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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老漢就念叨起來了：「都說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我看你是怕的嘛。」

這次輪到塗憲好奇了，問：「您怎麼知道？」

「你這樣的知識分子，老有去我們西堡鎮的。」老漢說著得意一笑，說：「你現在坐的班車，就是新開的，知道不？」

塗憲在車上就問好了去西堡中學的路，稍微休息了一下，就奔著西面的小山而去。

「這就是學校買來學車的卡車？」塗憲問路邊的學生。

塗憲作為北京鋼鐵學院的講師，相當於一名剛入門的科學魔法師，南湖市科委的人不見得現在能用得上他，可也不必吝嗇笑容。

「楊銳？哎，楊銳在哪裡？」塗憲再顧不得其他了。

「是市科委，不是市委。再說了，我也是小老百姓。」

學生撇撇嘴：「學校？人家楊銳用稿費買的，白給大家開。」

「呀，我剛收到信，你就到了？你好你好，我是楊銳，第一次見面，沒想到毒出心裁的塗老師長的很大眾吶。」楊銳和塗憲親切握手，一點都不因為自己年輕而有所遲疑，倒是多了些見「信友」的興奮。

楊銳掌握著超出時代的技術知識，他的年紀和身份，就已經被知識所覆蓋了。

塗憲舒舒服服地坐在前排靠窗的位置，就等著發車。

旁邊的老漢既是無聊，也是好奇地問：「你是省里的幹部吧，是去西堡中學的？」

老漢也說不出所以然來，點頭說是，又問：「你是做什麼的？」

80年代的大學教師還是非常受人尊敬的，社會地位因為和-圖-書他所在的學校和掌握的專業知識而有所不同。

不管塗憲願意還是不願意，他總得自己拐彎。

「你這衣服，我在南湖市就沒見過，鞋也是，新嶄嶄的，在咱們南湖市，可沒人這麼穿。」老漢很有福爾摩斯的潛質，倒也是現在的商品少。

老漢也笑，說：「沒啥，現在的車匪路霸確實多，我上次去親戚家，坐的也是大班車，路上直接讓人搶了，說起來丟人，一車的人都看著，讓人家把售票員的錢都拿走了。」

中巴車一搖三晃的，用了兩個多小時才到西堡鎮，但這也比以前快多了。就在兩個月前，從西堡鎮到南湖市，還得先到溪縣，再從溪縣往南湖市去，現如今，路雖然沒變，中間換車的等待卻省下了，要是算平均時間的話，能縮減兩個小時都不止。

塗憲呆若木雞。

「和外國人合建的工廠？」塗憲平日里的信息獲取渠道就是廣播和報紙了，身在北京，很難知道河東省發生了什麼事，他倒是知道捷利康在天津的建廠計劃，對西堡肉聯廠卻是一點了解都無。

學生指了指空地，道：「站那裡，穿運動服的就是。」

但一般來說，大學教師通常都掌握著其他單位和企業急缺的知識。

這個年代為什麼那麼多發明達人，為什麼那麼多技術革新能手，那都是被環境逼出來的自學成才者，也是當前中國解決技術問題的無奈小路。

毒出心裁出自獨出心裁，是楊銳給他取的綽號，由於塗憲選定的多個植物，都是著名的有毒和-圖-書植物，包括了水仙、馬蹄蓮、鬱金香、紫荊花等等。

但反過來說又不同了，懂技術的人，往往不止掌握著一門技術，而是掌握著多門技術，找他們幫忙的人很多，而他們的時間又有限。

在楊銳看來，塗憲寫信問的問題，是非常好的問題，如果解決了，就等於說是走在了正確的道路上。

「剛那人呢？」

一名年輕的辦公室文員被派了出來，不光給塗憲介紹當地情況和注意事項，還專門陪著塗憲上車，幫他買票，並給司機囑咐了之後，才最後離開。

塗憲的確入了他的眼帘。

塗憲儘管是一般教師，但他或者老婆排排隊，總能買到不錯的物件，這是河東省人比不了的。

「你怕了能找市委，咱們小老百姓就不行嘍。」

但在1983年，甭管公開技術還是非公開技術，掌握的人都非常少，大部分技術，放在那裡也沒人看得懂，更多的是找資料都不知道怎麼找的人，稍微高端一點的東西，搜遍全國，也就一兩個人能做。

