會有無數的瑣事，逼的你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另外，小孩子的家長可不容易伺候……」

以區區小鎮居民的身份，僅僅集合一縣之力，能夠達成這樣的結局，楊銳不能說是不滿意。

等到年屆三十，楊銳想要重新鼓起勇氣，學點什麼的時候，學習效果卻是遠不如年輕的時候了，當然，三十歲的人依舊精力充沛，他們可以是最好的技術工人，可以是最好的科學家，可以是最好的商人，可以是最好的政客，但三十歲的人，卻不再是最好的學生了。

「你說的可不像是新聞里會宣傳的東西。」景語蘭用英語說話，也怕被人聽去了。

年輕的大腦和充沛的經驗，這樣的組合，幾乎就是科研人員夢想中的軀體了。

楊銳在乎的，是張博明的官一代老爹，不會或不能因為此事，對他和家庭造成損失。

就像是做了一次胚胎克隆的操作似的，成功后的感覺，是暢快淋漓的。

其實，也出乎郵政所諸人的預料。

出了小飯館，楊銳不得不安慰景語蘭：「二娃說的誇張了，張博明也沒他說的那麼壞，那麼厲害，他就是家庭條件好，因為父母又是官又有錢，就有點好色，有時候不太規矩……」

「信用社剛剛發生了事，現在開門嗎？」

楊銳見「奸計」成功，不由得洋洋得意。張博明和藍國慶的出現，是一次突發事件，雖然不能說是盡善盡美的處理了此次時間，但在楊家和段家沒什麼損失的情況下，將所有的危機解除，還是令人有莫名的m.hetubook.com.com滿足感。

「到了。」景語蘭這次用了中文。她站在西堡鎮信用社的牌子門前，不用特意的去擺姿勢，身材就如模特走台一般挺拔。

「我幫他們做了製藥廠呀，這件事，國醫外貿和西堡肉聯廠都有參与的。」有國企參与，說明是正當的收入。

楊銳可恥的成功了。

就是曾經賣給楊銳數百元郵票的吳倩，也覺得楊銳有點走火入魔，這一次，她顧不上嫉妒景語蘭的漂亮，先上樓去，將所長給請了下來，試圖勸說楊銳。

而楊銳的學習速度，也是非常之快，非常有效。

「誰用錢會沒難處……你別亂想，我不會用你的錢的。」景語蘭還是將楊銳當作學生看待的，雖然是個極帥的學生。

儘管是在角落裡，美女卻是必然受到關注的，在一樓工作的三名信用社員工竊竊私語，不由自主地看向景語蘭。

所長更是堅持道：「你和我們家國華是好朋友，我不能看著你把所有的錢都買了這些不能吃不能喝的東西。你寫點稿費也不容易，應該好好的存起來，就是現在不用，結婚的時候也用得上呀。不行，郵票不給你賣了。吳倩也被我批評過了，幾百塊的郵票，寄信寄到21世紀也寄不完，這樣好了，你把買去的郵票給我拿回來，我還錢給你。」

「看過新聞，偶爾會想想。」

楊銳聽的心裏一動，問：「景老師用錢有難處嗎？」

「我是看了一本小冊子。」楊銳如此解釋。小冊子倒也是這個時代的特徵，就像是手抄本的《少女之心》漫天飛舞一樣，私人湊錢印刷的小冊子是普通人表達觀點的少有途徑。

景語蘭莞爾：「你好像知道不少似的。」

楊銳的心思卻飄到了十萬八千裡外，用頗有誘惑力的聲音道：「要是這筆錢，能幫上你父親呢？」

楊ｈtｔps://m.ｈｅtｕbｏok.cｏｍ•ｃｏｍ銳將預約條子拿了出來，說：「一千五。」

買一千多元的郵票，確實是太多了。

景語蘭有點被二娃嚇到了，按照後者的說法，張博明簡直就是一名隱藏在人民群眾中的，披著溫文爾雅的外皮的變態連環迷|奸犯。

楊銳最感謝的，也是自己的年齡。

「怎麼這麼說？」楊銳有點好奇。

楊銳卻是搖搖頭，用英語道：「這筆錢本來就是計劃外的，是捷利康給我的部分分紅，不是我全部積蓄，是王所長他們搞錯了。」

這樣，楊銳才被自覺辯論勝利的一群人給送了出來。

再三爭執，楊銳也沒有將錢用出去。不過，他轉念一想，能翻上百倍的郵票，都被自己買光了，剩下的也是聊勝於無，不買也就不買了。

「外語本來就應該從小孩子教起，小孩子的語言天賦是最好的。我如果有時間的話，我以後說不定會去做幼兒教育。」景語蘭溫婉地笑著。

預約條子遞到了後台，楊銳又給了存摺，後面的人才慢悠悠的點錢送過來。

楊銳點點頭，換做英語，說笑道：「我們如果一直用英語，會有小孩子跟在後面，學我們說話的。」

十元一張的大團結總計150張，分成兩疊，置於盒中，被兩個人反覆數了好幾遍，才給了楊銳。

而這一次，卻是一次真正有意義的政治操作。

景語蘭沒好氣地道：「大家也是為了你好。這麼多錢，你還是好好存著吧，以後娶媳婦用。」

楊銳描述中，去掉了張博明的犯罪屬性，就是著重灌酒和好色的行為模式。

景語蘭卻是想起了什麼，面色一緊，說：「看過的小冊子一定要扔掉，不要帶回家，也不要傳給別人看。最好是不要去拿，很危險的。」

「買郵票。」楊銳的答案，完全出乎景語蘭的預料。

換言之，就是將可怕轉為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