相比之下，北京上海這樣的大城市就不同了，雖然不至於像二三十年後那樣色彩繽紛，人們的選擇總是要多一些，百貨公司也不至於只有一個。

塗憲看了半天，表情怪異地道：「那個是學生吧？」

塗憲當時是欣然接受，能被楊教授稱作獨出心裁，他心裏是非常高興的，說明自己入了他的眼帘。

「好吧，我知道了。」塗憲決定先找這個學生楊銳談一談，同名同姓同在一個學校，想來應該會知和_圖_書道對方是個什麼人吧。

「是怕去鄉鎮出事吧？」

「是，肯定要怕。」

一個中學生！這怎麼請到鋼鐵學院任教？

19歲的天才科學家多了去了，比如拉格朗日在19歲的時候，就與歐拉通信討論「等周問題」，進而為變分法奠定了理論基礎，同年，拉格朗日成為都靈皇家炮兵學校的教授，20歲，拉格朗日在歐拉的推薦下，被任命為普魯士科學院通訊院士，無論是同時代的歐洲學者，還是所有在200年後讀理工科，被拉格朗日定理虐的死去活來的學生，面對19歲的拉格朗日，都得乖乖的獻出膝蓋。

「我是大學里的教師。」

「沒搶乘客的錢？」

「南湖科委的，我不認識路，請他們介紹一下。」

不多久，就見寫著「西堡中學」的大門了。

「是呀。」

「咱們鎮的西堡肉聯廠，和外國人合建了一個新廠子，知道不？好多人來考察，咱們西堡鎮是出人才的地方呢……」

塗憲看看周圍來往的人，不由笑了，說：「我是外地來的，不過，您怎麼知道我要去西堡中學？」

這不是南湖市科委的服務態度好，純粹是因為塗憲的地位使然。

不止是南湖市，平江市也沒有什麼成規模的衣服市場，普通人買衣服都是去百貨公司，而百貨公司的商品，都是放在那裡很多年了，有的型號，從60年代開始賣，賣到80年代末還在賣，工廠也毫不放棄的繼續生產，連生產線都不用換，省錢是真的省錢。

楊銳因此而積極回答塗憲的hｔtps://www.ｈｅtｕboｏk.com.ｃｏｍ問題，至於塗憲目前的發傻，楊銳不怎麼關心。

「我問的不是這個楊銳，我問的是楊銳教授，或者是個副教授，總之，應該是大學和研究所里工作的。」塗憲此時回憶起來，自己竟然沒有認真的問過楊銳工作單位，也是兩人的來往信件太嚴肅，以至於他都沒有時間聊些私事，他現在倒是準備來談些私事，可總得先找到人吧。

「就是好多儀器，燒瓶什麼的實驗室，你要叫研究室就是研究室了，反正比我們的學生實驗室複雜的多。」

老漢再次露出得意的笑容，從腰裡抓起旱煙桿，搓上煙葉子，一邊抽，一邊念叨了起來。

若是要求不高，像是楊銳那樣的研究生，湊吧湊吧，查查資料，也能對付著用。

「研究室？什麼樣的研究室？」

塗憲給門房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證，得以進入，轉過拐角，就見一大片空地被圍了起來，一輛解放卡車正在十幾名學生的注目禮下，緩慢的行駛。

塗憲一路順利的來到南湖市，想到要去的是下面的鄉鎮，出於各種考慮，乾脆找到了南湖市科委，詢問當地的情況。

老漢得意了，說：「你們大城市裡來的不知道，有些地方亂的呀……不對，你知道嘛，咱怎麼說著說著說擰了。」

在21世紀，大部分的公開技術都有很多人掌握，即使是比較高端的技術，掌握它的專家學者也不止一個，同領域開會，怎麼都能裝滿一家酒店。國內實在找不到人了，去外國請人也可以，專業的技術諮詢公司滿街都是。

塗憲和圖書拿出了北京鋼鐵學院的工作證，立刻得到了南湖市科委的熱情接待。

比如西堡肉聯廠去年玩不轉的排骨罐頭生產線，你想要不賠錢，領導不想被上級批評，職工幹部不想少獎金，你就只能找掌握技術知識的人幫你忙。

等到20年以後，當國家培養出上千萬大學生的時候，類似的新聞報導就很少了。工人改進了技術是新聞，大學生改進了技術就不是新聞了。

然而，當楊教授變成了楊同學的時候，塗憲的感覺實在怪異。

「他們敢！」老漢瞪起了眼：「要乘客的錢，那不是讓人拚命嗎？」

對科研工作者來說，重要的不是給出了什麼答案，重要的是他會提出什麼問題。

楊銳笑眯眯的，繼續和塗憲握手。

塗憲報著此等想法，進入塵土飛揚的練習場，和楊銳打了個招呼，道：「你好，我是北京鋼鐵學院的塗憲……」

塗憲笑著稱「是」。

塗憲頗有尷尬的笑笑。

塗憲訝然，坐起來道：「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你是幹部，不一樣。」老漢挪了挪屁股，又道：「我孫子今年上中學了，就報西堡中學，以後也做幹部。」

對鎮里的居民來說，今年的西堡中學，委實有不少能念叨的東西。

更難得的是，塗憲身在北京，方便楊銳接下來的工作安排。

稀缺的知識，在80年代的中國，完全可以當做是一種異能般的存在。

塗憲本來不準備聊天了，聽他說到西堡中學，不由繼續打問起來。

學生搖搖頭，說：「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楊銳是有個研究室的。」